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谦还以为那封信是关键的证物,但没想到他却成为了藏匿证物的关键人物。
俞柏谦捏紧了拳头,嘴唇抿成一条线,没成想他忽然笑了出来,靠近顾勇的脸说:“你知道,你为何找不到那封信?”
顾勇闭着眼没说话,嘴角还是一副不肯服输的笑意。
柏谦靠近他的耳朵悄悄说:“可惜你找不到。”
“信件在不在已经不重要了,你把我送去大理寺,这事我定会向陛下透露,看他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的供词。”
柏谦用手挑起他的下巴:“你想用这件事来威胁我?危言耸听的话还是说给自己听吧,陛下再怎么讨厌我,他好歹是个明君,我承认他时刻都想杀了我,但这种没有证据的话,他动不了我一根指头,毕竟他为了清誉忍了我十九年,否则我怎可能站你面前同你说这番废话。”说罢把他的头用力甩开。
顾勇还是想得太简单,他虽知道当今圣上厌恶这个弃子,以为说几句正中下怀的话能够减轻刑罚,那万万不符合张绍做清君的行为。
顾勇想用这个办法和柏谦交易,他也不是这么容易上当的人,顾勇只是想不明白,这两个人看似应该做出杀子和忤逆的事,但都没有做出这样的决定。
“不愧是陛下的龙子,连行事方式都大相径庭,我顾某实在是佩服。不过你要是觉得把我交予大理寺就算了结此事,那你可就错了,真正的好戏才拉开帷幕。”顾勇咳出血来,“我定不会让我自己一个人赴黄泉,走也要拉你们来垫背。你家妹妹我虽是失手,但她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你就等着吧。你坏我的事,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柏谦全身震了一下,迅速用手肘抵着他的脖子,双目充血,咬着牙凶狠地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顾勇失去神智,偏着脑袋昏过去了。
淮西大捷成功了大半,说书先生在茶馆开始络绎不绝地讲起宁远将军的风光事迹,在馆子里喝茶吃点心的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虽然别枝被俞夫人警告不要到处乱跑,以免发生上次西靖山那样的事,但她听说柏谦和阿父已经成功攻下了淮西,捷报频频传来,她便放宽了心不再担忧此事,同梅笙阿姊约好在街市上闲逛。
这场战役打了将近三个月,别枝几乎想了柏谦三个月。她渐渐想明白了一些事,柏谦人虽然冷漠但绝不是无情,至少他是站在俞家的角度在想问题。他虽然脱离了皇室身份,但只要理清其中的利害关系,她便能明白柏谦这些年过得是多么孤苦。
这场战役打赢后,她第一个却是关心柏谦的生死。
梅笙在别枝耳边说了许多柳淮凤的故事,但她心里只想着阿父他们什么时候能再回来。走到那个书局,别枝回忆起他们吵架时的情景,想起别人说他脸上丑陋的胎记,一向孤傲的柏谦展现出惶恐局促的一面,别枝懊恼久久不能从回忆抽离。
他们都没错,别枝只是太年轻气傲,自以为凡事都应该出头而不是受气,现在想来和那种挑拨离间的女娘争执,实在是太愚昧幼稚,事情过去这么久书局依然还是那个书局,但人何时能回到从前呢?
梅笙沉浸在自我谈话的气氛中,见别枝驻足不动,才发现别枝一脸愁容的看着书局发呆。她正好奇这书局有什么怪异,却发现陈上富从里露了面。
陈上富自然也对上了梅笙的眼神,拿起书惊慌地挡着自己的脸往书局里凑。他可是受到少卿的命令,不允许私下见卞梅笙,更不允许对外人透露他的一点消息。
谁知刚替总司在书局里买了两本书,就迎面碰上这灵气妖妖的女娘。
别枝看着梅笙丢下自己去追别人,才从郁闷中回过神来。
“陈副官!你别跑呀!你怎么现在看到我就跑呢!我又不是夺命鬼神!哪有你这样见人就跑的道理!”梅笙自然不会放过他,自从上次从大理寺出来后,她再也没见过这两人,好似他们在专门躲着她似的。
“卞娘子!不是我想跑!是我家少卿大人急着要这书籍,我实在不敢耽搁!”他从前门跑到后面,一溜烟跑上了大街。
梅笙也不干落后,一直在人群里追着他:“你们家总司是有多忙!抽空见人都时间都没有!”
“那可不是吗!总司大人巴不得一天只吃一顿饭,整个皇城的安危都在我们大人身上,他怎敢怠慢!”
“你别跑了!我就让你带个东西给柳淮凤,其他的我什么都不问,不会为难你!”梅笙体力不支,更是跑不过一介兵将,她随手抄起路边小摊卖的桃子朝陈上富扔了过去。
好不容易把陈上富放走,又赔了钱给摊主,卞梅笙这才松一口气。别枝目睹了一切,但也不见拦着她阿姊,毕竟两人以前惹的事不少,她知道梅笙阿姊定是又在捉弄别人了。
别枝吃着桃边走边问:“刚刚那人,就是你口中柳淮凤的手下陈上富副官?”
卞梅笙拍拍手,得意地说:“没错。”
“不过,你刚刚给他手里塞的是什么东西,我看他吓成那个鬼样子。”
“石菖蒲。”梅笙从兜里掏出一个荷包,打开闻了闻:“这个东西到处可见,但是它的根茎能用药。”
“我虽知道你学过医,但我也是第一次见你随身携带草药。”
“这个东西,你可知有何药效?”
