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长假过去后，沈珏的感冒也算是彻底好了。
隔天一早回到剧组里，他就给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点了杯奶茶，聊表心意。
沈珏不在剧组的这段时间，《仙尊在上》的部分支线剧情已拍摄完成，接下来的戏份内容则是主角团们的黑化和同命运抗争的故事。
在连着拍了两天的戏后，这天早上，沈珏穿着一身黑色劲装软甲，手里拿着一叠装订好的A4白纸，正坐在路街边的一块稍大点的石头上。
他的发丝有些凌乱，脸上还印着斑驳的血迹，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一双赤红色的眸子满是疑惑地盯着他手里那份新鲜出炉的剧本。
沈珏感到这后续的剧本内容有点不太对劲，但他又实在是……说不出来那个令他感觉奇怪的点在哪儿……
他饰演的角色的是“翱乌”，是剧中的一号男主角，坚韧不屈、狠厉果敢，是妥妥的事业型大男主。而沈珏的演技也不差，相反还特别得好，出道多年，经验丰富。
但是在这部戏里，沈珏头一次感受到了一种极为强烈的次元“割裂感”。他无法将自己的全部身心彻底融入到角色之中……
这很奇怪。
……
这部剧的原著小说也是叫《仙尊在上》，剧版并没有更改名字。
其中，小说里面最后的反派大BOSS原本是和沈珏同名的，但后来因为沈珏进组的关系，徐导就找到了这部小说的创作者，和他商量了一番后才决定将这个最终的反派名字转化为——“长决”。
“沈老师。”
一道清冷温润的男声打断了沈珏的思绪，这使得他下意识抬头去寻觅那声音的源头。
只见江临川一袭白衣道袍，于阳光下负剑而立，琉璃玉冠、丰神俊秀、恍若神人。
他走到沈珏的身边坐下，将三尺长剑放在地面上，转脸看向沈珏，笑着说：“我见沈老师愁眉苦脸的，是对剧本有什么疑问吗？”
戏外的江临川不似戏中角色那么清冷和板正，反倒是很爱笑，一副温润公子的模样。
沈珏看着江临川的脸，眼底划过一丝惊艳。他不得不承认，现在的新人颜值是一个比一个高了，就像这江临川，便是他入行这些年里，见过的演员中最有君子风度的一个人。
霎时，一股浓浓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沈珏思考了一会儿后，才道：“我有点代入不进去角色的情境中。”
江临川问：“什么方面的？”
沈珏暗自捏紧了手中的一叠纸，垂眸道：“……我说不出来。”
“这样啊……沈老师，要不我帮你看一看？说不定能够帮到你一点。”
闻言沈珏将手中的剧本交给江临川，看着前方街道上的群演拍戏，他道：“剧本初期还很正常，可是到了这中后期，我就越来越能够感受到一种诡异的割裂感。”
“割裂感？”这是江临川没想到的。
毕竟对他们来说，与角色感同身受、情感共鸣，是再基础不过的职业素养了。
他们会站在镜头前，与角色一起完成一场正常、充满逻辑和顺序的思考、谈吐及行为。通过语言、肢体、表情等等掌控自己的天性，以达到有意识掌控无意识、在经意间达到不经意的创造。
江临川细心地翻阅着手里薄薄的四张纸，只见这纸的上面已经被沈珏用红笔圈圈划划地作了不下十几处的记号和标注。
当他掀到剧本的最后一页时，他一眼就见到了在那剧本右上角的空白位置，留下的几个苍劲有力的鲜红触目的字。
——为什么他要救长决？
江临川沉思道：“你无法代入角色……是因为你不理解翱乌为什么要救一个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鬼’吗？”
“……嗯，可以这么说。”沈珏想了一下，继续道：“如果我是他的话，在明知道这个人处在极度危险和失控的状态，甚至他的体内还蕴含着威胁天下苍生的力量……”
“我想……我应该会选择直接杀了他，以避免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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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珏说出这句话后，他的心脏突然重重地跳了一下，令他浑身一震。
江临川没注意到沈珏的异常，他看着远处热闹的人群，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张边缘，似有所感，道：“或许……是因为他在活着和死亡之间选择了希望吧。”
“什么？”沈珏不太能理解。
“翱乌是半魔半人，他自小生活的地方是人魔两界的交界地——黑暗森林。那里充满了虚伪、暴虐、混沌与无序，在他被追杀后，在用尽全力逃出那里之前，他的世界是绝望的。”
说到此处，江临川用手指着自己，笑着对沈珏说：“得亏是遇到了‘我’，救了他一命，再然后就是因为在这之前他们的经历了。沈老师，你没发现吗？他们经历的那些事情，无一例外，都指明了一个点。”
沈珏认真地分析着这段话。
直到如今听见了江临川的回答，他顿时感觉这个困扰了他很久很久的问题，在此刻终于有了一个呼之欲出的苗头。
“是‘希望’。无论是他们被玉兰花妖背叛，还是被村民引火献祭，亦或是一场明灯三千的不醉夜天，等等。贯穿始终的都是那些人心中的一个希望的种子。”
“希望的……种子？”沈珏哑然。
“嗯。”
江临川接着说出了他自己的理解和看法：“只要有一丝的可能，他们就会牢牢地抓住。无论是为了亲人、爱人、朋友、亦或是为了复仇，他们从来都不会选择放弃。”
“我想，他也一定是这么想的，长决的经历和翱乌的很像。更何况，在一个人没有犯下错误之前，就以他手中的力量强弱妄自下定义甚至是剥夺其生命，都是违背他的行为准则的。”
沈珏醍醐灌顶，他瞬间明白了。
困惑一解，沈珏顿感轻松，此时他再看着这些剧本上的文字，突然有了一种置身其境的感觉。
恍如他曾和他们一起，经历着这些笑和泪水的成长……
“临川，谢了哈。”沈珏拍了一下他的胳膊，赞赏道：“你这体悟，我都觉得我和你搭错戏了，你比我要了解翱乌。”
江临川轻笑，拾起了地上那柄银色月华的三尺长剑，喃喃道：“我是他的师尊啊，我怎么会不了解他呢？”
“噢噢，也是吼，那……”
沈珏扬起一抹笑，打趣道：“师尊？”
黑衣少年的脸上还带着些未褪去的血迹，一双血色的眸子奇诡无比，眉眼含笑，恍若隔世。
——“师尊。”
——“活下去。”
江临川恍惚了一瞬，默了，他掩下眼底的情绪，睫毛微垂，暗自捏紧了掌心的剑柄，缓缓地摇了摇头，敛起笑意，转脸望向远处湛蓝的天空。
“你不是他，翱乌他从来不会对我这样子笑。”
沈珏听此茫然了一瞬，他忽然有些看不懂眼前的这个人了。
他们本来就不是那小说里的人物，所做的不过是将一个次元里的故事，以一种绘声绘色的表演形式，展现在另一个次元里。
并赋予真实的血肉和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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