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宋枝枝安置完绿萝之后,走出屋子就看到天微微亮了。
宋枝枝带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自己屋子,困意袭来,她外衣都没脱就倒在了床上。这一晚发生的事情超出了她的接受范围,因为脑子装了太多的事情,宋枝枝梦里一会梦到小时候被安氏责罚,她跪在院子里,看着周围的人走来走去,一会又忽然看到一只老虎猛地向自己扑过来,自己成为它的腹中餐,兜兜转转,宋枝枝被惊醒了。
心扑通扑通快速跳着,她一摸额头,布满了冷汗,身上的衣服也是湿的。
宋枝枝换了一身衣服,打开房门,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她看了看周围,原来是一直在伺候的两个粗使丫鬟不见了,宋枝枝想了一下就知道是安氏把她们撤走了。心无波澜的收拾好心情,来到绿萝身边,绿萝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了。
宋枝枝陪着绿萝说了许久的话。
宋芷涵一大早起来的时候,身边的丫鬟云清就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
宋芷涵正在挑选簪子,不在意的说:“五妹妹就是心性不够稳定,私自出府本就是违背了规矩,母亲自然是不会轻易饶了她,但这也不能怪她,五妹妹从小就没见过世面,连宴会都没参加过,外面的哪里还知道宋府还有一个五小姐呢?”
云清吹捧着她说:“那是自然,外面的的都说宋府的大小姐最是端庄知礼,才华横溢,就连京城中的许多公子都对大小姐芳心暗许,这样的体面哪里是什么都没学过的五小姐可以相提并论的,大小姐愿意承认五小姐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姐妹,那是她的福气。”
宋芷涵满意的笑了,宋府只能有一个嫡出得宠的小姐,而那个人只能是她宋芷涵,宋枝枝一个不详之人,害死亲弟弟的人,不配出现在世人面前,她假惺惺的又说:“五妹妹年纪还小,自然须得严加管教,母亲如此行事,也是为了五妹妹将来,要是一个不懂规矩的名声传了出去,不仅会败坏自己的名声,还是连累了整个宋府。”
云清替她盘好发髻之后,宋芷涵看了所有的首饰,还是不满意,说:“这些首饰都是去年的了,最近京城有什么新出的花样吗?”
“前几日倒是新出了几个花样,很受欢迎,小姐要不要一会去珍宝阁看看?”
69書吧
“那就去吧,这些首饰我也戴腻了,”宋芷涵挑了一个过时的银簪子给她,“最近的差事办的好,赏你的。”
云清高兴的接了过来,“多谢小姐。”
宋芷涵就是喜欢被人捧着她,云清是她这几年用得比较顺手的丫鬟,给她一点甜头,她才能死心塌地的跟着她,“只要你差事办的好,自然是少不了你的好处的。”
“奴婢一定为小姐鞍前马后。”云清能成为宋芷涵的贴身侍女,自然是有点脑子的,知道什么时间说什么话,加上她嘴牢,就算她猜到了宋芷涵不像表面上的那样温柔,她也从来不会在宋芷涵面前说不好的话,她才能成为宋芷涵最为得力的侍女。
现在还是新春一月,京城里的新年气息渐渐淡去,可街上繁华景象丝毫不亚于新年时。
云清说:“那奴婢一会就去和夫人禀告一声。”
“不用了,一会我亲自去。”宋芷涵有别的打算,“你去准备马车。”
“是。”云清轻轻的给她簪上一只鎏金红宝石的流苏,一旁再用两朵牡丹花样的钗环点缀,配上一身粉白色的刺绣襦裙,宋芷涵与安氏有七分相似,骨子里端着礼仪,面容端庄大气,是许多世家大族理想中的儿媳面貌,可在这美好的表面现象下,却有着不为人知的腐烂。
宋芷涵到安氏院子的时候,就看到扬嬷嬷满脸笑意,“嬷嬷,这可是有什么高兴的事情,说出来也好让我高兴高兴。”
扬嬷嬷一看到宋芷涵过来,脸上的因为笑而出现的褶子就更多了,嬷嬷给她行礼之后,一边引着她进内室,一边说:“奴婢高兴的事情,自然就是夫人高兴的事情,夫人心里最在乎的就是大小姐了,夫人高兴也自然就是因为小姐的事情。”
“给母亲请安。”
“快起来,”安氏向她招招手,“快过来,我有一件事情要和你说。”
宋芷涵坐在她旁边,“母亲,何事如此高兴?”
“自然是你的婚事。”安氏拿出一个信封给她看,继续说:“刚刚我收到你舅舅家的来信 说是你大表哥今年要参加科举,你也知道,你大表哥是家中嫡长子,读书多年,文章就连夫子都是连连夸赞,就等今年开春一试了。”
宋芷涵看完了信件,上面还提到了她,心中了然,可还是问安氏:“母亲,舅舅这是?”