别枝凑过去闻了闻,并没闻出其他味道,看着梅笙神秘兮兮的样子,只做摇头状。
陈上富抱了一堆桃子回到大理寺,柳淮凤正整理着他屏风后书架上的书卷,他见陈上富一脸窘迫样,放下手帕接过他手中的书问道:“你这是参加蟠桃会了?”
陈上富撂下一堆桃子,揉着刚刚被梅笙打中的后脑门:“卞娘子逮住我了,这是她让我带回来的。”
柳淮凤打开书的手愣了一下,满脸不屑地嘲讽副官:“你出去别说是大理寺的人,我嫌丢人。”
陈上富欲哭无泪:“谁知那娘子准心极稳,正中我的后脑勺,从地上爬起来还看见多个卞娘子在我眼前晃悠。”
“蠢货。”
柳淮凤正要出门,被陈上富喊住:“总司,卞娘子要我将此物交给你。”说罢从衣兜里拿出一把石菖蒲。
柳淮凤皱着眉,从上到下仔细瞧了瞧陈上富手里的玩意。别的女娘都是送鲜花,这女娘竟然送来一把草。
“这是什么?”柳淮凤没接,只问道陈上富。
陈上富是乡野里长大的孩子,对于草药还是有些见解,他想都没想就告诉总司大人:“这是石菖蒲,在我们老家经常看见这野草,它的根茎可以生吃,有一股清爽通顶的感觉。能治癫痫、健忘、耳鸣等,凡心窍之闭,非石菖蒲不能开...”陈上富往上看,一股脑地回忆石菖蒲的作用,全然没看见柳淮凤的表情。
凡心窍之闭,非石菖蒲不能开??
柳淮凤满脸黑线,这卞梅笙是变相的骂他不开窍??
柳淮凤踹了一脚陈上富,拿着那石菖蒲丢了出去,顺带还发气般踩了两脚。
陈上富第一次见到总司气急败坏的样子,虽然他知道这是件很严肃的事,且祸是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但他还让忍不住想笑。平日里做事说话都十分沉稳的柳淮凤,今日却因为一把草药而变得像个小孩。
“下次再有她的东西,统统都给我丢进马厩里!”柳淮凤平复好心情,背对陈上富说。
陈上富乖乖跪在地上不敢说话,他要是反应过来卞娘子是这个意思,他肯定当今日无事发生,还免遭一顿看人脸色的谩骂。
不过这卞梅笙还真有两下子,平日里从未有人把柳淮凤气成这个样子,看来他是遇上对手了。
天色晦明不清,大理寺点上烛灯,整个院子凄清无声,突然有人上报,宫里的任公公来了。
柳淮凤和陈上富一同跪下,听从圣上下达的旨书。
“什么?要捉拿顾勇同党俞氏一族拿下?”陈上富怀疑自己听错了,任公公还未念完,他便插了嘴。
任公公也是一脸无奈,他将圣旨收好,双手拢袖说:“今早工部员外吴友道上疏赦免顾勇,说顾勇是被人蒙蔽才走上这条道路,吴友道声称在淮西结党营私实则是宁远将军,淮西起义失败后才将这个罪名安在顾氏父子身上以求脱身,先如今下旨让大理寺少卿抄封俞家,找到关键证据,才好捉拿宁远将军治罪。”
“关键证据?”柳淮凤蹙眉。
“吴友道说宁远将军和顾勇的书信藏在将军府,特请总司大人前去查明一二。”
任公公将事情交代清楚后便撤离了,柳淮凤虽然心有疑惑,但圣旨便是死令不得不听,他赶紧让陈上富调出人马,前去将军府公事公办。
柳淮凤只是知道,陛下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打压俞柏谦的机会。
很快柳淮凤带着一行人对将军府进行了搜刮,俞夫人被衙役擒住双臂,嘴里不停破骂着一脸威严的柳淮凤。柳淮凤双手抱臂,手里还握着一把大刀,一袭和夜色相衬的华服,嘴唇单薄,眸光却透露出初春的寒色。
府内的家仆都被围在一处跪地抱头,衙役抄家的动作不亚土匪,他们翻箱倒柜不落下任何一个角落,破碎声、折断声、撕裂声不绝于耳。别枝躲在二哥身后不敢说话,她虽野蛮,但真遇上这样严肃而又要命的事,她只能屏住呼吸暗中观察,柳淮凤那人眼看就不像什么好人,从进门到抄家,他脸上的表情从未变过。
“你们这群吃官粮的孽障,就凭别人的三言两语动手抄家,你们尊重过俞进贤大将军吗!大将军为魏宁参加过多少战役?为百姓吃的苦你们都瞎了是吗!你一个大理寺少卿,不过审查案件,怎敢在将军府上乱跳!”满茹现在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也就她敢对柳淮凤这个态度说话,对她来说柳淮凤不过是一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无用官吏。
“俞夫人,请注意言辞,大理寺不过是替皇帝办事,还请夫人配合。”柳淮凤说得很客气,竟然还对满茹鞠躬一笑。
“配合?你们凭什么扣押我们的人对我府上进行肆意破坏搜查?你们不过是仗着主事人不在,对家里的妇孺小孩下手,简直没有王法!”
69書吧
“夫人,任何事不是空穴来风,既然有人举报宁远将军和顾勇勾结,那还是要查明清楚的好,这既证明了宁远将军的清白,也不让你们白受这趟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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