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徵公子,兰姑娘请我们把这个还给你。”侍卫将手中一本厚书捧上,宫远徵接过来,是她之前跟他要来研究的医书。
不是说要读完,怎么这么快就还回来了。
他没说话,闭着唇翻起来,上面有翻折后又复原的痕迹,除此以外,没有其他变化。
他将书合上,随意地扔在桌上。
“还本书都要让你们代劳。”宫远徵话里带着若有似无的嗔,他低着眉灌了一口茶,嗤声:“真小气。”
侍卫不知道宫远徵所说的小气是指何处,明明公孙小姐是个十分温柔体贴的人,前些日子还多亏她的药汤养了身体呢。
“可能兰姑娘最近比较忙,她这两日似乎还在准备行囊…”
冷冽的目光划过他的头顶,他猛地停住话尾。
一阵凉飕飕的风吹进来,桌上的医书翻了几页。
“你跟她很熟吗?”忽然的一问,掺杂着躁意。
侍卫咽了一下口水,他忘了规矩,说得太多了。
“不熟,公子。”
宫远徵闭上眼,“下去,别来烦我。”
“…是。”门被轻轻关上。
太阳穴有些闷,他抬手按了几下,脑中没有防备地冒出昨夜意外碰见的身影。
是他从未见过的公孙兰。
看到她不着钗簪的黑发,和水衣下青色的肚兜。
还有脸旁颈上,残余的水珠。
感觉更闷了,宫远徵烦上加烦,睁开眼。
他又不是故意的。
门又被轻轻叩响,他下意识喊:“是不是我最近对你们太宽容了?”
门外的敲门声顿了一下,后一道清柔的声音传进来:“徵公子,是我。”
宫远徵闻声默了几秒才将门打开,他居高临下地瞥她一眼,面上烦闷尽显,“有什么事?”
公孙兰抬眼碰上他目光,又回避,她垂睫眨了眨,“还有一本书忘记让张大哥他们一起带来了。”
她从袖里拿出一本薄的递给他,“我应该只借了公子两本书。”
宫远徵移开眼,看她身后飘动的树叶,他一把拿过她手里的书,没说话。
公孙兰却还站着没有离开。
两个人站着沉默,却谁也不看谁。
宫远徵不喜欢这种氛围,他没好气地打破这层尴尬:“还有事吗?”
公孙兰袖中的手指攥了攥,她轻声道:“我要回濮阳了。”
“这些日子,是我这十六年来最难忘的经历,我很高兴认识公子…和大家,此番经历后,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吧?家里还有事需要我,所以便不能再留在这儿叨扰了。”
她将心里的不自然赶走,尽量不去想昨夜的事情,她鼓起勇气看他的眼睛,“公子无私,救了我和爹爹,又替我们疗伤,兰儿感激不尽,我知道光说谢谢没什么用,但还是想跟公子你最后再说一声谢谢。”
宫远徵终于低头看她,他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与她一对视,他又不受控制地想起昨夜见到的一切,心里泛起奇怪的涟漪。
“离开前,想给公子一个谢礼。”公孙兰忐忑地张开手掌,掌心放着一个小巧的青色瓷罐。
“这个里面有十二种异虫,大赋城的山小,我照着你的书找了几天才寻得这些,你不要嫌少…”
宫远徵盯着她掌中的瓷罐,心头怪异的情绪更甚,“你自已去找的?”
公孙兰“嗯”了声,“我问了紫商姐姐,她说你喜欢这些。”
她露出温婉矜持的笑,“送人礼物,当投其所好,对吧?”
宫远徵却嗤了一声,他睨她一眼,“这些东西,我徵宫要多少有多少。”
公孙兰眼里的光暗了暗,她顿住,“你不喜欢,那…”手还未收回,掌心便空了,只见宫远徵捏着瓷罐左看右看,一脸地漫不经心。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送他这些。
其实他从未想过交什么朋友的,他只喜欢跟毒和虫打交道。
怪异的情绪扭了个弯,像浑浊的汤药里掉进颗糖,宫远徵忽然微扬起唇角,哼笑一声。
既然这样,那他收回之前说她小气的话。
“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小,还敢去山上捉虫,看来是我小瞧你。”宫远徵将瓷罐握进掌中,他盘起胳膊,漾起一个恣意的笑。
公孙兰不好意思地抿抿唇,她喃喃:“都说了不要小瞧我。”
这几日她都不在,他还以为她故意避着他走,确实没想到是去做这些了。
一切拨云见日,宫远徵眸里的光动了动,也想把昨日的误会说清楚。
“昨夜,我不是有意的。”
他坦然地说出口,一双漂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借你的书夹了张药纸,上面写了些重要的配方,我要用。”
她的眼睛微微睁大,似乎是惊讶于他重提旧事,脸渐渐地红起来。
“但我是看到了。”他的喉结动了动,又补充:“不过,只有一眼而已。”
公孙兰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本来以为他会当作什么也没发生,没想到他不仅提了还承认看到了。
她飞眨了几下眼,唇间的气有些羞怯地呼着,“我,你,我知道了,你就当没,没发生过!”
话音刚落,她就提着裙跑开了。
宫远徵看着她的背影,瞳中满是懵懂。
他知道男女有别。
只是––
“原来还能当没发生过。”他呢喃道。
那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吧?他看了一眼手里的瓷罐,弯唇回了房。
发上系着的铃铛碰上门板,荡出两声清脆的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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