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做了一场大梦。
慕棉感觉自己在水中一直往下沉,往下沉……
忽然有段记忆闯了进来。
两年前父亲下葬那天,慕棉不能在场,她站在山坡上,远远看着棺椁埋于地下,兄长慕枫在坟前散落着纸钱。从狭窄的山间小路下去,细雨伊始风里无声拂过她的斗篷,此时山上寺庙钟声“当”响了一声,一片低沉的啼鸦从林中惊起,黑压压向天空飞去。
她驻足在石阶上,抬眼迎着雨顺着袅袅烟雾向上空望去,周遭好像多了些瘴气。
“该死的,谁又乱敲钟了?”一位樵夫挑着柴路过,烦躁地抱怨。“都说了那口钟不能乱敲。”
这似乎在预兆着什么。
慕棉双手交叉紧握,集中念力,对着空中念了句咒语,那些瘴气就迅速散开了。
刚垂眸,十步石阶开外一双深邃的眸子映入眼帘,两人平静对视了一眼,都收回了目光。手持长剑身着玄青束腰外袍的男子擦肩而过时,却突然发声了。
“多谢姑娘破了鬼打墙。”
萧凌翯?慕棉压着胸口砰砰鼓声,在马车醒了过来。
恍惚了一下,这里是……马车?她怎么会在马车里?对了,画卷。她摸了下左肩膀,明明被箭射中了,却一点伤口也没有。更奇的是,接着她又摸了下后背,那幅卷轴居然还在斜挂在背部。取下来一瞧,画筒完好无缺,仿佛没有浸泡过水一样。
脚一移动,踩到了脚底那封信笺。拿起打开一看,依然是“今日酉时,凤栖白龙,若寻青黛,孤身前来”,落款“采花贼”。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只是做了个梦?可这记忆也太真实了吧。
掀开马车帘子,看着河边熙熙攘攘放河灯的人群,还有搭建的神台,岸边有棵巨大的红棉树,树干挺拔,花红似火。从远处看,这棵高大挺拔的红棉树上,竞相开放着一簇簇红棉花,就如同一团团熊熊的火在燃烧。
不对头,红棉树这个季节不应是飘着棉絮的吗?
她把坐前边半打盹的车夫摇醒,试探着问道:“林虎,我刚睡迷糊了,今个是五月初五吗?”
林虎被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虽浑然不知她为何这般问,仍憨憨地答道:“姑娘,你方才不是还在神台上端午祈福吗?这不是五月初五还能是什么日子?姑娘你……你该不是中邪了吧?”
林虎是个直肠子,虽年纪不大,但跟随父兄多年,对主子说话从来都直来直去,不会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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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中邪了呢。”慕棉没好气地指着那种巨大的红棉树问道,“你乃夕州人士,那你见过五月初五红棉树开花的吗?”
她儿时曾随师父来过这里捉妖,知道这里的红棉树通常都是清明前后开花,哪有五月初五开花的?
“这个吗……小人也没注意到。”林虎挠挠脑袋,“世间奇事千千万,这说不定反季节呢。”
那还真是邪门了,世间奇事都凑巧让她给撞上了。
最奇的是,端午重现了。
“先不说这个了。”慕棉手中拽紧信笺又问,“方才有谁接近过马车吗?”
“没有啊。”林虎想了想,笃定道,“小人从小习武,就算打盹了,有人接近也不会感觉不到,何况这马儿也认生,不会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说的也在理,如此一来,这信笺很可能是从马车侧面的窗口投进来的。
慕棉把信揣衣袖中,披上黑斗篷,蓦地跳下马车。她要去凤栖楼看看有没有萧凌翯,还有自己刚经历过被下蒙汗药绑上祭台是怎么回事。
马车离开后,她拉低斗篷的帽檐,径直向凤栖酒楼的方向走去。
穿过聚在河畔放河灯的人群时,一个拎着河灯的小姑娘突然跑到她面前问:“姐姐,买个河灯吧,向河神许愿可灵了。”
慕棉笑着摇摇头,婉言谢绝了。
记忆中前一次她放了河灯,许的愿可没显灵。
进了酒楼大门,她轻车熟路地找到了白龙雅间,此雅间依然半掩着门,从门缝往里看就能看到萧凌翯毫发无损地坐在茶桌前,一如记忆般风轻云淡。
慕棉想到记忆中萧凌翯救过她几回,最后为了救她同样在河里生死未卜,一切过于真实。终是忍不住推开门一探究竟,不过这次没等他出掌,她就掩上了门。
随后,慕棉自己脱下了斗篷帽檐,以真面目示人。
“敢问阁下可是大理寺少卿萧大人?”她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自报家门,“卑职是太常寺巫祝慕棉。”
萧凌翯侧目看了她一眼,脸上波澜不惊,也并未说只言片语。
“萧大人可能有些奇怪,不过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是将要发生的事。”慕棉长话短说道,“门外有黑衣人蛰伏,他们要杀你,采花贼就在隔壁,他挟持了一位女子,还有兰幽阁头号杀手夜鸮……”
未等她说完,萧凌翯打断道:“你是收到信来的吧?”
慕棉一愣:“你说什么?”
“你不是说过,你收到信笺才到这来的吗?”他更像是在试探。
他知道!也就是说,他也有和她同样的记忆?慕棉也脱口试探道:“端午重现?”
“你也记得曾发生过的事?”萧凌翯眼中闪过不可思议的光芒,“你可记得你是中箭掉进了河里的……”
“我最后瞧见,你跳进河里救我,然后……”慕棉补充道,“我醒来时就在马车上。我问了车夫,还看到马车外面的情形,才知道端午节又得重新过一遍。”
“我记得我游向你,之后……醒来时,我正伏在这桌上打瞌睡。”萧凌翯望向窗外,从这里望到河岸边有很多放河灯的人,当看到她从人群中朝着凤栖酒楼走来。他便意识到了今日还是端午节。
二人恰似对暗号。
看来她不是一个人,慕棉心情有些复杂,正想问他些事,萧凌翯举手阻止她道:“他们来了,我先解决他们。你快走,一会我去找你。”
刚转身,她又听到他说了句:“记住,勿要轻信任何人,除了我。”
话音刚落,门已经被暴戾踢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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