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运动会终于在同学们的期盼中来临了,就是冲着这两天不同上课,同学们个个都欢喜雀跃的。
这在夏纯熙看来是新鲜的,她在小学、初中从来没有参加过运动会,看来小县城和市里学校还是不一样。起初夏纯熙并不知道运动会都有什么流程,但她很快融入了进去。
夏纯熙和同学们列好队伍站在操场中央,学校几位领导和姑父坐在主席台上,他们身后红色背景墙上赫然写着“更快、更高、更强”。领导说过一番话后,宣布运动会正式开幕。
夏纯熙在操场上站着听,也没什么事情,脑袋里就开始七想八想了。她突然想起不久前姑父也站在这个主席台上给全体住校生训话过。
夏纯熙姑父是这个高中的副校长,分管宿舍工作。那是新学期开学没多久,姑父在一天清晨五点多钟把大家召集起来讲宿舍管理的一系列工作。那时候天蒙蒙亮,同学们困得要命,一个个没精打采地站在主席台前听。
同学们了解了每天宿舍的关门时间、宿舍卫生打理甚至是宿舍每样物品的价钱,言外之意就是弄坏了要赔偿。同学们听这些的时候交头接耳,人群中总是发出“多少钱呀?”“15还是45?”“刚刚他说的是啥?”“什么啊?”这样的疑问。夏纯熙听到这些此起彼伏的声音忍不住想要笑起来,因为姑父的普通话中掺杂着家乡口音,而同学们疑虑的地方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在整个训话中,夏纯熙听到旁边人有疑问都小声向她们说清楚。有同学朝夏纯熙投来奇怪的目光,那目光好像在说“为什么她能听懂我就听不懂呢,是我的听力出现某种问题了吗?”想不到夏纯熙开学了没多久竟然当上了翻译官,她心里骄傲极了,原来听得懂家乡话是一件这么厉害的事情。
当然夏纯熙没有向同学们解释原因,没有跟身边的同学们说台上站着的那位就是自己的亲姑父,她不想让同学们知道自己的这一层关系,夏纯熙不是个爱慕虚荣的人,她甚至还有点藏着掖着的意味。
“看看这位校长,连普通话都说不好,大早上的太难为我们啦。”夏纯熙听到了不远处的这个声音,她并没有生气、为姑父打抱不平,她反而觉得好笑。站在人群中听别人说姑父的坏话是件多么有意思的话呀,想到说话的这些人并不知道人群中有姑父的“眼线”,这些人中有几个还站得离夏纯熙只有半米远,夏纯熙就愈发觉得好笑了。
运动会最激动人心之一就是开头的方队展示了,夏纯熙班为此已经练习了好几个体育课了。入场音乐响起,各方队整装待发,夏纯熙站在队列中,踏着整齐的步伐,嘴里喊着响亮的口号。许是音乐的缘故,夏纯熙心里充满着激动。
这种心情就像升国旗时,“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每当国歌响起,夏纯熙看着旗手铿锵有力、举重若轻的步伐、利落扬国旗的动作以及缓缓上升的国旗,都感到无比骄傲,甚至眼泪都要流出来,夏纯熙就是这样感性的人。她每次升国旗都双手放平,眼光追随,如果是在寒冷的冬天,她也会把手从衣服兜里伸出来,以表敬重。
“夏纯熙,马上你就要比赛了,加油呀。”箫穆玙站在检录处旁说。
“嗯嗯”,夏纯熙听到声音立马回头并向箫穆玙做了个必胜的手势。这时候正在检查学生证件。
离正式比赛还有一段时间,夏纯熙检录完之后向四周眺望,同学们围坐在体育场地最外围的阶梯上,那里已经给每班分配好了位置。一部分同学乖乖坐在台阶上写助力词,或者是几个女同学交头接耳的说话,有的同学已然跑到了操场上,看正在进行的跳高和跳远比赛,远远看去都是成一小堆一小堆的人,看来人类不喜欢独处,尤其是高中女同学。
夏纯熙看着眼前的情景,由原来的新鲜变成了适应,她从没有参加过这种形式的运动会。但不过两个小时下来,她已经对所有的流程了然于心了,可以向广播站写为同学们加油助威的话语、可以和伙伴们四处逛逛一起看喜欢的项目、可以站在跑道边给同学加油。
林黛玉初进贾府也是这样,在晚饭后,她看着大小姐们漱口、洗手、喝茶,自己也学着她们的样子,想必没人能看出她是今天才刚学的。
“砰”随着枪响,夏纯熙奋力往前冲,她听见班里同学为她加油的声音,她听见了箫穆玙的声音,一百米太短了,还没怎么跑就结束了。
夏纯熙得了第一名。有同学在终点等着本班同学,这是老师特意交代的,田径项目的终点都要有自己班的同学在,以备不时之需,特别是长跑就更需要这样的安排了。那几名同学认出率先冲向终点的是自己班里的夏纯熙,早已欢呼雀跃起来啦。
