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漆黑，沈珏僵着脖子，手里紧紧地抓着顾长泽的衣摆，目视前方，有些机械性的向前走着。
“……”
顾长泽瞟了一眼被抓着的衣摆，转脸看向前侧方的沈珏的半边轮廓。
“……哥，你跟着我走不要走丢了。”沈珏咽了一口口水，极力保持着声线平稳，道：“我们按着那些指引的红、红光走，应该很快能到外面……”
沈珏嘴里说个不停，步伐却是一点不拖沓，跟着小路两旁明明灭灭跳跃着的火光走。
诡异的烛火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整齐划一地跳着一曲不知名的调子，每一簇赤红色的火光顶部还跃动着萤蓝色的火焰。寂静阴暗的封闭小道，能见度不过脚下方寸之地，偶尔能听见“滴——嗒！滴——嗒！”的滴水声，混着四溢的冷气，更显阴冷骇人。
而这，才不过是路途的起点附近罢了。
又走了一会儿后，顾长泽出声提醒道：“这些烛火，还有那边门槛前的红鞋子……”
——我们应该过去探查一下，说不定是机关，有出口的线索。
“什么？”沈珏手上的力度不自觉地捏得更紧了点。
“这是鬼新娘主题的——”
顾长泽话音还未落，一只阿飘透着淡淡的蓝光愕然闪现在沈珏面前。不过一掌的间隙，沈珏猛然对上了一双空洞扭曲的眼睛，霎那间他的心跳呼吸都停滞了，瞳孔震大，如坠冰窟。
但那只是瞬息间的景象，就如虚晃的光影一般，快得让人以为只是气氛加持下心中的臆想。
也因此，顾长泽并没有见到异象。
“怎么了？”顾长泽见沈珏突然停下身子，一动不动，拍了拍他的肩头，问道。
“啊啊啊啊啊啊！！！”沈珏突然抱头蹲下，捂着耳朵大叫。
顾长泽被沈珏的反应吓了一跳，立时收回了手。
“好好的你发什么疯？！”
顾长泽有点懵，这鬼屋才刚走不过五分之一的位置，连个NPC还没见到，他怎么就被吓成这副模样了？
眼见沈珏情绪状态不太好，顾长泽伸出双手，想要将缩在地上胡言乱语的沈珏拉起来。可刚一触碰到沈珏的胳膊还未使劲时，沈珏忽地抬起头，露出一双失去焦距，透着深深的绝望和恐惧的眼睛。
“！”
顾长泽心中一惊，又因为沈珏猛地站起来的动作不由地后退了俩步，正欲开口时沈珏一言不发地靠近。
“嗯？？？”
顾长泽还没搞懂发生了什么，忽觉手腕一紧，接着就被一股大力拽着在黑暗中奔跑。
“喂！沈珏！你干什么？！你跑什么啊？慢点！你慢点！！”
被迫跟着跑了几分钟后，顾长泽又一次看见了那双红色刺绣的鞋子，接着还是一个拐角，满脸无语。
——他们在原地绕圈子。
顾长泽立即出声喊道：“沈珏！沈珏别跑了，没有人追我们！停下！停下来吧！”
沈珏却是像没听见一样，发疯了似的乱撞，沿着崎岖小路，越跑越远。
不对劲！这些都是假的，再怕鬼也没有会怕到这种程度吧……
顾长泽找回了理智，在又经过一个房间后他用力扯住沈珏的手，将他拽停了，然后挡在沈珏身前，把他揽入怀里，温柔得一下一下地抚摸着那宽阔的脊背。
沈珏的身子僵了一瞬，随即又剧烈颤抖着，双手朝着虚空发疯似地挥舞。
一道字句清晰温柔的嗓音自头顶上方传来。像是溪流在缓缓流淌，晨光折射透入水底，那清凉透彻的水面下似有游鱼在跃动。
“别怕别怕，没事了，有我在。”
沈珏的眼睛笼罩着层层暗影，眼神涣散没有焦距，眸子深处是浓浓的绝望和痛苦，嘴里还在不停地喊着：“鬼！鬼！好多的鬼！！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顾长泽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复述着这句话，耐心地等待沈珏的意识回笼。
他不知道过去在沈珏身上发生了什么，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真诚和虚伪两种品质在他的身上达成了和谐的统一，这很矛盾。
就像现在。
“鬼……好多鬼……”
“……不怕，我在。”
“他们吃了好多人……我被抓住了……”
顾长泽头一次见能脑补得这么丰富的。
“……没事，我在，我来救你了。”
“骗人……没人救我……”
顾长泽：“……”
你人不是好好的吗？
顾长泽听不懂沈珏含含糊糊的话里是什么意思，皱着眉，陷入沉思。
这世界上有人会怕鬼怕到当场做噩梦的吗？？
69書吧
这么夸张的吗？半小时前还信誓旦旦的人，怎么就这几分钟的时间就变了副模样……而且沈珏说得“鬼”，这期间除了烛火和那红鞋子，NPC明明都还没有出来过，哪来的“鬼”？
沈珏这真是癔症了？！
不对，这种奇怪的莫名其妙的感觉，他曾经见过。
是……是在……
——酒店！
是了，那时候沈珏也是失控的状态。继双重人格后又分裂出第三个怕鬼的人格吗？
很长很长的沉默后。
“……哥？”沈珏眨眨眼，意识回笼后便发现自己居然被顾长泽抱在了怀里，一双透亮的眼眸里满是茫然，先前那些低迷的情绪眨眼间消失不见，半点踪影也没。
顾长泽收回思绪，听起来沈珏好像是恢复正常了，立时就推开了沈珏，端起一副正正经经的架子。
“终于清醒了？”
沈珏默了俩秒：“……”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感觉形象已经没了……没了……
“你……很怕鬼？”
“！”
“你突然像着了魔一样，拉着我疯跑。”
“？！”
“我们进来已经有段时间了，还在起点附近，出口线索一个还没拿到。”
“……”
“抱……抱歉，我……”
沈珏不安地搓了搓手，有些抬不起头来。十分钟前还信誓旦旦，不可一世的模样，现在却变得跟个鹌鹑一样。
顾长泽摸了摸沈珏的脑袋，细细软软的头发摸起来手感很好，他忍不住又摸了一把。
“跟紧我，我带你离开。”
这里的环境对沈珏来说似乎有着特别大的心理阴影，也不知道是刺激到哪个痛苦的记忆，他的应激反应太过于强烈。
唉……早知道就不该用“激将法”刺激沈珏来这里，到底还是个孩子。
顾长泽牵起沈珏的右手，紧紧握住。
赤热的火光映照在顾长泽挺拔伟岸的脊背上，顺着窄瘦的腰线没入沙砾地里。光与影的交叠，美妙绝伦，土砖砌成的墙面上浮现着一道剪影——
一个衣袂飘飘宛若神邸的影子对着坐在地上的小孩伸出手，而那小孩似是被吸引着，也向着空中的身影伸手。他的身后是森森白骨，奇诡无比，另有无数交错相织的阴影像是一张无路可逃的网，笼罩在小孩的身上。
剪影的画面定格与此，仿佛讲述了一幕很古远的画面。
……
沈珏被顾长泽引着走，掌心传来的温度令人感到心安，驱散了所有的恐惧。
这一路上，很平静。
随着顾长泽解开一个又一个的机关谜题，通往出口的路也越来越明亮。
阴霾已散，过往已逝，心中坦荡，路是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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