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天真可爱,纪若鸿是真心喜欢这个孩子,也是真心爱护她。可真心抵不过日益相处下逐渐割裂的距离,他开始渐渐的嫉妒起她。
从他第一次厌恶她向他扑来,到今日他还记得穆彩洁当时被推倒在地惊愕的表情。
令他……十分愉悦。
他那些年对她的好是假的吗?当然不是。他对她好,他喜欢她,同样他也很享受折磨她时舒爽的感受。
那会让他感到一种奇妙的成就感,天才如何?在纪家还不是要被他一个废物支配。
不久后族里得知这件事,但他到底是直系血脉,虽然没有继承家族能力,但身体里到底还是留着纪家的血,自然是比一个记名散修重要。
没有人会为了一个外人而去教训自家人,纪家也是如此。他们对他施行口头批评,不痛不痒便过去了。
一直长到七岁穆彩洁都不知道纪家之外长什么样子,她整日被锁在房间里,虽然它很大,床也很舒适,每日送来的餐食总是变着花样的讨好她。
但这些都无法让她提起精神,长期的折磨让她的眼神逐渐混沌,蒙上一层灰色的雾。她没有什么日常活动,纪若鸿不在的时候,她基本上都是缩在墙角望着地板发呆。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可能是什么都没想。
其实日子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熬,毕竟从未见过天空的鸟儿根本不会向往飞翔。
真正让她陷入绝望的是一个老头,他邋遢,浑身都是难闻的烟味,说话也粗鲁极了。长期与纪若鸿相处,她从未听过如此……令人发指的语言。
他会爬上窗台,恶趣味的吸口劣质香烟向她吹气。实在太恶劣了,他这个人简直就是社会人渣,穆彩洁这样想道。
可那些日子里,他是她唯一的朋友。
蒋老头告诉她外面的世界长什么样,告诉她许多家族秘辛,甚至还有陈家族长从不洗脚这种事,也不知道他哪里听来的。
他说,穆彩洁听,这算是他们之间很特别的相处方式。
穆彩洁从不说话,蒋老头便劝她多说说话,多与人交流才能发现别人忽略了的机会。但是纵使他说破了嘴皮子,穆彩洁也没有回他一句话。
就这样,他们的这种“私会”持续了小半年,最后还是被发现了。
纪若鸿呵斥他不准再靠近这个房间,辱他是蒋家的叛徒,是他纪家好心收留了他这条狗,最好夹着尾巴等施舍,别出来丢人现眼。
他一直以来维持的谦谦君子人设在这一刻崩塌,就连穆彩洁也惊讶于他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这件事已经踩到了纪若鸿的尾巴,他不能容许穆彩洁的世界闯进去任何人。她就应该待在深渊里苦苦哀鸣,和他一起沉沦。
每当看见穆彩洁比他过的更惨他就会好受许多,他会安慰自己,至少他还能拿捏自己的性命。
不要救赎,他从不期望救赎,所以穆彩洁也不能有救赎。她就应该和自己一起待在地狱,他过的不好,她就该更不好。
蒋老头被赶走了,她甚至没帮他说一句话。
穆彩洁又缩回那个角落,指甲紧紧抠进肉里。
本该是今日纪若鸿给她剪指甲,但因为这么一闹,他负气离开。指甲很长了,能抠进肉里两毫米,她却感受不到丝毫疼痛。
也是,这些比起她伤痕累累的身体,根本算不上是伤口。
夜晚静悄悄来临,任何声音都变得格外明显。窗外传来细微的声响,穆彩洁听见了,但她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去迎接他。
明明她没有帮他说话,这个老头怎么还过来,他是没有尊严嘛!
眼泪不争气的流下,穆彩洁任凭它划过脸颊,低落在膝盖上。黑夜里,她的精力很少,只能供应给耳朵听那个老头爬窗户的声音。
听这个声音,他应该是怕一半掉了下去。真笨,都爬过这么多遍怎么还会摔。
不知过了多久,蒋老头才艰难的探出脑袋,他说:“喂小孩,要跟我走吗?”
虽然穆彩洁被关在这里,但纪若鸿并没有在生活学习方面亏待她半分,她当然知道蒋老头的意思。
他要带她逃跑。
这样一个笨蛋连爬个窗户都会摔下去的老头,他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带着一个小孩逃出层层防护的纪家?