“就是你想的意思,你舅舅说了,等你大表哥考完试,就商量你们的婚事。”
宋芷涵内心羞涩,面上不显。
“你不是一直都心悦大表哥吗?”安氏说:“你大表哥不仅和你是青梅竹马,读书更是用功,等今年中了举之后,又有你舅舅的扶持,你大表哥前途一片光明,和你正是相配,你要是嫁了过去,我们就是亲上加亲。”
“全凭母亲做主。”
宋芷涵如此顺柔乖巧,安氏笑得更是开心了。
三更半夜的时候,宋枝枝再次跪在安氏的院子里。
扬嬷嬷站在门口说:“五小姐,回去吧,夫人已经休息了。”
“求扬嬷嬷帮忙通报一声,就说我真的很急,要是再不找大夫,绿萝真的就熬不过去了。”
“五小姐,你就别为难奴婢了,这一两天夫人本来就因为你的事情吃不好睡不好的,现在好不容易能好好休息一下,就不要去打扰她了。”扬嬷嬷苦口婆心的劝着她,“而且现在夜深了 也不方便再去找大夫了。”
“我可以自己去的,”宋枝枝着急的说。
“五小姐,你是闺阁女子,怎么能三更半夜去找大夫呢?这要是传了出去,宋家的面子往哪里搁?”扬嬷嬷不悦的说,
不管宋枝枝如何诉说,扬嬷嬷就是不愿意去通报,满心的绝望充斥在她的胸腔里,想尽一切办法,可还是无能为力。
“五小姐,回去吧。”扬嬷嬷转身进了屋内。
宋枝枝站了起来,她顾不上膝盖密密麻麻的刺痛感,转身就往大门口去。
屋内,安氏半倚靠在贵妃椅子上,闭眼养神腿上盖着温暖的狐狸毛做成的小被子,身后的两个丫鬟正在给她按摩,“走了?”
“回夫人的话,五小姐已经走了。”
安氏没再说话了,扬嬷嬷挥了挥手,那两个丫鬟就下去了。“夫人,夜深了,该休息了。”
安氏过了好一会才睁开眼睛,扬嬷嬷扶着她去床上休息。
大门口的小厮站成一排挡在宋枝枝面前,“五小姐,别为难我们,我们也是听从夫人的命令。”
宋枝枝失魂落魄的走回院子,她最终还是没找到大夫。
在宋枝枝走后,宋芷晴从黑暗的屋檐下走了出来,上半身隐藏在黑暗里,秀儿带着斗篷走上前,把一个荷包放到看门的小厮手上,“哥哥们辛苦了,这点意思就请哥哥们喝酒吧。”
小厮掂了掂手里的份量,满意的说:“秀儿姑娘放心,小的没有夫人的命令,自然是不能开门让五小姐出去。”
秀儿见他识趣,点点头转身就回到宋芷晴身边,“小姐,事情办好了,今日不会有人知道我们来过前院。”
绿萝当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烧,脸颊通红,绿萝不停的咳嗽,宋枝枝守在她身边照顾着她,额头上的布巾换了一个又一个,可是绿萝烧还是没降下来。宋枝枝把绿萝扶起来,把茶杯递到她嘴边,“绿萝,喝点水,”
绿萝的现在水也喝不下去了,嘴皮干燥,浑身发热。
宋枝枝替她擦拭身体,小心翼翼的避开伤口。“绿萝,你一定要撑住,过了今晚,明天早上就好了。”
绿萝苦笑着抚摸着宋枝枝的脸,“小姐,以后你要好好的活着,替我活下去,替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绿萝。”
“小姐,我好累,我想睡一会,别叫我了。”
宋枝枝忍不住泪水流了下来,替她盖好被子。“好,你好好睡一觉,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别哭,永远都不要在别人面前露出你的软肋,你要坚强起来为自己做打算。”
“好,好,我记住了。”宋枝枝泪流满面。
绿萝的体温一直降不下来,在下半夜还是去了。宋枝枝一直握着她的手,感受着她渐渐冰凉的体温,一动不动的坐在她的床边,她知道这世界上真心对她好的人永远的离开她了。
绿萝的死并没有引起其他的人的注意,就像是一个湖里扔进了一个小石子引起一点点的涟漪,又沉浸在平静的湖面上。她的身后事是宋枝枝一手操办的,从前在院子伺候的那两个女使在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选择了回来帮忙。
她们三个人一起把绿萝安葬在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她一身白衣独自站在绿萝的墓碑前,碍于身份,她连孝服都不能穿。一阵冷风吹过,她头脑似乎清醒了一些,轻轻的说:“绿萝,我会听你的,好好的活下去的,替你活下去。”她的话随风飘散,两个女使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回来之后,宋枝枝就一病不起,那两个女使分别叫荷儿、花儿,是两姐妹,她们去了其他院子伺候的时候,处处被排挤,听说绿萝去了之后,她们打着宋枝枝缺人的心思回到这个院子,她们要是能在这个时候尽心伺候着,说不定能成为一等女使。
半个月以来,宋枝枝就没下床过,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在昏睡中,身体越来越差,连绿萝的头七,宋枝枝仿佛都忘记了,荷儿和花儿经过一番商量之后,最终决定把宋枝枝生病的这件事情告诉了扬嬷嬷。
“病了?”安氏正在查看府中支出的账本,她抬起头来,语气疑惑的问。
“是啊,听说病得挺严重的,已经连床都下不了。”扬嬷嬷没是没想到绿萝就这样去了,不就是流了点血吗?她见过不少因为犯错而被杖责的女使,死了就死了,能熬过来的也不少,熬不过去的草席一卷直接扔到乱葬岗,也不会有人多过问一句,身为主子居然还伤心过度,这倒是少见。
“不就是死了一个丫鬟吗,至于吗?”安氏觉得不过就是一个下贱的女使死了,宋枝枝都能病了,真是无用,“既然没了伺候的人,那两个丫鬟就赏给她吧。”
“五小姐还小,没经过事情,遇到这种事情想必也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的。”
安氏合上账本,淡淡的说:“请一个大夫来吧,别真死了,到时候不能嫁去林御史家,坏了我的大事,她这一条贱命赔不起。”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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