禤教授和顾词走到教室外面，透过狭小的玻璃往内看一派其乐融融的场景。
“大哥哥，你回来了还走吗。”
三月吃完了饭，在收拾桌子，听到孩子问他，笑着说：“要走，但是我还会回来的。”
“我可舍不得离开你们。”
“毕业了就回来了。”
孩子们听到这么让他们心安的话，开心地跳起来：“哦耶，虎子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地，月月不走了。”
三月问：“虎子干嘛去了，今儿怎么没见到他？”
“他感冒了，昨儿才从医院回来，婶子给王老师打电话请了假的。”
“哦~等有空我去看看他。”三月坐在讲台边儿上，等着还没吃完饭的几个小朋友。
就差那么一两口，她们就是吃不完，答应他们要一起放碗筷的，距离上课也还有一个小时，三月就拿着手机点了一部《龙猫》动画片出来，把手机立着放，向着孩子们说：“嗯，给你们看个动画片，不过只能看二十分钟，看完后就去把自己的碗洗了，回来睡午觉。”
孩子们齐齐答应：“好。”
————
“三月，咱们出去一下。”禤教授走到门口喊。
“哦，来了。”很奇怪教授怎么会一脸慈爱的表情看着他。
今儿王老师他们要招待安排人，下午得课程也不一定有时间上，他想就趁着孩子们趴着睡觉拿着手机搜课程来看，等下他接着上课就成，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想着还是会耽误时间了。
他是跟着老教授来的，自然也要听从老教授的话了。
顾词跟着老教授站在门外等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三月把手机放讲台上，走出教室门问两人：“去哪里？”
“去这里的幼儿园看看。”禤教授像是哭过，脸上还有泪痕，他一说完这句话，三月身体就轻微颤动了一下，幼儿是他的殇。
但是老教授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遵从着，然后解释：“嗯，那就朝着下坡走嘛，现在的幼儿园早就没了，以前倒是有一个，但是因为特殊原因早就垮了。”
三月说的，禤教授和顾词刚才经过王老师的嘴里都知道了一些。
雪莲是幼儿园的园长和生活老师。
雪莲给小朋友们洗衣服做饭。
雪莲教村子里得女性角色识字。
雪莲教村子里得女性做棉花娃娃，然后拿去外面卖，挣得钱就全给她们拿回来，让她们买点儿卫生用品。
雪莲用滑滑梯救了三十多个人————
“政府没钱了这个幼儿园就不了了之了，也没有那个老师愿意过来教。”
三月带着人走到以前的幼儿园遗址，破败不堪，乱石堆积，杂草丛生，再也见不到昔日情怀，只有伤情。
“这里很久没有来过支教队伍了，以前我还没有足够的知识储备，教不了孩子们很多书本上的东西，但是现在你们来了，你们的存在对那些孩子来说，就有很重要的意义。”
“我们这里留守儿童很多，父母只有几个在在外打工挣钱，孩子留给老人照看，所有人的认知都是来自于小孩儿，或者是听说。一上了学王老师会跟孩子们说，外面消费怎么样贵，还会说外面的大学教室多么亮，学校食堂多么卫生，菜品有多么丰富，多么营养。”
“我就是这么过来的，可惜在这大山之中，没人愿意来，工资低前途不明朗，经济条件尤其最差，环境也差。”
三月语速并不快，缓缓说着支教带给孩子们的微不足道的意义，但顾词知道，男生想说的，并不是这个。
他讲来讲去，只讲了两个字，就是“留下”。
他要留下来，无论如何。
更希望要毕业的学长们能留下来。
男生在给大山里的孩子搏一个走出去的机会。
禤教授很是欣慰，这番话配得上禤少鹏之子的名头。
留下来困难很多，禤教授知道的比谁都清楚，哪个大好青年愿意往这儿钻，他说：“不太可能，这里什么都没有。”
“我知道，教授，但是至少我会留下来。”
三月那么坚定地神情，恍惚之间让禤教授和顾词看到了王老师告诉他们的话。
“月月一直说他们是他爹妈的命，他会留下来，他们也是他的命，是他的未来，是他的现在。”
村子里得一切早就在三月懂事得时候，被他默不作声的扛在了肩膀上。
顾词就这么目光灼灼地看着三月执拗的态度，他的眼神像是烧红了的刀子尖，神情里只有对自己生命的满不在乎。
他的在乎只有这些东西，他的在乎是他的唯一追求。
大山里面的教育才是他唯一在乎的事情。
三月不想在继续看幼儿园遗址了，说到底他不过也才是十九岁的男生，再是执拗强大坚定，也只是一个幼年失孤的男生，长大被欺负没爹没妈的可怜人。
然后他转换话题继续讲：“小学里面还有奖学金呢，虽然金额不大，有时候是几十块钱，有时候只有一百二十块钱，但是足够激励他们认真学习了。”
奖学金是三月设的，从他上初中开始每年都会把他们给他的压岁钱交给王老师，奖励认真学习的好孩子们，这些两个人都知道，关于三月的一切蛛丝马迹，王老师尽量都讲得很清楚了。
禤教授，问：“奖学金的名字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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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尽甘来。”三月说。
这不是随便取的名字，这是他的愿望，更是他爹妈的愿望，这是祝福。
记忆里的人逐渐模糊不清了，音容笑貌也看不清楚了，可他就是有一种直觉，苦尽甘来是对大山里的孩子的最好祝福。
他希望是苦尽甘来，希望是重新开始，更希望村子大吉大利，常年无灾。
“好名字。”顾词听懂了这个意思，说：“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你终于认真了那么一回。”禤教授对着顾词说：“梅花香自苦寒来。”
三月没想到老教授和顾词会这么会说话，忙应：“嗯，谢谢。”
“不要客气，咱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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