但她选择相信了他。
这种地方她不想再待下去,她想去看看蒋老头口中外面的模样。
这场逃亡自然是惨烈的,但很幸运他们离开了纪家。在一片绿意盎然开满鲜花的山坡,她面无表情的站在旁边看着蒋老头为他的三个契约鬼魂立碑。
她不理解为什么要给鬼魂立碑,他们的肉身不是已经安葬,这样岂不是有两个坟墓了。
蒋老头笑了笑:“那不好吗?他们有两个家了。”
在往后的日子里,他们爷孙俩相依为命。蒋老头依旧恶劣,在她一个女孩子面前毫不顾忌的说着混话,抽烟喝酒赌博就没有他不沾的。
穆彩洁劝说无益,也就放任他继续下去。两人不停的搬家,在同一个地方他们不能待超过两个星期因为那样纪家的人会找到他们。
颠沛流离的生活没有说的那么辛苦,他们俩一路上一边驱鬼,一边苦中作乐,过的逍遥又自在。
只是他们得隐藏踪迹,需得低调行事,日子过得清贫了些。怕纪家人查到行踪,二人驱鬼从不收金钱,只求一顿便饭。
吃过饭便会找个桥洞,公园,公共厕所等等地方休息一晚再出发。
这种情况穆彩洁也没法接受教育,只能蒋老头想到什么教她什么。所幸她聪慧,不至于落下太多。
但好景不长,蒋老头抽烟喝酒看片还赌博,终于病倒了。治疗需要一笔巨大的费用,还只是延续寿命不能完全治好。
他们这般从未积累过钱财,一时间哪里拿的出这笔费用。蒋老头躺在病床上向她露出一个贱兮兮的笑容说:“我等你给我凑医药费。”
穆彩洁被他气到脚步都沉重几分,帮他压好被子倒满了水放在床边,他伸手就能拿到的位置。做好她能想到蒋老头可能会需要的一切后,咬牙切齿的说:“等我回来。”
她就像是疯了一样,跑在道路上四处寻找鬼魂,她得努力接委托给蒋老头凑齐医药费才行。
半天时间,她找到了五只恶鬼,被骂了六句神经病,接到了一单。虽然钱不多,但是可以给蒋老头交住院费了。
回到医院她望着空荡荡的床铺,好心情一扫而尽。
她没有想去找他,她知道她根本找不到他,蒋老头混蛋的一辈子,死之前还要继续当个混蛋。
她……
他个混蛋就没有考虑过她一个十三岁小姑娘以后要怎么活着吗?
傍晚的风是刮骨的刀,它会钻进衣服里夺走人全身的温暖。穆彩洁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她已经有多久没有睡过一张松软的大床了呢?
抬头看着酒店大楼,趁着夜深人静之时她顺着空调外机爬上去,找到了一间空房。原来蒋老头就是这样爬窗户的,没什么难度。他果然是个笨蛋,这也能摔。
躺在洁白的床单上,很舒服,但这不是她现在想要的感觉。穆彩洁起身,目光落在墙角的沙发上。
她推开沙发,走向那个墙角,蹲在那里抱住自己的双腿,望着地板发呆。已经离开纪家有多久了呢?她问自己。
这个答案她不知道,好难。
自穆彩洁离开,纪若鸿已然疯癫。他看谁都有穆彩洁的影子,谁都是穆彩洁,穆彩洁无处不在。
他开始寻找与穆彩洁相像的人,可他们都不是她。他们不够聪明,他们不够特别。
太普通了。
都太普通了。
为什么要走,那该死的狗居然救走了穆彩洁。他发了疯的寻找穆彩洁的下落,但都无果。家族已经不愿意再为他的任性浪费资源,他只剩下自己。
如今炼狱只剩下他自己,所以他想将更多人拉入炼狱来陪自己。
因为穆彩洁的叛逃,家族对他的已经产生意见,他不再有驱使族内下等驱怨师的资格。因此,他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普通人。
69書吧
可他们都不是穆彩洁,他们太脆弱了,连一个撑过三天都没有的。他在心里不断描摹穆彩洁的脸,越发渴望重新拥有她。
他自诩对穆彩洁一片真心,可笑的是今日在百家会议,他居然没有认出来她。当看到穆彩洁怨毒的眼神,他才猜出来这个女孩的身份。
怨恨他的人有很多,但还会活着的只有她一个。
现在看她那张脸居然与回忆里一一对应起来,真是女大十八变。当年那个缩在角落的女孩,如今已是亭亭玉立。
林之周看他那副恶心的渴求眼神粘在穆彩洁身上,愤恨的用粗绳圈住他的脖子递给穆彩洁说:“给你。”
既然是她的仇,当然是她自己报。但他恶心的眼神让他十分膈应,他报复性的收缩绳子勒进肉里。纪若鸿痛苦嚎叫,伸手去扯绳子但无济于事。
穆彩洁毫不留情拉绳子将他从轮椅上拽下来,报仇的快感席卷全身。
纪若鸿趴在地上隐忍,比起身体上的疼痛,他更不能容忍此刻在诸多族长面前所受的屈辱。他知道穆彩洁不会放过他,今日他只有死或者生不如死两种结局。
“娇娇,久别重逢,可有想哥哥?”
