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灯火在这一条路上却显得阴冷压抑,这里仿佛汇聚了世间所有的丑恶与贪婪,各色的精怪和小妖被奴役着等待着被卖家带走。
玄溟的脚步变得沉重了一些,若是此刻来到这里的是师父,他一定会想办法改变这种状态。
他心有苍生,也挡住了众多权贵的利益,树敌无数。
心有苍生代价却是含恨死在天之下雷,若是放任他走向前世的结局倒不如将他囚禁起来,锁在身边。
蛊惑的声音在心境深处传来,玄溟猛然回神。
不!这不是他的想法,他没有这么想……
玄溟定了定心神继续朝前走去。
路的尽头是一座圆形的巨大建筑,灯火通明却散发着幽绿色的光,衬得整栋建筑都阴森诡异。
走入大门一股腥臭便扑面而来,疯狂的呐喊声随之传来,此起彼伏:“杀了他!”
原来这个赌场虽大却只有一个赌桌,那便是建筑中心的巨大斗灵场。
场中正有两个一男一女厮打,两人身上伤痕无数,衣服也被利刃撕裂破烂不堪,可他们自已仿佛浑然不觉,仍旧拼命厮杀想要置对方于死地。
随着他们动作的变化,破损的衣服下隐约可见两个不同的纹身,男子的奴纹在胸口,而女子的奴纹在大腿上。
看来这两个影子出自不同的训影者。
玄溟看过钰云风带来的卷宗,大致了解过青丘的整体布局与各方势力的关系,进入鬼市时,佯装不知也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鬼市赌场里赌的是命,只有一方气绝身亡才算结束。
这地方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进入此地者如果不是带影子来赌命,便需要参与赌局。
赌场之中有许多戴着面具的人,以此来掩盖自已的身份,也有一些人是像玄溟一样没有遮掩容貌,而赌场的人则是戴着统一的红色面具。
一个戴着赌场面具的女子,婀娜地走到了玄溟身边,她的语气里不带一丝的情绪,平静得仿佛一潭死水:“客人,请下注。”
女子的面容被狰狞的面具所掩盖,但从她暴露的穿着下裸露出来的光洁的皮肤与被紧紧包裹的极好身材可以看出应当是个美人胚子。
然而比起这些玄溟更加关注的是她大腿内侧随着她动作而若隐若现的纹身,虽然看不大清,却可以肯定不是他要找得那个,倒是有些和斗灵场里那两个影子身上的纹身有点像。
“我选哪个女的吧。”玄溟从洞天耳坠中取出了一袋银两。
女子伸出双手恭敬地将钱袋接了过去,她道:“客人是第一来,登记时需要一个名号。”
玄溟道:“扶摇。”
“请稍等。”女子转身朝着登记的地方走去。
只见守在登记处的男子清点了钱袋中银两的数量后,提笔在账本上写着什么。
玄溟看着那厚厚的账本,心道:这赌场倒是会做生意,赌注百两白银起步,有这么多变态爱看,一天下来光是抽取抽成便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而且听鬼市门口那俩货的意思,这里的影子用钱是买不到的,也就是说要想得到一个影子得用无价之宝换才行。
想来皇都刺杀的那几个影子应当是雇佣的亦或者背后下令的人就是一个训影者。
刚刚那个赌场的女子又折返了回来,手中捧着一块钱币大小的玉石吊坠,上面刻着扶摇二字。
玄溟接过了她手中的吊坠,笑容天真无邪:“姑娘,如果我想要一个影子,赌场可否帮忙引荐?”
女子道:“想要赌场的影子我可以带你去找东家面谈。”
玄溟笑道:“那要是想要别的训影者的影子呢?”
