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着身上的血,林修墨漫不经心地将身上沾到的血迹给擦掉。
别误会,他可没洁癖,只是粘腻在身上有点恶心罢了。
来了边疆这些年他还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多少次全身上下都是血迹,几乎看不清面容。
林修墨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有些不对。
虽说他说不清楚,但自从拜了一位江湖中人习武,再加上知晓了国师元柏的能力,对于这些直觉还是有几分相信的。
年关回京,林修墨备上礼去见了国师。
国师看到他的时候眼中闪过随即又被压下的错愕他并没有错过。
国师向来通晓近乎一切,怎么可能会这么惊讶?
他按着心底的思忖,只是轻抚了下剑柄朝国师略点了点头。
不消他自己说什么,国师就主动问他,将军准备什么时候正式回京?
他心中的不安愈发明显,他听见自己问国师,为什么这么说?
国师伸手点了下他眉心。
“你的印堂有了血色,你沾了太多不该沾的因果,手上有太多的命。”
林修墨不明白他的意思。
作为凤临国的将军,上阵杀敌会给自己带来煞气他知道,但为什么说那些不该杀?
像是明白他的困惑,国师取了银针在他眉心轻扎一下,将那取出的血点在了茶水之中。
69書吧
血色四散。
“将军早日回京,留在那里只怕不妥。”
林修墨也不是不相信国师,只是多少带了疑惑。
怪力乱神之事在发生在自己身上之前很少有人会相信,更别说是他这种以杀止杀的杀神了。
国师无奈,扎了下自己左手中指的指尖,将那血抹在了林修墨的左眼皮上。
再睁眼,林修墨纵使早已见惯了血流成河的战场也不免因为自己身上这貌似粘稠的血色脸白了几分。
“将军身负功德,切忌不可被血色尽数掩盖。在下奉劝将军,早日回京。”
“将军不是因为杀错了人,而是因为被战场所干扰,下刀之时心乱了,没有秉持初心。”
林修墨听到这话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若是自己下刀之时心中仍旧念着家国,这就是功德,但如果只是被战场的氛围所带,漫无目的地杀戮,那就是因果。
向那人道了句受教,他就离开了国师府。
将军府因为他的回京而热闹起来,他不想应付那些东西,干脆躲去了丞相府图个清净。
看到丞相的时候,他原本有些躁动的心突然静了下来,带着不知名的温柔和宁静,就这么看着那个看着竹叶的人。
他听见他跟那人打着招呼,声音沙哑却比之前多了几分活力。
“知道的知道你是战场厮杀把嗓子喊哑了点,不知道的还以为堂堂一个将军这么轻而易举就病了。”
丞相笑着跟他说着。
他拿过被递过来的棠梨叶熬的药膳,心中暖了几分。
隐约间,他好像看到了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那估计得心防了。
战场之上任何人都不能信任,谁都不知道你身边之人哪怕是友军,有没有杀红了眼见人就砍。
更别提他作为主将需要时刻保持冷静防止贼人作乱。
从江湖直接走入战场的他,鲜活的心在他师父为他而死的时候就被他自己封存了。
他知道这不是他那个吊儿郎当恨不得把全江湖都给招惹一番的师父的本心。
但他不想去信这些人了。
直到这次的回京,他的心防被丞相那周身圆融清冷却又温和的气场溶解了些。
让那清冷外还带了几分孤傲的身形印在了心底。
虽然冷,却暖了他的心。
或许是因为春天,花开了,风吹开了湖水上薄薄的冰层,隐约能看到轻吻水面的鱼儿。
再安排好事务回京,那个给了自己转机的谪仙落入了凡尘。
双目近乎失明,行走不得。
前者对文臣是极刑,后者对武将也一样,可巧,那位天之骄子,文武兼备。
后来他知道了,这是反噬。
他也知道反噬是可以平摊甚至转移到其他人身上的。
他自林家争权夺利愈发混乱后,被师父救赎。
也在心境即将走火入魔之时被丞相救赎。
他想方设法搭上了那些对他而言称得上格外复杂的事情,不知是想报恩还是多了点别的什么心思。
兴许是都知道林修墨也没什么心计,更别提演技,丞相没让他涉及太多事务。
林修墨本以为无论如何自己毕竟是武将之首,大部分人都多多少少被他救过几次。
就算不说听从他的所有号令,至少也该稍微偏帮一些。
但他们不。
与漠北国一战中,他们的行军路线和计划被出卖,林修墨也因此受了重伤,废了千辛万苦杀出一条路来。
他不知道谁泄密的,不知道谁叛国的。
参与讨论的哪个不是高级将领?
他没追究,没发怒,没上报,而是将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因为他看到了那些人的眼神,如出一辙。
林修墨将脑海中的侥幸抛去,那些人,只怕没几个手上是干净的了。
可,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他不想去想明白,对于战士来说,舍生忘死为了民众而战是坚守。
可那些人不是。
说不定自己要是在走之前能扔出去几个人送死顺路开道,他们就能把自己当自己人了。
可惜的是,他是自己杀出去的。
他是异类。
如同淤泥中开出的不沾污垢的莲花,在淤泥眼中或许也是个异类。
但莲花为自己而开,向上光芒万丈,向下盘根错节。
林修墨同那明艳到晃人眼的红莲倒是如出一辙。
只可惜红莲终究只有那点花期,凋零之后终究回到了淤泥之中,被吞噬殆尽化为养分。
盘根错节的藕被取出食用,莲子入药,想来来年是开不出花了。
林修墨最后替丞相,也替自己将那些将领尽数斩杀,除了自己的心魔,也护了家国。
可惜,即便是那丞相,想收走他那千疮百孔的尸身回去安葬也是废了不少工夫。
再被抱起,腐烂的味道弥漫着,那血肉隐隐还在往下掉落着,一块块的,是被那刀剑划出的伤,整整齐齐,让人有种看到了后厨砧板上的肉一样。
但放眼望去也差不离。
那些正看着的民众,难道不是食人血肉才免去了被战乱席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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