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回了家的缘故,也或许是药物作用,邢天这一觉足足睡了一天一夜,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这可能是车祸以来他睡得最沉的一觉了,整个人还算神清气爽。由于拄着拐杖不方便洗漱,他只能靠在门框边草草了事。转身走向衣帽间时却被阳台上飘来的阵阵清香吸引,一瘸一拐走过去,是母亲留下的那株香水茉莉。
“妈,你在天上都看到了吗?”
这句话刚刚说完,邢天的眼泪就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自从他把这株茉莉从老房子抱回来之后它就没有开过花,就连原本开着的几朵花也掉了,他还跟骆川抱怨过茉莉不好养活。现在看到这满盆的小白花,一个个可人的紧,香味儿还特别持久,定是母亲在为他骄傲。
邢天刚想拿起水壶给茉莉浇水就听到了敲门声,他没好气地一边发牢骚一边拄着拐去开门。
“笃笃笃。”
“米阳阳,你又忘记密码啦?不是上次刚告诉过你吗?”
“小天。”
刘和平面色极差地站在门外,他的到来让邢天有些意料之外,为了不惊扰邻居,他深吸一口气敞开门让刘和平进去。
“进来坐吧。”
“你的腿怎么啦?出了什么事?”
“呵,车祸,现在没事儿了,都快好了,刘叔你渴的话自己倒水喝啊,我这,不方便。”
“哦,没关系,我不渴。”
刘和平显然有些局促,走进客厅找了一个靠边的位置坐下,邢天则尽量舒服半躺在宽大的沙发里,受伤的腿还搭在沙发上,故意摆在刘和平面前。
“刘叔怎么找来这里的?”
“哦,你爸之前带我来这儿找过你一次,我认得路。”
“您找我是想谈您侄子侄女的事吗?那就不用谈了,一切交给法律来处理吧,我现在任何事情都为他们做,更何况骆晓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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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和平的嘴张开又合上,想了半天才终于说出口,“小天啊,刘叔今天来不是替他们求情的,我只是心里过意不去,有些话想你跟说说。”
“呼!您想说就说吧,说完了我要准备出门了。”
“小天,整件事情都怪我,是我的私心害了晓晓啊,起初他只是想托我给她找一份工作,我就想着把她招进来给你爸当个秘书啥的。可是后来啊,张鸿山突然找上了我,他说自己当年走的不甘心,没有拿到应该拿的份额,被你爸占了便宜。”
“哼!什么好事儿都让他占了,他倒是跑来恶人先喊冤了。”
“我当然不能听他的啊,所以我当下就把他撵走了,谁知道他竟然把儿子安插在晓晓身边,晓晓只是个涉世不深的小姑娘,见了油嘴滑舌的小青年,被三言两语蒙了心也难免呐。”
邢天可没那么好骗,事到如今他也不想再给刘和平留情面了,直接了当地说:“刘叔,你跟了我爸一辈子,不甘愿早早退下来这也是人之常情,你大可以跟我爸商量,可是你的野心太大了。”
“这,我,我可真的没有勾结张俊啊,这件事儿我是真的不知道,包括小川,他也不知道他姐姐找的是个什么人,这一点你一定要相信我们,当时晓晓怀了孕四处找张俊的时候,我们不管怎么问都问不出来。”
“您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骆晓晓不在了,骆川和我也没有关系,至于张俊,就让他在牢里反省吧。”
“小天,我对不起你爸,我想去给他烧炷香。”
“不用了,路程遥远,不太方便。”
“可是……”
“您说完了就回去吧,我想让这件事情赶快结束,以后我们都不要再见了。”
“小天,你……”
刘和平还想再帮骆川说些好话,但他高估了自己在邢天心里的位置,邢天骨子里还是那个爱憎分明的天少爷。他艰难起身去开了门,刘和平也只好悻悻离开。
邢天独自留在空荡荡的家里,抬眼望去竟然到处都是骆川留下的痕迹,他不知什么时候买回来的鲜花还没有完全枯萎,然而他们两人的感情却走到尽头。
他一瘸一拐走进衣帽间想要换件衣服出门透透气,挑来选去也没有找到一件合心意的,本想伸手去够放在最上层的那件花衬衫,却不小心连带着其他几件一同砸在他身上。惯性作用他被砸倒在地上,尝试了几次都站不起来,只能垂头丧气地瘫坐在一堆衣服中间。
“妈的!烦死了!连你们都欺负我!”
积压在心里的委屈和怨气一股脑地发泄出来,手边的衣服鞋帽被他扔了一地,包括那两件情侣装。买的时候他是多么欢欣鼓舞,如今再看到却如芒在背。
“啊!骆川!你大爷!”他撕扯着嗓子大吼一声,提起拐杖一下一下敲在那件衣服上,恨不得用尽全部力气把它撕碎,就像撕碎自己的心一般。
“呀!邢天你在干嘛?怎么啦?摔倒了吗?”按时前来照顾他的米阳阳也被眼前的场面惊到了,即便是邢天母亲过世那几天他都没有像今天这么失控过,最多就是抱着母亲的照片不吃不喝哭了几天。
米阳阳不敢多说话,凑上前轻轻抱抱邢天的肩膀,把头靠在他头上柔声安慰道:“都知道你难过,放不下他咱就不放,就让他留着,等到哪天你真的放下他了,我也陪你把他的痕迹给清出去。”
“我是不是特傻?”
“嗯,这么看来是挺傻的。”
“你!”
“我也傻,行了吧?其实啊,你不是傻,你是善良,你的心思太纯粹了,爱上一个人呢,就想跟他一辈子,什么都愿意为他妥协。你什么都知道了还一直忍着,不就是想等着他跟你坦白吗?那件事说白了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他也被瞒着了不是吗?”
听米阳阳这么一说邢天更难受了,哭着问她:“可是他一直都他姐姐和我爸的事,那他为什么一开始不跟我明说呢?或许那样我们就能早点儿解开误会了。”
“哪有那么容易,你愿意放过害死你爸妈的真凶吗?还是他愿意亲眼看着你送他姐姐去坐牢?”
邢天笑了,笑了无比冷峻,“是啊,我们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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