娇娇是她在纪家的名字,恶心至极,被他叫在空中更加恶心。穆彩洁理智全失,当着众族长面怒吼他:“闭嘴!”
此刻在这里做这种事自然是不理智的,但林之周并没有阻止她,相反他还递上了匕首让她不必顾忌太多。
百家会议会有很多次,报仇可就在当下。不揭开这层伤疤上药,什么时候才能好。
“娇娇这般对哥哥说话,哥哥可是会心痛的。娇娇不记得在纪家的时候,哥哥如何对待你的了吗?哥哥对你这般好……”
话未说完,穆彩洁已经干净利落的将匕首送进他的心口。这个恶心的人说的恶心的话,她不想再听一个字。
临末,她看见纪若鸿对她微笑,那是一个饱含欣慰的笑容。他知道自己绝不可能有活着的可能,所以激怒穆彩洁给他一个痛快。
到最后,死在穆彩洁手里也算是有始有终。
会议继续,穆彩洁已经是一个成年人,这样一个人渣不会在她心上停留多久。她接过林之周递来的手帕,打湿擦干净手上沾染的血迹,不好的回忆也被擦去不留半分痕迹。
此次会议主要有两个目的,其一便是招揽白家。这个不用说也知道,林之周婉拒了他们的邀请。
白家本就是隐世家族,不会加入任何一方势力,这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三位族长也没有勉强,他们根本没抱希望。
一名佣人匆匆进门传话,说是白家族长在外求见。众人目光一瞬间集中在林之周身上,想要求寻一个答案。
族长?他哪来的族长?
百家会议,这么多个家族,冒充白家族长量是借给他两个胆子他也不敢。
传承千年有几条分支再正常不过,但这个时候一个自称白家族长的人来求见,抱着什么目的不难猜。
无非就是看见他横空出世,仗着白家的名头吃到了红利,也想来分一杯羹罢了。
这一支白家一直没有动静,这个时候突然跳出来,他不相信之前他们就没有出世的心。
应该是实力不济,才一直隐忍着,毕竟白家支系没有学习白家枪法的资格。而没有白家枪法,白家的能力不值一提。
林之周权衡利弊,最终决定:“不如就让他们进来吧!听听这位族长怎么说。”
这一支绝对不能认,他白家是隐世大族,不能被这群人坏了设定。
这会儿林之周已经换了个位置,他坐在蒋家族长旁边,整体往下挪了一个位置。白家人进门便看见一个穿着卫衣的少年坐在一群贵胄之间,丝毫不落气势。
他端起茶杯,漫不经心的把玩着天青釉杯盖,没有分给这群同族半个眼神。众人或看戏,或不关心,都在等待着林之周先开口。
杯盖与杯口摩擦的声音回荡在厅内,白家族长竟然有些被这个小辈吓到了。
他当然不会承认,故作淡定道:“我就是白家这一任族长白景,想必你就是五百年前逃难时走散的那一支吧!你们如今可安好?”
从他说出五百年前时,他就知道这一支确是白家人无疑。五百年前逃难,他这一支便是从那时衰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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