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如指尖微动,顿感不妙,正想拉开距离,却突然从腰侧传来一股麻意。
他登时不受控制地单膝跪了下去,胸口靠在撑起的腿上,全身逐渐无力。
这感觉……
“我是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但你就不一样了。”
楼陨笑眯眯地看向他,蹲下身,好心的把刚刚插进他腰侧的银针拔了出来。
“怎么样,这感觉很熟悉吧?”
当然够他熟悉了。
这就是第一次放倒凌如的那记麻药。
自从上次上当之后,楼陨就长记性让桑药连夜差人把毒送过来。
凌如也还是幸运的,刚好撞上了这药还是桑药长记性后,做的加强版。
凌如艰难的张张嘴,却发现连舌尖都被麻痹得说不了话。
见状,楼陨才满意的点点头。
“加强版,你好好享用啊凌总管。”
说完后她就起身让开了距离,身后的乘风手里拿着一把薅过来的锁链。
纯银打造,连使尽全身力气的高手挣脱都难以撼动分毫。
这好东西,当然拷在了凌如手上。
乘云把钥匙递给了楼陨,楼陨拿在手里,指尖勾着钥匙放到凌如眼前晃了几圈。
“既然你自已送上门来了,哪有不好好享用的道理。”
她捏着钥匙在凌如脸上拍了两下,笑的灿烂:“多谢凌总管把自已的权利送到了我手上,嗯,手握权利的感觉确实不错。”
枭一和乘云架着昏死过去的凌如跟在身后,楼陨哼着小调,心情格外舒畅。
直到走到后宫出口处,魏了才停下了脚步。
他沉默了一路,此时情绪如同积压的山洪,摇摇欲坠。
“我就送到这了。”
他声音平稳,几乎听不出来和平日里的差别。
三双眼睛看向他,他一个都没敢对视。
“你不跟我们回去吗?”枭一愣愣一问。
身旁的乘云隔着凌如扫他一眼:“人家是魏国七皇子,又不是蜀国七皇子,这儿才是他的家。”
“哦对。”枭一恍然大悟。
魏了垂着眼,盯着脚尖,余光里看见另一双脚走进了他的视线。
“你决定了?”楼陨的声音从他前面传来。
魏了闷闷嗯了一声。
“长公主现在在前朝,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可能就是沈立的登基大典。”她停了一口气,接着说:“你只是个七皇子。”
言下之意就是魏国改名换姓之后,他魏了可能连七皇子这个身份都没有了。
魏了抬起头,目光柔和地对上了楼陨。
“各域已经在无声的硝烟中伤痕累累,他们现在把我当成了精神支柱,如果连我也抛下了他们,他们再遭受重创的话已经难以为继了。”
“至少我现在还是七皇子,我还可以帮帮他们。”
“你不是说过,我就是个活菩萨吗。”
“我还可以再当一当。”
平日里的魏了说话的声音柔和眷雅,但今日这几句话却掷地有声,打向了每个人的心脏。
楼陨第一次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最终回了他一句。
“你会是个好亲王。”
他们与长公主的交易中保留了身份,哪怕沈立称帝,这群皇子都不会落得惨死下场,而相反会封为亲王,分散掌管各域。
沈立这般怀柔的方式也会更加拉拢魏国四散的民心,何况还是民众心里支柱般存在的七皇子。
楼陨走后,魏了驻足了许久。
纷纷的白雪倏地从天空坠落,覆盖了所有的痕迹,直到连脚印都看不见,仿佛没有任何人来过的痕迹。
他仍站在雪地里未动分毫。
其实他想纠正乘云一句话。
这里不是他的家。
*
长公主出殿门的时候神色木然,殿内是被削成人彘惨死的皇帝,朝臣都瑟瑟发抖着拜着沈立簇拥新帝。
她应该高兴的,但她总觉得心里陡然空落落的。
“外边有些凉,小心。”
温柔的声音从耳侧传来,身后也随之披上了一件毛绒大麾。
长公主侧目看过去,在殿外一直等着的驸马头肩都染上了雪白。
她恍然看向天空飘落的白雪,伸出手,接住了一片雪花。
“母妃喜欢雪天,她说白色很纯净,她喜欢干净的地方。”
“你说,是不是母妃回来看我了?”
