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灵羽离开不久后,男童便起身下了床。
他看了看地砖上那盆暖和的炭火,不禁眼眶微红,开始打量着这间富丽的青砖瓦房来。
这房间虽然不大,可他平素见过最好的屋子,也不过是泥砖砌的瓦房,甚至还从未细细瞧过屋里的模样。
这里不仅有结实好看的木制座椅,桌上竟还摆放着一盏小巧精细的烛台与茶具。除此之外,还有幅比桌子还大的四方字画挂在青砖墙壁上。
男童不识字,但却觉得这弯弯曲曲的模样煞是有趣。
“你醒啦。”
正当男童好奇的想要去触摸那字画时,一道颇为严肃的声音却从外边传了进来。
男童闻声望去,原本跑出去的方灵羽竟再次折回。
不过这句话却不是他说的,而是跟在后面的一位老者。
那老者名唤叶山,是这小孤山的厨子。
虽然他容颜衰老,有着满头的银发;可那双眼睛并不浑浊,反而满是锐气。
“我见你醒了,便想去喊管事,不过没见到他人。”说着,方灵羽便有些调皮的吐吐了舌头,再次小跑着离开了。
男童打量了叶山一眼,学着那些孩童向教书先生行礼般拱手作揖道:“老爷爷,是您救了我吗?”
叶山并未开口作答,只是看着男童不停打量,时而点头又时而摇头,惹得男童有些不知所措。
许是男童被他看的有些心慌,不由微微挪了下身子。
可就在这时,叶山却突然叹了一声:“罢了,罢了。”
说着,便见他单手在空中一挥,顿时一道青光凭空出现,并朝着男童飞速袭来。
男童当即被吓了一跳,本能的就要躲闪。
可那道青光奇快无比,瞬间便照在了他的身上。
“啊!”
男童惊恐的大叫一声,只觉有什么东西在强行钻入自己脑中,并伴随着一阵越发强烈的刺痛。
他想要反抗,可在被青光罩住后,手脚便动弹不得。只能瞪大着眼睛,默默忍着刺痛,直到再次晕厥。
小孤山的夜,十分寂静。
除了时而传来的微弱虫鸣声,便再也听不到半点响动。
清幽的月光,映在叶山那苍老的面容上。
他独自坐靠在厨房门口的石阶上,向西北处无言而望,时不时抿一口葫芦中的老酒,像是在追忆什么,眼前不觉有些恍惚。
“山老。”
一声恭敬的叫唤声,将叶山的思绪打断。
他瞥了瞥陈轩,眼中无悲无喜道:“此处你才是管事,无需这般客气。”
陈轩不置可否的一笑,恭身跪坐于叶山侧后方,同样朝西北处望了望,不由自嘲道:“轩不过是族中一外放的弃子,怎敢怠慢了您。”
“我亦为叶氏一行将入土的老奴尔。”
叶山淡淡回了一句,随即晃了晃酒葫芦,有些不舍的递了过去道:“你尚且年轻,不可妄自菲薄。须知天衍四九,遁去其一!”
说罢,叶山便起身朝屋内走去。
陈轩见状,连忙跟着起身,要将酒葫芦还给对方。
“这里虽不比宗门内,却也没那么多规矩。年轻人要懂变通,酒可是个妙不可言之物,你也尝尝。”叶山摆了手并没接过酒葫芦。
不过临走前,他又补了句:“明日再还给老夫,喝完记得加满,要清河镇陶记酒铺的陈酿!”
陈轩连忙回了个是,待叶山走后,这才打开酒葫芦想要尝上一口。
顿时酒香四溢,一股辛辣如火的炙烧感,顺着喉咙缓缓流入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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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轩细细回味了一番,却没发觉有什么玄妙,便打算再灌一口。
只是,那酒葫芦被陈轩倒入口中后,却只堪堪冒出几滴便没货了。
一想到刚才叶山对自己说的话,陈轩后知后觉,才知自己被这老货给算计了,当下不由摇头轻叹,苦笑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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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童是被一阵食物的香味给唤醒的。
看着木桌上那碗香喷喷的肉粥,男童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
不多时,方灵羽结束完打坐,便看见男童正趴在桌子上,眼睛直勾勾盯着那碗肉粥,正不停吞咽口水。
方灵羽皱眉不解的问道:“不合你胃口?”
要知道这可是稻米煮出来的肉粥啊,等闲农家谁能吃上这么精细的食物?
而且这男童一副呆傻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富贵人家的孩子。
“不,不是!”
男童连忙摇了摇脑袋,这才有些不确定的问道:“这,这是给我准备的?”
