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夜叉大人居然当众掐起来了。米江不禁看得兴致勃勃，一时把莲花百子图的事都忘在脑后。
“夜叉大人们还挺和蔼可亲的哈？”米江兴奋地小声说道。
“外表凶神恶煞的不一定是坏人，外表慈眉善目的不一定是好人。”灶君淡淡说道。
“倒也是。但你这么说，不知道看相算命的同不同意？”米江打着哈哈，声音压得更低，掩着嘴巴说道，“不过，阿布大人为什么这么怕小飞大人，小飞大人是他老婆吗？”
“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灶君横了一眼米江，“米湖怕你，你是他老婆吗？”
“啊……米湖现在不怕我了啊。”米江神情暗淡下来，立即想起一事，“咦，不是说有螺神的线索吗？”
“线索来了。”灶君抬头看着天空出现的一道晶莹的亮光轻声说道。
“线索来了。”阿布夜叉压低声音提醒道。
小飞夜叉放开阿布夜叉，搓了搓手，仿佛要搓掉什么脏东西，尖利的手指间飘下几根黑毛，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草编的船，丢在地上。
草船迎风而长，变成一艘可以容纳四人的大船，当然材质还是稻草。
阿布夜叉也不废话，揉揉耳朵，快步一跨，跳进草船，站在了最前头。
小飞夜叉站在了船中间。
米江跟着灶君站在草船后头。
草船嗖地一下，升到了空中，追着那道光亮，悄无声息朝滇池边飞了过去。
…… …… ……
海菜娘娘背对着月光，对着岸上那个少年微笑。月光打在她高大健美的身躯上。那飘柔如水的黑色长发上，星星点点的海菜花编织出柔亮朦胧的光影，将海菜娘娘笼罩其中，似真似幻。
“小跃，来吧，过来。这里有比网络游戏更有趣的东西。”海菜娘娘朝少年伸出一只手。
小跃面色灰白，目光呆滞，但仍然没有踏出那一步。
“小跃，他们说你是废物，是垃圾。他们骂你，掐你，抓你，打你，撕烂你的书本，抢你的钱和你值钱的东西，藏你的衣服，脱你的鞋子，砸你的手机，你哭，你躲，你跪下来求他们，他们更加疯狂，更加肆无忌惮，你无处可逃……”海菜娘娘柔声提醒说道，“你告诉你的爸爸妈妈，他们不但不帮你，反而鄙视你，觉得都是你的借口，你不想好好学习，是你的错，怎么这么无能。”
小跃身子一震。
“跟我到对岸去，对岸很干净，没有那些人。到了那里，你再不会难过，再不用受欺负，再不会对自己失望，在那里，每个人都平和愉悦，都能快快乐乐地过着想过的日子。想吃就吃，想玩就玩，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可以找最痛快的乐子，有最漂亮体贴的姑娘，最好玩的乐园，最美妙的舞蹈，最动听的音乐，最美味的吃食。你看……”海菜娘娘手一划，身侧出现了一团光影，天堂一样的乐园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个人悠闲自在，干净清爽，笑容满面。
仿佛美女搔首弄姿立在豪车旁的效果，这天堂一般的去处，在美艳娇媚的海菜娘娘映衬之下，更加令人向往。
“小跃。来吧。”海菜娘娘朝小跃微笑招手。
小跃踏进了湖水中。
海菜娘娘消失不见。
小跃也消失在水中，连一丝涟漪都没有留下来 。
月光映着滇池水，湖底的泥沙清晰可见。
…… …… ……
米江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满眼惊恐看着灶君，秦叔就是这样消失的吗？
灶君表情凝重。
草船从岸边的树丛中悄悄升起。
“那个是什么妖怪？”小飞夜叉看着湖水问道。
“她头上身上都是海菜花，应该是海菜妖。”阿布夜叉斟酌说道，因为思考，核桃皮一样的脸简直要缠在一起了。
“海菜花是一种洁净的水生花，需要生长在干净的水体里，是水质干净的一种标志，要是被污染过的水，是长不出海菜花的。”灶君补充说道。
“是的，用海菜花烧出来的汤特别甘甜，它太干净了。”米江赞同说道。
