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见挡在自己身前的侍卫慢慢地倒了下去,忙用手扶住了他,问道:“你受伤了?”只见侍卫左手捂住胸口,手中鲜血慢慢渗透下来。
左侧宫殿上黑影窜动,一击不中,心中大呼可惜。见有好几名带刀侍卫已经往自己这边追来,心想:“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保命要紧。”随即又射出两名暗器,追在最前面的两名侍卫中暗器倒地身亡。
黑影转身几个跳跃,在宫殿顶上快速奔逃。
跑了有一阵,她觉得离混乱之地已经很远了,回头一看,身后还有两名侍卫正全力追赶自己。她不敢懈怠,身子轻盈的在空中转了个弯,见前面的宫殿有点熟悉,猛然间想起了是自己所待过的长倾殿,见殿里灯还亮着,就轻飘飘的落了下来。
黑影落在院中,径直进屋,关上了门。她打量着屋里的一切,见茶水桌旁有一张大大的屏风,就径直走了过去,经过茶水桌时,黑影往桌上一瞥,见到桌上放着一封信,信是敞开的,信里面“吕褒中”三个大字刺入了他的眼睛,她停下脚步,拿起桌上的书信看了起来。
她看着书信,眼神由平静转为惊恐,由惊恐转为愤怒,渐渐眼圈泛红,竟留下两行清泪来。
此人正是吕四娘,她受弘昼的指派,专门要在正大光明殿前刺杀雍正。
四娘看完书信后瘫坐在地上,突然她发疯似的说道:“不可能,不可能。”
她拿起书信来,又看了一遍,前前后后的检查,又拿起茶桌上的信封,见上面写道:“岳钟琪书”。
她登时如遭雷轰电掣,全身发颤,脸如死灰,嘴中喃喃的说道:“不可能,骗人的,不可能!”说着发疯似的将书信和信封全都撕毁。
吕四娘此时信念崩塌,心如死灰。
如今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唯一信任之人却成了导致自己全家灭族的罪魁祸首。复仇是这些年自己活着的唯一目标,而如今恩人变仇人,而自己却对她奉若神明。此时她痛苦不已,眼神中充满绝望,恨不得当年同母亲一同死去,也好过自己苟活这么多年。
咏絮站在内屋门口,将这黑衣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她确定了此人便是吕四娘。
见到他如此痛苦,如此难受,心中很是心疼。想起这些时日她一直在暗中刺杀弘历和自己,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而如今见她看到书信后如此举动,心中便有了猜测。
咏絮慢慢走出屋来,说道:“当时吕褒中大人被全家满门抄斩时,四皇子弘历在外遭遇刺杀,逃难到江南陈府。后来听说吕褒中全家被灭门时,也是十分的痛惜,竟偷偷地掉过眼泪。最近听说吕大人还有后人在世,他很是高兴,但却也怀疑,于是写了封书信,给当时身陷吕褒中一案的岳钟琪大人,详细询问事情的经过,这就是岳钟琪大人的回信。”
吕四娘抬头看了咏絮一眼,慢慢地摘下面罩,露出哭花了的小脸,恨恨的说道:“骗子,全是骗子。五皇子光明磊落,绝不会做这种事,是你们冤枉他。”说到最后,几乎哭出声来。咏絮一听她如此说,便知道了她在为五皇子做事。
咏絮说道:“四娘,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曾静和张熙,他二人可是吕氏灭门的直接导火索,此事你不会也不知道吧?”
吕四娘小时候全家便被灭门,那时她根本不懂官场世故,后来,她被弘昼等人所救,一直被关在密室中,她认定的杀父仇人只有雍正,是雍正帝下旨灭的她全家满门,根本没有机会弄清楚事情的经过和真相到底是什么。
四娘听到曾静和张熙两个名字,很是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来。
咏絮接着说道:“四娘, 你是忠臣之后,为何却如此忠奸不辩,执迷不悟。当年吕氏一案轰动朝野,而那时你也只是一个小姑娘,凭你一人之力绝对不可能存活,又是谁救你活了下来,她救你的目的是什么?你难道没曾想过?”
