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远徵往公孙岐肩上点了两下,后者紧皱眉头,呜咽一口又往床下吐了一大滩血。
宫远徵的手上溅了些公孙岐吐的血,他微微蹙眉,不耐地说了句:“你这是中慢性毒了,这几日你没发觉,让它在体内扩散了太久,今天是开始发作了。”
“我已把你的被堵住的经脉疏通,这几日不要大动,之前的药方要改,等会我重新写份,按着药方去买材料。”
公孙兰的手上已紧张地攥出指痕,听宫远徵这一说,她才放心下来。
下人们上前将残局收拾好,公孙兰扶着她爹躺下。
“爹爹,好端端的怎中了毒,莫非那日琼伯伯真的狠心对你下了手吗?”公孙兰眉上都是哀怨,她紧紧追问道。
公孙岐吐过那口血后,心胸果然松阔不少,他长长吐了一息,才答:“是不是他下的,不重要了。”
“他既已死,便作尘了了吧。”
公孙兰闻言垂眼,她爹心善,为人又宽厚老实,对谁都好,多年好友背叛,恐怕以后会变成心伤。
一声冷哼,却将悲伤打破。
宫远徵朝他扫了一眼,漠然直言:“被下毒还能这样宽容,你们公孙家挺有意思。”
公孙岐却笑道:“徵公子也是个宽容的人,今日岐某劳您费心了。”
宫远徵收回目光,转身往外走去,“是你女儿费心,三天两头的头疼脑热都来找我。”
公孙岐露出慈祥的笑容,他拍了拍公孙兰的手背,轻声道:“记得谢谢他。”
公孙兰点点头,“女儿会的。”
公孙岐轻叹一声,说了心里话:“兰儿,你可心悦他?先前没经过你同意,便先在众人面前问了,我心事太多,忘了同你说声抱歉。”
公孙兰摇摇头,她蹙起细眉,坦然道:“爹爹一向说什么做什么,大多都是为女儿好,不用道歉。”
公孙岐见女儿这样懂事,心里也更加放心不下,“我们家的生意出了问题,很快便要破产,爹爹实在不忍让你跟着吃苦。”
“先前不为你递画像去宫门,一来是不想你深入幽谷,不得见世;二是怕宫门规矩繁多,你嫁过去不适应,又怕夫婿不体贴,让你空守闺房。”
公孙岐忧虑地叹息,又道:“你娘不在,这些话只能我替她讲,怕你不愿意走,我才编了要娶姨娘的事。”
公孙兰安静地听他说完,她点头轻嗯。
“我改变心意,也是因为此番遭遇让我觉得也许只有宫门中人才能护我女儿周全一生。”
“爹爹问你,你可心悦他?”
公孙兰沉默着,不知怎么回答。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确实发现宫远徵与初见的印象不同。
他非常毒舌,除了他哥哥以外的人,他的态度都如卫浮所说,极其恶劣,毫无绅士气度。
但她又发现,他不过是面冷心热。
嘴上说着麻烦,却没有真的嫌弃,前些日子说她的绑带打得丑,第二次就纠正了她。
他的脑袋似乎很聪明,明明看起来与她差不多大,却精通药理,武艺精湛。
长相,也颇为俊秀。
优点是很多的。
但是,公孙兰抿出一个微笑,“心悦不是一个人的事,爹爹。”
“我配不上他。”
无论是家世背景,还是身材样貌,又或是才学武识,哪一样她都难以与他匹配。
“若他也心悦你…”
“好了,爹爹,早点休息。这事是不是说得太早,宫门也还有快四年才选亲呢,到时候再说吧。”公孙兰打断他,将灯吹灭。
公孙岐在黑暗中听女儿轻步出门的声音,又叹了一声。
“当年我和你母亲,不也是门不当户不对嘛。”
天刚明时,上官浅便醒了。
帘帐里温暖似春,她难得赖了个床,周围的一切都让她安心。
盖在身上的锦被动了动,旁边的人闭着眼在被子里牵她的手。
“今晨有事?”宫尚角的声音沉沉,低哑得很。
上官浅转过身面对着他,微微笑着答他:“没有,但我想出趟门赶个早市,买些东西。”
宫尚角“嗯”了声,鸦羽微动,睁眼看她,“我也去吧。”
上官浅以前在上官家时,只在节日出门露过脸,但这并不影响她的美名传遍大赋城。
大赋城的百姓都知道,上官家有个独女,名上官浅,才貌兼修,为人善良谦雅,富有大家闺秀风范,小一些的孩子都看过她的画像,这一出门便极容易被认出来。
这不,宫尚角与她才下上官府的台阶,便有人上前搭话。
“是上官小姐吗?”一个路过的青年手里抱着堆书,欣喜地问道。
上官浅点头,“可是找我有事?”
青年手里的书被他猛然放下,他惊喜地伸手又收回去,手指因紧张而相互摩挲着握在一起。
“上官小姐,许久不见!你可记得我?”青年殷切地看她,又自问自答:“哎呀,我这人真冒犯,想必几年过去,上官小姐定是忘记了。”
他拍了拍自已的头,“先前在中秋,我和上官小姐同时答对了灯谜,你当时还将奖品让给了我。”
上官浅经他这么一说,是有模模糊糊的记忆,她当时为了做好上官浅,总是参与这些娱乐活动,也是为了给百姓们留一个印象,以防宫门派人来查。
她轻轻点头,保持美丽的笑:“一些小事,公子你还记得这样久。”
宫尚角在一旁负着手听他们说,没有反应。
青年不好意思地挠头,“我们书斋都知道你,两年前听闻你要嫁去宫门,还有些唏嘘。”
“有什么可唏嘘的?”宫尚角终是没忍住,他垂着眼睛俯视青年,冷声问道。
青年被他这一声唬到,他磕巴了一下:“就,就是没想到上官小姐要去那种地方,替她惋惜…”
刚才太激动,忘记她旁边还有个男人,他犹豫着问道:“这位是?”
宫尚角却不说话了,眸光寒凉,没有理他的意思。
上官浅看他一眼,唇上溢上些笑意,她柔声道:“这位是我的夫君。”
青年闻言心又碎了,他愣愣地盯着宫尚角看了好几眼,才尴尬地后退一步,“我,我还以为是上官小姐的表家兄弟,没想到…刚才,多有得罪!”
他朝宫尚角作了个揖,又拾起自已的书堆,“旧尘山谷离这里太远,我也是乱听的消息,上官小姐嫁过去三个月后,上官家便举家离开了大赋城,我们都以为是因为宫门打发了上官小姐去别处了。”
“所以今日见到上官小姐,才如此惊喜。”青年喃喃道,他又朝宫尚角鞠去一躬:“宫二先生,小人刚才都是胡说的。”
宫尚角没说话,上官浅替他答了:“无碍,我且问你,上官家是我嫁去宫门三月后才走的?当时情形如何?可有人胁迫他们?”
青年回忆了一番,“当时夜里下着雨,我出来买些吃食,碰巧撞见了,未曾见到有人胁迫,倒是气定神闲,收拾了好多的行李,列了好长的车队才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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