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饭,管景珩找了根布条把剑背在身上,然后找了件衣服剪裁出布块,把它裹起来——毕竟身上带着这么大一把大杀器,他不想太过招摇,以免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最后他回想了下,无奈的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什么值得带走的东西。但他还是决定留下点什么,于是他找来纸笔,在课业的背后给郝仁杨留了几个字道别。虽然多的是酒肉朋友,唯独和郝仁杨之间的友情却是极纯粹的。
写罢,他拍拍手,背起那把剑,踏上了他的征程。
一路上管景珩一时还适应不了和猫熟练对话,因此他只能简单的和尹玥用猫语做一些交流,大概能知道他们要先去一个叫龙门驿的地方,这是和司天监的联络点,龙门驿的人会带他们去司天监。
他们并不是往城外走,而是在向城中走。管景珩发现这条路有点熟悉,是在自己平时去官学的路。管景珩通常会先去郝仁杨家找他,或者郝仁杨来找他,两人再一起去官学,郝仁杨家和管景珩家、官学恰好是一个三角。
两人走到快到官学门口的时候,猫一转身拐进了官学门口对面的街道。管景珩心下明了,如此来看,龙门驿的位置应该是在他日常活动的中心点上的。司天监应该是早就意识到他就是管景珩的。
果然如团长所说,他们只是一直忌惮团长,怕团长护着他不让他走,所以才等到他到舞象之年,能自己做决定的时候才亮出牌来的。
再往前走一里地,尹玥在街口停住了。
这条街是一个小斜坡,在斜坡上的街边立着一栋两层老楼,那是小镇上比较出名的一个药铺,它原本有一副巨大的招牌,上面写着红色的“有仁堂”三字,走上这条街的人都能一眼看到这副巨大的招牌。在管景珩的记忆里,好像自他开蒙的时候它就一直开着,招牌上的字也一直没有换过新的——但它现在已经没有了。
老楼下面被清出了一片空地,能看到有官府的捕快把守,管景珩没来由的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街对面已经站了很多人,甚至对面的二楼茶楼窗边也挤满了很多人。刚才来的时候管景珩就隐约听到身边的路人在交头接耳的密语着什么,匆匆往这个方向赶,但他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忽略了。他走到尹玥身边,和它一起抬头看着面前这栋墙面烧成炭黑的老楼。尹玥没有动,管景珩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他转头问询着尹玥的目光,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这里就是他们要去的龙门驿。
“嘿,小子,无关人等,往后退。”一个捕快拿刀鞘挥了挥,扫了一眼尹玥。这捕快身着一领藏蓝官服,身形不算高大,但浑身透着一股内敛的杀伐之气。他说完这句话便扶了扶头顶的纱帽,转身往楼里走去,并不理会这些聒噪的百姓,管景珩下意识的往后退到了路边上。
看着身边进进出出的捕快,管景珩知道这肯定是进不去了,他走到马路对面,往人群最多的地方靠了靠,听着身边的人此起彼伏的议论。
“说是烧死了十多个人呐。”一个带一顶瓜帽的乡绅模样的男人啧啧叹息。
“可不,还有一些人衣服都没穿就跳下楼了,摔死了好几个...”旁边一个大肚子的铺子老板说,仿佛掌握了什么内部消息。
“什么什么,怎么二楼跳下来也能摔死?”一个挎着篮子准备去买菜的中年妇女把头探过来。
“什么二楼,那后面那栋,看到没,最高的那栋得月楼,连着两栋都遭殃了。这栋街边的只是被引着了,都给烧成这样。”瓜帽乡绅身高比较高,手臂跃过人群往对面指。管景珩踮着脚,循着他的手指望去,老楼背后还有两栋高楼,除了顶楼还保留着那栋楼本来的颜色,底下楼层也是炭黑,再往下则被挡住了视线,估计烧的面积更大。
“怎么烧成这样!”中年妇女惊呼。
“那得月楼里,昨晚上一个浪荡公子喝多了,把点的蜡烛给打翻了。跟他睡一起那姑娘倒是跑出来了,可怜那不知是谁家的公子,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喽。”大肚子的老板摇头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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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呀,才造孽哟...谁叫那孩子年纪轻轻的,去这种地方...”一个银发的瘦小老太太摇着头叹息,紧跟着周围一片唏嘘。
“可惜了这些可人的姑娘们,被这等货色给害苦了。真是红颜薄命...”管景珩听到身后一个书生嘀咕着,回头把他看了一眼,那书生并不理会他,犹自一脸神伤。
那得月楼,是这真安州里最大的风月之地,管景珩听得入神,等他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以后,隐隐感觉这一切和他们的到来过于巧合。
“恐怕这事没这么简单。”又是那个瓜帽乡绅说话了,管景珩赶紧竖起耳朵,又往里凑了凑,周围的人也都和他一样,等着瓜帽乡绅的话。
“如果我没看错,六扇门的人也来了。”众人都去瞧那些捕快,却并分辨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这么一说,刚才我是好像也看到了,那带绣春刀的应该就是。”旁边有人恍然大悟。管景珩也反应过来,刚才赶他们的那位确实是带刀,像真安州这等偏远地区的捕快,通常只配备有铁尺。他当时并未反应过来,只觉得这等威武的捕快他还从未见过,以为是某位捕头级别的,想必那位就是六扇门的。
“什么绣春刀,那是雁翎刀,绣春刀只有三品以上的御林军或是锦衣卫才配赐。这案子还没大到惊动锦衣卫星夜赶来,但雁翎刀这等军中才会配置的官家制式武器,在这里出现也不简单了,毕竟咱真安州也就只有几位捕头才配了牛尾刀。”瓜帽乡绅想必是见过一些大世面的,在这信息闭塞的偏远州县里可谓是活字典一样的存在。
“那六扇门怎么会来?”大肚子的老板毕竟也是经商之人,到底能和乡绅在一个维度上交流。
“具体我也不清楚,但六扇门被称作是衙门中的江湖人物,是江湖中的衙门掌门。他们代表衙门统管江湖一方,且不受地方衙门节制,无论黑道白道都能说上话。这次六扇门来人,又发生在青楼这等风月之地,说明这事情就和江湖门派脱不了干系,小不了。”瓜帽乡绅手中折扇一合,像一位说书先生的惊木一拍,为此事定了性。
管景珩不禁暗暗吃惊,这事竟然被他猜得八九不离十,心想真安州何时竟还藏着这等人物。联想到此前深藏不露的团长,还有一直在官学里做教谕的青面道人,管景珩突然感觉他对真安州这片生长了十四年的土地还是知之甚少。
想来洞庭氏应该是在昨夜同时动的手,有可能是尹玥来新安州找他的行踪暴露了,洞庭氏的人牵扯出了十四年前消失的线索,一边端掉了司天监设在真安州的龙门驿切断了他们和司天监之间的联络,一边派人追杀他们,势必要把他堵在真安州这里,瓮中捉鳖。
想到这一层,管景珩不仅在这大夏天里出了一身冷汗。他想回头问问尹玥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发现尹玥已经不在刚才的位置。他踮起脚尖四处寻找尹玥,脑海里没来由的想起某部凶案小说里提过,凶手十之八九会返回作案现场,在人群里看热闹和官府查案的收获和思路。
如果是这样,那...
尹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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