吕四娘此时脑子一片混乱,这一切翻天覆地的变化太突然,她一时还不知道怎么办,只是呆呆的站着,并没有说什么。咏絮说道:“你再这样继续为仇人办事,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怎么对的起在九泉之下亲人呢?”
正在这时,外面声音一片嘈杂,有人喊道:“刺客就在这附近,都找仔细点。”
咏絮和四娘立刻警觉起来,看向门外。咏絮听声音越来越近,不一会,便有敲门声,外面喊道:“抓刺客,请娘娘开门。”
咏絮对四娘说道:“你快走,我来应付。”四娘围上面巾,走入里屋,从窗户里跃了出去。
咏絮见四娘已经走了,便来开门,门外一位侍卫行礼后说道:“娘娘恕罪,刚才宫内出现了刺客,追到附近不见了, 他肯定是藏起来了,我们奉命前来搜查。”
咏絮点点头,说道:“好的,各位请进。”
众侍卫络绎不绝的走进屋来,里里外外仔细的查看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两名侍卫搜查莺儿的房间时,莺儿正在呼呼大睡,被两位侍卫吵醒,吓了一跳,以为屋内进贼了,大呼:“救命啊,抓贼啦……”。
侍卫听到叫喊,一惊,抽出佩刀架到莺儿的肩上,吓得莺儿赶紧求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莺儿跟咏絮在拜剑山庄呆的久了,江湖上的一些言语早已烂熟于心,此刻危机关头脱口而出,全然不顾及此时在哪,面对的是什么人。
咏絮听到叫喊赶紧进来,解释道:“侍卫大哥,这是我的丫鬟,怕是受惊了,误会,误会……”
一位侍卫说道:“丫鬟,我看他就像刺客。我们一进屋就大喊大叫,你不是刺客怕什么。”莺儿小心的说道:“侍卫大哥,真是误会,我正在睡梦中,你们突然闯进我的屋里来,我还以为进贼了呢?”越说声音越小,全然不似平时咋咋呼呼,果然莺儿还是最怕死的。
咏絮和莺儿跟侍卫们说了好长时间的好话,解释了好久,那名侍卫就是不依不饶,不肯罢休,一口认定莺儿就是凶手。
侍卫们因为一个刺客已经折腾了大半夜,若是再找不到刺客,怕是不好交差,便心知肚明的想要抓莺儿回去当这个替罪羊。
咏絮和莺儿解释半天,求饶半天,仍是无济于事,正暗自焦灼之际,弘历来到长倾殿。
众侍卫一见宝亲王爷来了,纷纷叩头行礼。咏絮和莺儿也跟着行了礼。
弘历问道:“嚷嚷什么呢?”咏絮说道:“王爷,这几位侍卫大哥非说莺儿是刺客,非要抓回去审问呢?”
弘历看了一眼莺儿,说道:“奥,是吗?”莺儿吓得跪在地上,哭求到:“王爷救命啊,王爷救命啊……”
弘历说道:“谁说他像刺客啊?来给我说说哪里像?”众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带头的一人说道:“王爷,兴许是弟兄们看走眼了,还请王爷恕罪,惊扰娘娘了。”
弘历“奥”了一声,说道:“看走眼了,无事,都退下吧。”
众侍卫纷纷退出了长倾殿。
弘历问咏絮道:“你没事吧?没吓到吧?”咏絮摇了摇头。
此刻莺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说道:“王爷,我被吓到了。”弘历笑眯眯的看着莺儿说道:“莺儿,我觉得侍卫们的眼神还挺准的。”
莺儿气的直跺脚,嗔道:“王爷,你取笑奴才。”咏絮看着二人打趣,也开心的笑了起来。
这时八妹来到身边,说道:“多亏了我吧,莺儿,你可欠我一个大大的人情呢!”
