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大小姐前后各有一条长长的鞭伤，许是当时躲得快，后背的伤要轻一些，看起来并不严重，可前面，那是结结实实正面接下来的。
从锁骨位置一直到平坦的小腹，斜着一条又长又深的鞭伤。
伤口上的血迹已经凝干，有一块甚至粘连在里衣上，费了一会儿的功夫才拉开，尽管是小心翼翼，可还是不能避免的重新将凝固的伤口拉破。
通红的鲜血溢了出来。
而那流血的地方更是微妙，正在一侧绵团上，深可见骨。
“大小姐，疼吗？”
“不疼。”
比这更疼的她又不是没有经历过，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顾未音说不疼，碧池一个字也不信。
同为女子，她再清楚不过，深知女子身体最敏感娇弱的莫过于前面的两处，平时的时候稍稍一用力碰一下，都有可能疼到吸气。
何况是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大小姐比她还小了两岁，十五岁的芳龄，正值待放之时，虽说大小姐发育极好，已然含苞初绽，可那处尚未完全的长起来。
比之完全长起来的更要娇弱。
怎会不疼。
碧池哆嗦着手，一边小心翼翼的上药，一边忍不住的红了眼睛，“这要是留疤了，大小姐日后可该怎么办啊。”
心里担忧着，嘴上不禁念了出来。
未来的姑爷若是，若是因此而……
“你担心的倒是长远。”顾未音哭笑不得，想到什么，抿了抿唇：“我这一辈子，日后如何还未知呢。”
“大小姐……”
“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若是留疤便留了，左不过已经如此了。”
碧池掉下了眼泪，嘴里嘟嘟囔囔愤愤道：“都是二少爷害得，他下手也太狠了！”
“碧池。”
顾未音忽然叫了她一声，跟着，细白的手指挑起她的下颌，“刚才你是怎么想的？”
“啊？”
碧池迷茫不解。
什么怎么想的？
“为何挡在我前面？”顾未音直接了当的问了出来。
闻言，碧池方才恍然，垂下眼睑，如实道：“奴婢也不知道，当时没有想太多……”下意识的就那么做了，等意识到的时候，她也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
可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感觉到后悔。
直到目睹大小姐事后的态度，她才恍悟过来，原来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才会义无反顾的挡上去。
犹记得，在宴客的前一晚，她与灵珑夜里睡不着，盖着被子闲聊。
她当时问灵珑，为什么就相信大小姐？
灵珑的回答，她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大小姐没有夫人那么狠吧。”
她又问：从哪儿看出大小姐没有夫人狠？
在她看来，大小姐的手段不亚于夫人，如若不然，也不会喂给她穿肠毒药。
灵珑说：“大小姐答应无论何时都会保我一命。”
“你就不怕她临了反悔？”
“她不会！”
“你怎么肯定她不会？”
“不知道，就是一种直觉，直觉告诉我，大小姐和夫人不一样。”
当时她十分不理解灵珑的这份直觉，直到今日，她有了和灵珑一样的直觉，才懂了灵珑当时的直觉。
原来早已不知在何时，她已经发自内心的效忠于大小姐。
不再是因为大小姐捏着自己的性命，也不只是因为大小姐能帮她免嫁给贾管事。
“大小姐，奴婢日后会听话，只听您一个人的话！”
碧池收起胡思乱想，用力的抽了抽鼻子，“您让我往东，我绝不会往西，您让我往西，我绝不会往东。”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命很贱，身份卑微，不过是个任由所有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卑贱丫头，疼了，冷了，饿了，难受了，无人会管。
对这般的环境，她已经慢慢的麻木了，也失望了。
直到……
“吃吧，这些我未动，你太瘦了，长点肉，胖些日后说不准能成为我的肉盾。”
这是大小姐每次将她自己的膳食匀出一两样出来所说的话。
那时候她满心悲凉。
可今日，她真的如大小姐所愿，心甘情愿的成为她的肉盾，可大小姐却从她这个肉盾的后方走出来，站在了她的前面，成为了她的肉盾。
还有……大小姐的伤势丝毫不亚于她身上的伤，可她愣是不顾自己的伤势，先可着她这个丫鬟，为她上药。
如今再回想起来，大小姐原来还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碧池跪在地上，郑重其事的磕了三个响头。
顾未音看着，面上一闪而过的复杂。
沉默半响，声音略哑，“起来吧。”
碧池从地上爬起来，近前继续上药。
内室里很安静，安静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良久。
“日后再有今日的情况，莫要再如此傻乎乎的冲在前了，那都不管用，不但救不了我，且只会让你自己跟着挨打。”
“啊？”
碧池茫然，那她该怎么办？
“看着那边的椅子了吗？”顾未音指着一张与外面一模一样的椅子。
“看到了。”
“下次直接抡起来砸过去。”顾未音拍拍她的肩膀，“砸死了我负责。”
挨打是无止境的，但反抗不但能自救，且是最简单粗暴的表达方式，只有这样，才能把人震慑住。
碧池：“？？？”
大小姐何时这么崇尚暴力了？
“顾未音！你给我滚出来，顾未音！你这个贱人，给我滚出来！”
宋氏歇斯底里的尖叫突然响起。
碧池吓了一跳，手上一个哆嗦，手指直接戳到了顾未音的伤口上。
“大，大小姐……”
顾未音面不改色，“无妨，不必理会，你继续。”
长兄在外面，有他在，宋氏闯不进来。
外头的歇斯底里在继续，咒骂声堪比泼妇骂街。
碧池的动作很麻利，很快便给顾未音包扎好了伤口。
穿好衣裳，顾未音让碧池留在这。
“奴婢要跟着大小姐！”碧池坚持。
顾未音便也随着她去了。
内室的门打开，顾未音走在前面，碧池跟在后面。
望着前方那抹纤细笔直的背影，这一刻，对于未知的未来，她不再是彷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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