第二日午间，珩王又被召进宫去了。
江楚宁心里难免着急起来。
“大小姐！如意居的掌柜派人来报，说有人点了这道菜了，厨子们已经开始做了呢。”正在焦愁之际，水儿匆忙跑进门来报道。
江楚宁立刻拿出一个锦囊交给水儿，低声吩咐道，“你拿着它一起去如意居，倘若那人真是九王爷，就让小二把这个锦囊交给他，说是酒楼推出新菜的答谢礼。”
水儿接过锦囊，转身匆匆出去了。
此时的如意居，九王爷正坐在二楼雅座间里，一边饮茶一边欣赏脚下的江景。
因为天冷，近日来又下了几场雪，酒楼里食客甚少。
小二端上了蜀味兔丁。
菜香立刻扑鼻而来。
九王爷拿起筷子，连连尝了几口。
味道还不错，八九不离十了。
不过当然不能和碧水山庄那个江姑娘做出来的相提并论。
不对，她如今是珩王妃了，自然不会再亲自下厨为客人做菜了。
九王爷遗憾地叹了口气。
这时，方才那位上菜的小二又进来了。
“贵客安好，因为这道菜是本店推出的新品菜色，所以对点了这道菜的食客，本店均有答谢礼相赠，意在感谢贵客对本店的支持，还请贵客笑纳，日后常来光顾。”小二弯腰恭敬说道。
说完之后，随即双手奉上了一枚锦囊，放到九王爷手边，然后就退了下去。
九王爷并不是贪财之人，又出身富贵皇家，见多识广，对这些小玩意儿兴趣并不大，因此就只是随意扫了一眼。
但是一眼看去，他的眼神却停住了。
这枚锦囊一看就用料讲究，而且做工精致，用的还是繁复精美的蜀绣手法。
一个小礼物而已，用得着如此大手笔吗？
九王爷终于放下筷子，打开了那枚锦囊。
只见锦囊中装着几枚酸甜扑鼻的山楂丸。
仔细看去，其中一枚更大些，颜色也更深一些。
九王爷左右查看，见四下无人，方才捏起那枚丸子，捻碎之后，一张窄小的纸条露了出来。
他将那张纸条展开，只见上面小小地写了两个字：病危。
九王爷眼神一顿。
谁病危了？
顷刻之后，他立即站起身子，匆匆回了王府。
当日晚膳之前，宣武帝正在天承殿看折子。
吴得胜走进来，小心翼翼地报道，“陛下，宫门处侍卫来报，说九王爷刚从极北之地找到一株千年人参，要趁着新鲜献给太后服用，滋补凤体。”
宣武帝扔下手中的奏折，脸色阴沉，说道，“他这个人参倒是找得很是时候。”
吴得胜不敢吱声，连喘气都不敢喘狠了。
“今日天色已晚，太后也要安寝了，让他也回去歇着去。现在天这么冷，仔细别冻坏了身子。”半晌之后，宣武帝冷冰冰地才说道。
“冻坏了身子，太后又该心疼了。太后本来就已经病着了，再一心疼，岂不是雪上加霜。”宣武帝阴阳怪气又补了一句。
吴得胜连忙躬身出去传话了。
九王爷听到宫人的传话后，毫不意外。
他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自从多年前自己醉酒惹出那场巨大风波之后，宣武帝，不对，当时还只是王兄，就一直对自己冷淡防范。
先皇因为那件事更是气得大病一场，没多久之后就驾崩了。
倒是母后，对自己却比从前更好了些。
不过她久居深宫，自己平日里见她一面也难。
因此他年纪轻轻就开始纵情山水，四处云游。
……
想起这些往事，九王爷痛苦地拧紧了眉毛。
虽然如今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但是父皇驾崩时他就未能见到最后一面，亲口对他忏悔自己的罪过，现在倘若连母后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他日自己也到了黄泉底下时，还有何面目面对父皇母后？
小厮自然也听到了宫人的拒绝之语，又抬头见天空开始飘起雪来，越来越冷了。
“王爷，咱们现在回府去吗？”小厮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回。本王今日就一直在这里候着，候到明日母后起床后再入宫觐见。”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京城里的雪已经铺了厚厚一层。
坐着马车冻得缩手缩脚赶来上朝的文武百官们，居然在宫门口见到了素来不爱见人只爱浪荡山水的九王爷。
只是此时的九王爷虽然披着厚厚的大氅，但已经冻得只剩小半条命了。
百官赶紧过来行礼问安。
九王爷抖着青紫的嘴唇艰难点头算是回应，但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
发丝眉毛睫毛上都已经结满了细小的冰粒。
有官员实在看不过去，连忙命令自家小厮拿来热茶手炉，献给九王爷暖暖身子。
九王爷却摇头拒绝了，手里紧紧握着那枚千年不遇的极品人参。
文武百官见状只好绕开九王爷，窃窃私语着上朝去了。
宣武帝自然很快就得知了这一消息。
“罢了，等下朝了再通知他进宫来。”宣武帝咬了咬牙，冷声说道。
结果上朝议事到一半，吴得胜就远远见着太后宫里的一个小宫女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他心思一动，连忙迎了上去。
那小宫女气都快要喘不上了，结结巴巴地说道，“吴公公！快！太后娘娘快要……”
吴得胜一惊，连忙转身走进殿内，附到宣武帝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宣武帝一听，脸色突变，立刻宣布退朝，起身匆匆朝太后宫里赶去。
太后此时已经神思混沌，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响，本来已经暗淡无光的眼眸，蓦地燃起了一丝光亮。
待到看到进来的人是皇帝后，那抹光亮又立刻消失了。
她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眼神直直地盯着门口。
宣武帝心中百味杂陈，转头吩咐吴得胜，“快去传九王进宫！”
吴得胜叫了个最年轻矫健的小太监，飞跑着去传话了。
太后听了这话，握住宣武帝的手霎时就有力了不少。
很快，九王爷就赶到了太后的寝殿里。
因为一路飞跑，他先前脸上的冰粒也都融化，此时倒显得脸色红润，气色不错。
太后见了他，浑浊的眼睛里滚下了几滴眼泪。
“母后，孩儿来见你了……”九王爷垂下头，哽咽着握住了太后枯瘦的手掌。
太后将兄弟俩的手握在一起，脸上浮出一丝浅淡的微笑，拼尽全力挤出了一句话，随后溘然长逝……
太后说的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很好。”
如遇章节错误，请点击报错(无需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