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纯熙和陈星晔重新住在一起了,大概三四个月之后。
那是后来的某一天。
闹钟响了,5点50分。夏纯熙今天有事。她熟悉地摸向手机,像每天那样,关掉,转身蜷着,移向陈星晔,搂着他。只要夏纯熙醒着,她就想要他搂着。
“你不要起床了吗?”陈星晔 闭着眼睛问。
“我洗脸很快的,可以来得及的。”夏纯熙也没有睁眼睛,心想:我甚至可以不洗脸的,谁说穿了衣服就走不行呢?
这样静谧的时光约莫两分钟夏纯熙就起来了,“今天赶车,不能拖拉的,我还是要洗一下脸的。”夏纯熙心想。
夏纯熙抹脸的时候跟陈星晔说她昨晚做了一个梦,一个悲伤的梦,夏纯熙打算待会坐上陈星晔的小电车后再跟他讲,他说好要送夏纯熙去地铁口。夏纯熙边说边让陈星晔起床,他很快的,他只要穿好衣服就好,哪怕不洗脸呢。
“那我现在给你讲我做的梦吧?”电车拐弯驶向小道的时候夏纯熙说。
“我不想听。”陈星晔哼着歌的嘴停了下来,继续了这句话。
夏纯熙是喜欢这样的场景的,陈星晔带着她,小风轻抚,秋季的早晨因为路两旁大地色的树干和飘零的叶子更显清幽;陈星晔还唱着歌,他在她面前从来不害羞,想唱什么便随时唱起来了,夏纯熙却不行,她在他面前是自在的,可是她不好意思哼歌,她试过,很短,唱不完整,除非陈星晔唱的歌她会,才大胆地跟着唱,仿佛这样他就听不见似的。
他俩的交往模式就是这样,夏纯熙并不会因为他的那句“我不想听”就打消了念头,此刻夏纯熙没有管他为什么不想听,陈星晔就是这样的人,也许他就是随口一说,好显得自己酷。
“不嘛,我就要讲给你听。那我开始讲了哦。”如果夏纯熙总是这样不计较这种问题,他们会是一对相处很舒服的情侣,可夏纯熙并不总这样,她也摸不清自己,为什么有时候不在意也像泼冷水的话语,有时却在意得要命,抓住一句话不放。
“好好好,你讲吧。”
夏纯熙要总是这样撒娇的话,画面就永远美好了。可有时候夏纯熙不懂在什么时候应该撒娇,她的撒娇都是无意的,就像小溪向前流。
“我要讲的悲伤的故事,其实就是咱俩悲伤的故事。”夏纯熙开始了叙述。她说的时候是不经意的,却引起了陈星晔 的扑哧一笑。
夏纯熙有点知道他为什么笑,可能这句话这样说出来自有它的听觉美,可能这段他俩总面临着分开的危险,梦好像一个预兆。
69書吧
夏纯熙后来想,她的这句开头多么好啊,简直像个诗人,像托尔斯泰“幸福的家庭个个相似,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和奥斯汀“凡是有钱的单身汉,总想娶位太太”那种传颂千古的开篇。
夏纯熙讲了这个故事,他全程听着,骑车带她听着,以至于放慢了速度;只是夏纯熙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搂着他。后来夏纯熙迟到了,没赶上车。
夏纯熙梦见陈星晔和别的女人结婚了。
梦开始的时候已经是准备结婚的场景了,简单得像上世纪的样子。五六个人站成两排,好像在说什么事儿,又好像结婚前的仪式,站得端端正正的,夏纯熙就在他们身后;前排就是陈星晔和另一个女孩。夏纯熙只记得那个女孩回头跟她说话了,还挺凶的样子。
夏纯熙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陈星晔和那个女孩原先是假结婚,好像因为他家里的原因必须要结婚,这样会有点好处,在梦里不知道为什么不是夏纯熙跟他假结婚;总之结果是那个女孩怀孕了,他必须要真娶她。夏纯熙不知道陈星晔到底爱不爱那个女人。
没一会儿,人群就要走了,陈星晔好像看了夏纯熙一眼;夏纯熙看着他和那个女人走了,她没有去追;站着不动,一滴泪滑了下来,这个时候夏纯熙竟然想要骨气,她告诉自己不能追。
夏纯熙是爱他的。她甚至想,假结婚就假结婚呗,为什么要让人家怀孕呢,她怨他。
做梦的中间夏纯熙是有点意识的,好像知道是做梦,知道现在他就躺在她的身边,她怨他,使劲推他,她怨他,还发出呜呜的声音,她知道自己哭了。可梦太真实了,她又重新回到了梦里。夏纯熙还记得自己几次去搂他,她太爱他了,推他又搂他。
夏纯熙和一群朋友坐在一起,那应该是提前约好的,可夏纯熙吃不进去东西,已经无法思考,行尸走肉般;她逃离人群,到外面透透气。梦里的外面是下雨的,很大很大的雨,她躺在地上,任凭雨水打我全身,她大声地哭。
夏纯熙告诉陈星晔她在梦里一直哭一直哭,停不下来,她的眼睛现在都是疼的,其实没有太疼,她这么说是想告诉陈星晔她有多伤心。陈星晔听着,就在夏纯熙的前面坐着,带着她;夏纯熙是哭了的,她没办法看到陈星晔的表情,可他的颧骨明显地动了一下,那是种怜爱,她感觉得到。
后来夏纯熙回了房间,并不是她死心了。到了这种地步我竟然还想着给他打电话,只是夏纯熙犹豫不决,她想打过去要是他正忙着招待宾客呢,要是他不接呢,就算接了她又要说什么呢,最后没有促使她行动;她拿着手机,只想着一个问题:打还是不打?
手机突然亮了,她的心咯噔一下,会是他打来的吗?她盯着看。“臭人的…”,夏纯熙存陈星晔的号码是“臭人呦”,恍惚间她竟以为真是他打来的,好像幸福真的要降临似的。突然间,她明白了过来,那不是他打的,是他家乡那边的人打来的。
夏纯熙从前在陈星晔家乡工作过一段,她是认识那个人的。他家乡的人都以为她是会嫁到这里的。
夏纯熙接了,几乎是抖的。
“阿熙呀,星晔要结婚了,你怎么不回来呢,大家都等不到你呢。”
“他结婚的新娘子不是我,我回去干嘛呢……”
夏纯熙又哭了。
后来她的手机像中了病毒似的屏幕来回乱蹿,陌生的号码一个个涌进,还有邀请视频的,一切都乱了套。
她痛苦,她疼,她想打这个电话,可始终拨不出去。
她好像知道必须打这个电话了,不过最终她还是没有打出去,因为闹钟响了,5点50分。
这个悲伤的故事就是这样。
夏纯熙讲完了,还差几分钟就到地铁口了。她突然想跟他说件事。
“陈星晔,要是你想好了想跟我结婚,那就跟我求婚,答不答应就是我的事儿了。”
这场梦促使夏纯熙做出了决定,她就是这样的感性,他若求婚,她便答应。此刻她是坚定的。
“也许梦是真的呢,咱俩逃不脱命运呢。”陈星晔这种时候竟然还能开玩笑,也许不是开玩笑。
“才不是”,夏纯熙努着嘴。
陈星晔的颧骨又动了一下。这么久了,他没有离开她。她有时是恼人的。
夏纯熙走向地铁口,每走一点都要回头,她是看不太清他的,她没戴眼镜。
夏纯熙随着电梯往下,目光没有变化,她隐约看到他正弯着腰,整理东西,那是出门时陈星晔让她套在身上的他的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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