“请客人自已寻。”女子转身离开。
“真是冷漠。”玄溟无奈叹息,只好在赌场里到处乱逛。
观看区域仿佛是一道无形线划分出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边是供人取乐而拼命厮杀的影子,而另外一边是雅致的厢房,里面的人或有钱或有势,一场场交易和赌局,在他们之间诞生。
玄溟在赌场里好奇地游走,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人。
刺杀的那些影子,他们的奴纹在左侧脖子处,配色又如此显眼,背后的训影者显然也是并不想隐藏自已,或者应该是他希望别人欣赏他的作品。
呵,真是个胆大妄为的人。
玄溟逛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发现身上刻有彼岸花的影子,正打算今日就此作罢,打道回府时,却与一个刚从雅间中走出的男子撞了个满怀。
自已倒是没什么,不痛不痒,对方却是连退了几步,若不是走在他身后的那个壮硕男人扶住了他估计这会儿已经摔得七荤八素了。
男子身穿白衣洁净无瑕,与晦暗的赌场显得格格不入,他的眼睛上系着一条白纱,皮肤白皙得甚至瞧不到一点血色,整个人看着弱柳扶风。而他身后的男人就算是披着斗篷也难以遮盖那高大健硕的身形,头戴宽大的兜帽将面容都隐藏在了阴影之下。
一弱一强,对比之下更加明显。
玄溟心道:这是哪家的公子哥,弱不禁风的,他可没用力。
白衣男子站稳之后,才对着玄溟礼貌地笑了一下:“抱歉,走得有些着急了,没注意到前面有人。”
伸手不打笑脸人,玄溟也笑道:“没事,我刚刚也有些游神了。”
本以为会有一场风波,却不承想解决得如此风平浪静,周围本想看热闹的人,纷纷失望地散了。
玄溟脸上阳光的笑容被一抹张扬邪魅所代替,还真是柳暗花明啊。
就在刚刚那健硕男子从他身上走过时,玄溟看见了他脖子上有一圈黑红交错的纹身,虽未能看得很真切,但从形状上看应当是一朵花。
玄溟出了赌场,跟着白衣男子出了鬼市,他们穿过了繁华的地带,所走的路人迹罕至。
本来跟踪得很顺利,不过玄溟发现自已的身后也有一条尾巴,一路从鬼市跟到了现在,不由停下了脚步。
夜色之下一片沉寂,无声的对峙只持续了片刻,一抹黑影忽然跃出,飞快地朝着玄溟而来,带来一股水气。
破空之声迎面而来,玄溟向后一撤,以指为剑,向前之指,两股灵力碰在一处,周围瞬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玄溟嗤笑一声,释放出的灵力忽然变冷,对方察觉到不对想要收手却已经来不及了,冷意瞬间将他的灵力凝结成了冰,随后席卷了他的全身。
水气消散,玄溟定眼一瞧,被冻住的赫然是鬼市那瘦男人卖的那个鲛人。
那躲在那边的那两个人就是……
躲在远处的瘦男人和壮汉此刻正在揉眼睛,刚刚风带起了无数尘灰,刮得他们睁不开眼。
“我去,人怎么不见了!”大汉睁开眼睛后再往那边瞧时,玄溟已经不见踪影。
“什么?”瘦子也连忙伸头去看。
远远地只能看见有一块一人多高的冰块在月色下散发着晶莹的光泽。
正当俩人诧异之时,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你们看什么呢?”
两人被吓了一跳连忙转身,只见玄溟正站在他们身后,眺望远处,似乎真的在看他们找的人。
大汉吓得舌头都打了结:“你,你怎么在这?”
玄溟笑道:“这应该是我该问的问题吧。”
瘦男人连忙掏出了脖子上挂着的竹哨,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
玄溟笑意更浓,手指轻轻一挥撤去灵力,远处的坚冰破裂开来,里面的鲛人立刻破冰而出,迅速来到了玄溟身后。
大汉和瘦男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可下一刻两人的瞳孔瞬间睁大,整个人都呆住了,好端端的一个翩翩少年忽然消失在了他们面前,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漆黑的利爪。
鲜血四溅,两具被撕裂的身体应声倒地,甚至都还来不及发出惨叫,就已经成了两具尸体。
血溅了鲛人一脸,他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想象中的痛苦却并没有传来。他微微一愣,猛然向了瘦男人的脖子看去,竹哨不见了!
“你是在找这个吧。”玄溟把玩着手里的竹哨,“他们就是用这东西控制你的?”
鲛人看着那竹哨,眼中满是深深的绝望。
玄溟道:“瞧你这可怜样,该不会是这东西在谁手上你就得听谁的吧?”