莺儿睁着哭红的小眼,问道:“我怎么欠你人情了?”八妹说道:“要不是我请王爷过来,你早就被他们带走严刑拷打了。”莺儿一听,又哭了起来。
弘历接着说道:“我听说父皇遇刺了,我本想去看看,可是八妹急匆匆的来找我,我才知这边出事情了,索性我听说父皇无事,就赶紧过来看看。”
咏絮来到屋门口,看了看四周已经无人,对莺儿和八妹说道:“没事了,你俩先下去吧。”二人便退了下去。
咏絮关上屋门小声的说道:“刺客是吕四娘。”弘历吃了一惊,说道:“你怎知道?”咏絮將刚才吕四娘进屋躲避,翻看书信等情况和弘历说了,还说吕四娘确实是弘昼的人。不知道他这次刺杀是否也是受他指使。
咏絮边说边想:这皇帝果然不是好当的,不光我想杀他,四娘想杀他,连他的亲生儿子都想杀他,真是恶事做尽,报应不爽。
弘历并没有说话,他没想到弘昼竟然狠心要刺杀父皇。他更愿意相信这只是四娘自己的主意,与弘昼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弘历又忍不住往那边去想,如果他真的不顾骨肉亲情,连父皇都不放过,那么,自己肯定不能饶过他。
这时,外面有人敲了敲门,弘历问道:“谁?”
子诚说道:“是我。”弘历说道:“进来吧。”子诚走进屋来,行礼后说道:“殿下,小陆子来报,正大光明殿出事了。”
弘历一听,心“咯噔”沉了一下,如此便验证了此次刺杀,确实是弘昼指使的。
子诚接着说道:“陛下是在行经正大光明殿的时候遭遇的刺杀,当时乱做一团,太监和宫女们一喊救命,正大光明殿值守的侍卫和太监全都去救驾了。这时,殿中进来两名侍卫打扮的人,一看都身怀武功,一人将正大光明匾额后的秘匣取下来,两人手法迅速的打开秘匣,偷换了圣旨。”
弘历哼了一声,说道:“刺杀的目的原来在这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子诚,你去跟小路子说,让他找个合适的时间,将此事悄悄告诉苏公公(苏公公即苏培盛,雍正身边的贴身太监。)子诚回应道:“是”便领命出去了。
弘历呆立在原地,脑中闪现出弘昼的面孔,他怀疑过刺杀自己的刺客都是弘昼指使,可是没有证据,他始终不肯相信。如今事情一桩桩的发生,证据一点一点的摆在面前,却又不能不信,想起要和自己的亲弟弟斗个你死我活,心中难免空落落的。这是他最不愿意看的的场景,却一次一次的发生在他面前,他烦恼的以手推推额头,迈开步子向殿外走去。
养心殿内,雍正淡定的坐在龙椅上,脸上没有一丝慌张和惊恐,就像刚才的刺杀不是发生在他身上一般。殿前侍卫和太监跪了一地,显然是因为没有抓住刺客而求饶。
弘历走进养心殿,走上前去,见弘昼已站在父皇跟前,对着一众侍卫发脾气:“真是一帮废物,连个刺客都抓不到,养你们有何用?”
众侍卫听得胆战心惊,求饶道:“奴才无能,请殿下饶命。”
雍正缓缓说道:“罢了,都退下吧。”
弘昼说道:“皇上仁厚,饶恕你们,你们自请去慎刑司领罚吧。”众侍卫领旨谢恩,退了下去。
弘历看到此时的弘昼,觉得十分的陌生,他在他面前的一举一动,犹如表演一般,十分厌恶。
弘昼看见弘历,走上前去,说道:“四哥,听说刺客是追到毓庆宫的长倾殿便没了踪影,四哥的侧福晋便在长倾殿,她没受惊吧?”
雍正亦抬起眼睛,盯着弘历。
弘历不慌不忙走近雍正身边,说道:“父皇,你受惊了,身体无恙吧?”
“无事。”雍正淡淡的说道。
弘历看了弘昼一眼,见他满脸的恭顺,说道:“父皇,毓庆宫长倾殿一晚上亮如白昼,众侍卫在毓庆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抓到刺客,还请父皇治罪。”说完后,双膝跪下,以头磕地。
“起来吧,我乏了,你们都退下吧。”雍正懒懒的说道。
“是,父皇。”
弘昼和弘历一前一后走出养心殿。
长长的走廊中,弘历见弘昼的影子在昏暗的月光下拉的修长,是那样的孤独和迷离,亦如现在的弘昼一般,令人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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