“不然还能是谁?”方灵羽有些无语的白了他一眼,又道:“那厨房的老爷子见你还没醒,便叫我端过来的。”
“谢,谢谢!”男童心中满是感动,随即便在方灵羽惊愕的目光下,猛的端起碗,一口气便将肉粥给灌进了肚子里。
“呼~”
男童满意的舒了口气,而后舔了舔嘴唇,有些意犹未尽盯着碗壁上的那层残渣。
“跟个土匪似的,又没人跟你抢。”方灵羽小声嘀咕了一句,眼中满满都是嫌弃。
男童看了方灵羽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随后嘿嘿一笑起来。
方灵羽不想理他,便闭上眼打算再次运功打坐。
只是没过几息,他又重新睁开眼,对男童警告道:“喂,呆子,我要打坐了,你等下别吵到我,不然我明天就去找管事换房。”
“好。”男童连连点头,而后便端着碗小心翼翼的舔舐起来。
一时无语,过了许久后,男童这才颇为不舍的将那‘干净’的瓷碗给重新放回了桌上。
月光如水,透过窗户洒在二人的床榻上。
烛台上的火苗时而闪烁着,忽明忽暗间,却将那张不知所措的小脸映照的格外清晰。
男童孤独的趴在桌前,静静看着自己眼前晃动的火苗出神,直到一股凉意袭来,这才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准备熄烛歇息。
“咦~”
谁知刚熄灭烛火,男童便忍不住惊呼一声。
不过这时,他又想起了方灵羽的叮嘱,于是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小嘴,并小心翼翼的朝他看去。
方灵羽依旧还处于闭眼打坐状态,在他小腹下方的丹田处,有一点微弱的青光正在不停转动着。
男童心里满是惊讶与好奇,想要开口询问,又恐打搅到方灵羽,只能是蹑手蹑脚的来到床榻上,不断偷偷打量起来。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青光有些熟悉之感,但又不似叶山那股青光的中正纯粹。
看了许久,男童见方灵羽依旧没有转醒,便憋着一肚子疑问,开始依葫芦画瓢的打坐起来。
恍惚间,男童身上竟发出无比耀眼的金光,就如同那个救下自己的神仙哥哥一般。
而后一眨眼,神仙哥哥正对着自己招手微笑。
男童迫不及待地飞了过去,却突然发现神仙哥哥的身影不见了,转而变成了南溪村的那些村民。
心上一惊,男童赶紧向后退去。
可那些村民却并没有对男童恶言相向,反而一个个热情的邀请他去家里做客。
“咯吱~”
一道开门声将男童从美梦中唤醒。
男童揉了揉眼睛,发现叶山正站在门口后,便赶紧想要起身行礼。
不想那叶山却是脸色铁青的重重哼了一声:“朽木不可雕也!”
也不等男童开口解释,便直接摔门而去。
男童咬了咬嘴唇,眼睛就盯着木门看去,只觉心里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般。
不多时后,方灵羽也伸了伸懒腰,悠然醒来。
他瞥了眼在一旁发呆的男童,便自顾自的开始洗漱起来。
而男童则是呆坐在床榻上,静静听着外面开始逐渐嘈杂起来的声音。
方灵羽有说有笑,跟着另外两个孩子准备去食堂,但临走前又皱眉望了望自己的房间。
“灵雨,你怎么了?”另外两个孩子投来疑惑的目光。
“没事,你们先去吧。”方灵羽摆了摆手,便朝着住处走去。
男童来到食堂后,众人几乎都已经快用膳完了,于是便好奇的朝他看了过去。
“我...”男童生生停在原地,十分紧张的用小手抓住自己的衣角,低着头不敢直视众人。
叶山见他这副胆怯模样,心中顿时又生出股无名的怒火来。
“砰!”叶山狠狠将饭碗砸在桌子上,顿时便将所有人的目光给转移了过来。
“看什么看,老夫脸上有花吗?”说着,叶山又狠狠瞪了男童一眼,便径直起身离开了食堂。
众人见状后,当下也不敢多做言语,便又开始默默扒饭,只敢心里嘀咕着:也不知这小孩是怎么惹到叶山了。
男童看着众人手里那些美味的食物,肚子不由又开始叫了起来。
可一想到叶山刚才看着自己的眼色,男童又不敢进去了,只能是眼巴巴的站在食堂外面。
清晨的露水,渐渐打湿了男童那身单薄的衣裳。
众人望着那道孤独瘦弱的身影,却是谁也没敢开口招呼他进来,只是时不时扫上几眼。
“进来吧,孩子!”陈轩叹了一声,冲男童招了招手示意他进来。
男童的眼中有些犹豫,直到重新看到那个熟悉而温柔的笑脸,这才咬牙走了进来。
屋里并没有想象之中的打骂,大家眼中虽透露出无比的冷淡与漠不关心,可在男童眼中,这便是极好了。
“赶紧吃吧,吃完来静守堂外的空地上集合。”陈轩将一碗热腾的白米饭摆在男童眼前,随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便离开了食堂。
其他人见状后,赶紧加快了扒饭的速度。
这陈轩好歹也是他们小孤山的管事,便似个被下派的落魄户又如何?也不是他们可以手拿把捏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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