“……”
见对方沉默,玄溟坏笑道:“你不说我就自已试了。”
鲛人身体微颤,怒瞪着玄溟。
“要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哦。”玄溟晃了晃手里的竹哨。
鲛人唇瓣颤动,似乎是在极力克制自已张口说话,最后还是极不情愿地吐出一个字来:“是……”
他的声音很好听就如海边的风携来水浪之声吹拂过了耳畔,说了第一个字后,便再也抑制不住:“竹哨在谁手里谁就是我的主人。”
玄溟来到鲛人面前居高临下,他用竹哨挑起了对方的下巴,戏谑一笑:“叫声主人来听听。”
鲛人身子颤抖得更加剧烈,咬着唇极力克制,他怒瞪着玄溟,眼中的怒火仿佛随时都会喷发出来,将眼前之人焚烧殆尽。
玄溟曾经在一本古籍中看到过关于鲛人传闻。
鲛人是大海深处孕育而生的精怪,人首鱼身,泣泪成珠。因而引来无数人觊觎,但鲛人性格刚烈宁死不肯落泪,不过人们在逼迫鲛人落泪的过程中发现鲛血可解百毒,他们的鳞片异常坚硬刀枪不入,适合做盾;鱼鳍与鱼尾锋利无比,可斩断玄铁,适合做匕首;各方势力开始大肆捕捉鲛人。鲛人的数量也急剧减少,剩下的鲛人也逃到了大海深处,一个名为归墟的地方。
现在的鲛人已经很少见了,知道鲛人身上的秘密的人也很少,而且鲛人上岸鱼尾会变成双腿与常人无异很难辨认。
被杀的这两个白痴应该是不知道鲛人浑身上下都是宝贝,不然估计不会拿他当刀使。
“主……人……”两个字极其艰难地从鲛人嘴里蹦出。
玄溟脸上浮现出一丝玩味,问道:“你能哭给我看吗?”
鲛人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透露出一丝恐惧,这个人知道鲛人的秘密。
玄溟也察觉到了对方的情绪变化,看来泣泪成珠的事是真的。
69書吧
“如果师父也这么听话就好了。”
心境深处的那个声音再次响起,鲛人的模样变成了青砚生,他衣着单薄依稀可见里面包裹着的白皙皮肤,眼中氤氲泫然欲泪,轻声唤着:“主人……”
玄溟猛然转过身去,用力晃了晃脑袋。
该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没这么想啊!
身后的鲛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他想乘机逃走,可竹哨在对方手中,自已跑得再远,只要哨声一响,身体还是会不听使唤地回来,杀了他,自已又会因为弑主而活活痛死,他还不想死,他还没有找到他。
玄溟经历了一番思想斗争后,渐渐冷静下来,也没了继续戏弄鲛人的心情,将手中的竹哨向后一抛:“看你修为也不弱,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被那两个白痴抓住的。”
“你……”鲛人看着手里的竹哨,错愕地看向玄溟,直到见他要走远,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海里去吧,别再被人抓住了。”玄溟头也不回地走了。
玄溟回到了山间木屋时,天色已经有些亮了,青砚生正在屋外打坐。
玄溟神色有些慌张,那句“主人”再次冒了出来,顿觉脸上一烫。
“回来了。”青砚生敏锐地察觉到了玄溟呼吸异常,睁开了眼睛:“你怎么了?”
玄溟掩饰着慌张,笑道:“没,没什么,就是一下子走太多路了,有点热。”
青砚生还想说些什么,一道飞来的灵符打断了他,灵符落入他的手心,变化成了一封信。
玄溟松了一口气,趁着青砚生看信的功夫,将呼吸平复下来,在看青砚生时,却见他眉宇微蹙,忙上前询问:“出什么事了?”
“姜锐中毒了。”青砚生将手中的信递给玄溟。
玄溟看了信,不由冷笑了一声:“这么快就忍不住了,还真是沉不住气。”
见玄溟一切如常,青砚生也就没再追问什么。
玄溟问道:“白夜一个人能搞定吗?”
青砚生道:“不是还有钰云风吗。”
听到这个名字玄溟不再接话,师父似乎很信任钰云风,一抹醋意油然而生。
青砚生一转话锋:“而且与其想他们,不如先搞定正要来的麻烦。”
“嗯?”玄溟微微一怔,感知了一下,发现一个人走在上山的小路上,那人正是觅竹。
玄溟苦笑:“他还真是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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