夏纯熙跑完一百米后回到了自己班里的阶梯处休息,眼睛不觉往比赛场地望,突然间她看见了叶凡的身影。叶凡高高瘦瘦的,站在人群中很好认,他看见叶凡背上贴着号码牌,马上要进行的是男子三千米长跑,夏纯熙这才知道叶凡参加了这个项目。
“三千米?我报名的一千五百米跑下来已是够呛,这三千米跑下来可不得累死……”夏纯熙正想着,箫穆玙过来了。
“夏纯熙,我们去看比赛吧?咱们班体育委员参加了,咱们去给他加油。”
“好,去给咱同学加油。”学生总是有一种天然的集体主义感。
夏纯熙始终关注着叶凡的身影,他一开始就占据了前三名。刚开始几圈的时候叶凡看样子还是轻轻松松的,他跑步的姿势在夏纯熙看来有点搞笑,好像脚底下长了弹簧一样,一跳一跳的,头发一上一下。关于这点,夏纯熙和桑雪两人达成了共识,她们聊到这个话题的时候都哈哈大笑,不过不是嘲笑的意味。因为后来叶凡跟桑雪坐了前后桌,关系还不错,这样调侃他纯粹是来自好前桌的“关照”。
操场一圈是400米,跑完三千米差不多要跑8圈。后来几圈,叶凡肉眼可见得累了,他满头大汗,筋疲力尽,夏纯熙站在跑道边,叶凡经过的时候,她甚至能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声。夏纯熙不禁皱紧了眉头,为叶凡捏一把汗。
到最后大家基本都没力气冲刺了,但夏纯熙看得出来,叶凡还是稍稍加速了的,但最终还是没能超过第二名,得到了铜牌。
叶凡跑到终点后,等在一旁的同学赶紧扶住了他,他被几个同学架着,一下坐到了地上。他实在是太累了,半弯着腰坐在地上足足休息了几分钟。夏纯熙远远地望着心里产生一股怜悯之情,她就是这样一个总能感觉到别人痛苦的人。
夏纯熙女子一千五百米得了第二名,任她怎么努力都追不上第一名,跟人家距离差了好大一截,时间差了快半分钟呢,后来她才知道人家第一名是校田径队的,专门训练长跑。怪不得夏纯熙从小“训练”出来的耐力已经够可以了,却还是跑不过。“野生”确实跟专业人员有差距呀。
夏纯熙跑下来之后,嘴里一股血腥味,喉咙撕裂的感觉。她最后一圈冲刺太用力了,原先匀速跑有节奏的呼吸还好,后来什么都不管不顾地往前冲。当时只觉整个身体不断地用力加速,没有感到不适,可冲刺到终点停下的那一刻,才知觉到两腿发软,不受控地瘫坐在地。
夏纯熙就是这样一个人,总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明知道已经没有希望追上那个女孩儿了,却还是要拼尽全力加速,她想:就算追不上,我也要发挥出自己最好的成绩。她不是那种根据形势来判断的人,像这种情况下,第三名也跟她还有好大一段距离呢,就算她还按原来的速度,也仍然会是第二名,况且这种比赛只记录名次,也不看重时间。可夏纯熙还是选择一条让自己费劲的路、一条这样做之后口腔满是血腥味的路、一条明明可以不这样的路。
夏纯熙原来冲向终点只是为了心中的信念。跟叶凡好之后的后来,她再参加运动会,再朝终点冲刺的时候,她心中会想着叶凡。她告诉自己,叶凡就在终点等着她呢,她一定要全力以赴地奔向终点。哪怕他没有站在终点,她全力加速的力量也来自于他。
缓了几分钟后,夏纯熙看见叶凡朝她走过来了。
“怎么样?缓过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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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没什么事了。”夏纯熙歇了一会儿后好多了。
“可以呀你,没想到你跑步这么厉害。”叶凡露出欣慰的微笑。
“哈哈,你也很厉害啊,你跑的比我多一倍呢。”
“你拿了第一名和第三名,我拿了第二名,咱们奖牌得全了。”叶凡一副班委的样子说。
夏纯熙听到叶凡这么说,一想还真是,一副突然想明白一件事情的样子嘻嘻笑着说:“对哦,我们包揽了金银铜牌。”
一阵风吹来,操场边上飘来几片叶子。夏纯熙在片片落叶中一脸天真地望着叶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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