驸马握住了她另一只手,也伸出空着的手放在她伸出的手旁边。
他声音似水:“母妃也想你了。”
长公主的泪顺着滑落,与雪花一起缠绕,落进了洁白的梦里。
*
沈立果然在第二日就办了登基大典。
本来时间紧迫应该十分仓促才是,但每一个程序竟然都被安排的井井有条。
长公主左侧是驸马,右侧叫上了魏了。
她侧看一眼魏了,说道:“辛苦你了。”
魏了平静地摇头。
沈立的典礼是他连夜操持赶出来的。
他很早之前就看了很多关于登基典礼的注意事项,流程、用度甚至连很多细节都背得一清二楚,所以让他来操持典礼哪怕事情急迫,他都能做到滴水不漏。
长公主的心结就是皇帝,如今心结消失了,她自然就无欲无求了。
此时的她倒更贴近百姓对她的评价了。
清涟如玉,温婉茕茕。
“你想去哪个封地?我等会儿与舅舅说一声。”长公主问他。
魏了没有犹豫,直接回了她:“随你。”
他没什么想去的地方。
想去的地方她没有办法。
去哪里对他来讲都一样了。
长公主若有所思收回了视线,回到了朝堂上。
沈立已然坐上了帝位。
他赫赫战功已经为他的口碑打下了基础,何况先帝早就失去民心,百姓巴不得立马换一个皇帝,如今合了大家的意愿,倒落得个好名声。
宣亲王的圣旨一出来,更是将沈立的口碑推上了另一个高度。
“亲王列巡可以四处周游,你可以每一个域都去走走。”长公主突然说道。
魏了疑惑地看向她:“亲王列巡?有这个事情吗?”
长公主回他一笑:“现在有了。”
沈立宣魏了的时候,长公主适时提了一嘴,于是普普通通的封地亲王,愣是被提了个御下亲王的名义,让他去周游各域。
创伤后的各域百废俱兴,魏了在周游的同时,竭尽全力协助各域重振旗鼓,而魏了行事从不张扬,更像是普通的出游,出没在各个领地,直到有百姓无意发现他腰间的玉佩,才知道这是那位备受敬仰的仁怀御下亲王。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而另一边正赶路回蜀的马车,也逐渐走向了正轨。
“他什么时候醒啊?桑药这次的毒做得这么厉害,居然让他睡了一天一夜。”枭一在车前疑惑不解。
“快了。”乘云轻淡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
马车里楼陨和乘云各自坐一边,凌如倒是被绑着倒在车后的空处。
幸好马车够大,不然他们应该会把凌如系在车顶。
几人又走了一段时间,凌如才悠悠转醒。
他睁眼的第一秒就冷着脸扫了车里的两人一眼。
动了动手腕,还是那个锁链,挣脱不了一点。
凌如笑了一声,说道:“这是准备顺道把我送回去吗?也好,我都不用自已费心了。”
他说完就斜斜的倚靠了下去,一副把这里当他自已家的模样。
69書吧
“那恐怕凌总管想得太美了。”楼陨回他。
她手里正拿着从魏帝书房里薅来的书籍,说话之余又翻了一页,一个眼神都没给凌如。
“枭一,停车,把他给我扔出去挂着。”
接收到楼陨的命令,枭一迫不及待把马叫停,眼睛发光的钻进来把凌如拉了出去。
凌如低声骂了一句,也不知道又被喂了什么药,手里一点功力都使不出来,硬生生被枭一拖了出去。
枭一拿下马车门上早就准备好的麻绳,一头系在凌如的锁链上,一头系在马车上,直接一踹就把凌如踹下了马车。
枭一潇洒的拍了拍手,站在上面居高临下地看着凌如难看的脸色,枭一反倒笑出了声。
他可算出了一口恶气!
“凌总管,您的武力确实数一数二,我们相信您的体力也是数一数二的,加油跟上哦,不然摔倒了可就是脸朝地了。”
枭一的风凉话传下去,凌如难看的脸色又黑了一层。
枭一没管他,直接坐回了马身上,一拍马屁股,噌的一声就带着车跑了出去。
车开走扬起的灰尘全拍到凌如身上,他挥手咳嗽了两声,还没来得及缓一下,就被拉得狼狈的踉跄几步,他眼疾手快地抓住马车后面一处凸起,跳上底下的木踏板,才免得像拖垃圾一样被拖走。
这下是真的挂在马车上了,他连手都不敢松一丝力,生怕一松手就被甩出去。
回蜀的途中已经是入春,从大雪纷飞的魏国出来,一步步回到蜀国的领土。
雪色渐退,接下来的,是万物复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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