“这么漂亮的海菜妖，干着这样诱惑人的脏活。”阿布夜叉突然笑起来，“嘿嘿，我喜欢。”
米江惊疑不定地看了阿布夜叉一眼，心想夜叉大人的品味果然不一般，照这种路子，水妹也很对他的胃口。不过水妹确实招人喜欢啊！哎……
“也有可能是喜欢海菜花，所以全身上下都插上海菜花，”小飞夜叉沉吟说道，“风骚的女妖精多是这样的。”又恶狠狠补充道，“我见得多了。”
“这个可能也是有的。”灶君赞同说道，“要不我们去水上看看？”
小飞夜叉点头。草船朝滇池上空缓缓飞去。
月光如水，大家的目光恨不得扫描仪一样地扫过水面。
波光粼粼，偶尔有受惊的鱼儿跃起，虫子鼓动着鸣翅，蚊子大团大团在水面上空翻滚。没有任何异常。
阿布夜叉坐直身子，一副回味无穷的陶醉模样，清晰地听得见口水在嘴里激荡的声音。
“阿布，你又馋了是吧？”小飞夜叉横了阿布夜叉一眼。
想不到阿布夜叉还是个急色鬼，对美貌海菜妖如此念念不忘，米江暗自摇头。
“嘿嘿。”阿布夜叉被说中心事，把口水大大吞了一口，摇头晃脑说道，“美人的肉，是顶顶好吃的。她们一般注重保养，平时吃得也不错。肉的质地软嫩多汁，只比小孩肉差那么一点点。”
米江大吃一惊，朝船身后面退后几步。
“小姑娘别怕，你的肉没那么好吃。”阿布夜叉鄙夷地扫了一下米江，“平时也没怎么保养，吃的也不大好。更何况，你可以做出莲花百子图那样的美味，留着你做菜吃更有用些。”
米江轻轻吐了一口气，惊魂未定，心脏仍然怦怦乱跳。
“小姑娘老板，你怕不怕我？”小飞夜叉蹲在船头，扭头看着米江，笑眯眯问道，松果一样的面颊上，两只铜铃一样的眼睛里闪过恼怒，脑袋上脖子上的黑毛一根根立起，尖利得像要飞出来一样。
米江不解地看着小飞夜叉凶恶的眼神，眨眨眼睛，后退了一步，贴在了船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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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像怕我呢，那我是不是你老婆？”小飞夜叉缓缓起身，盯着米江缓缓问道。
米江脑袋嗡地一声，彻底僵住了，腿一软，身子朝后倒去。
灶君听见米江的大叫，想要扑过来抓住米江，跨了一步，却再动不了，只触到了米江的指尖，眼睁睁地看着她从草船上掉落进滇池中。
小飞夜叉弯腰看着米江掉进滇池最深处，被湖水吞没，笑得前仰后合，嘎嘎的声音在湖面上回荡。
不要得罪夜叉。这是米江被水吞没之前唯一的念想。
…… …… ……
两边是两面巨大的青铜镜，超过两人高，各有一条粗壮的青蛇在上面游走。
米江立在青铜镜前抬眼看去，略显模糊的镜面上，出现一头勉强算是老虎的身影，正仰头张望。只是不耐细看，因为大脑袋上耳朵鼻子眼睛嘴巴都很勉强，连胡须都不讲规矩。
左边镜子里是这样，右边那面也是如此。镜子映着镜子，串出去无数的影子，仿佛给这头老虎的丑萌做出深切的注解。
米江试着对两边的青蛇分别龇了龇牙，青蛇根本连停顿都没有。
有过上次大夷市集变身灶君男身的经历，米江这次非常淡然。
只不过这大夷市集总不能用原身进入，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可惜跟灶君也讨论不出所以然。那个阿布夜叉好像有些见识的样子，但夜叉太过难打交道，实在一言难尽。咦，不知那个莲花百子图是什么模样，实在应该琢磨出来个莲花一百零八子图，更有竞争力哪。
米江胡乱想着，前后看来看去，当下好像也没有别的去处，只有两面青铜镜中间那条黝黑的通道尽头隐约有光亮，于是大步往前走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何况现在自己好像就是一头猛……不对，萌虎。
要跟螺神斗，总要先把大夷市集趟个七进七出！米江涌上一股豪气，忍不住仰头向天嚎叫了一声。
米江立时就后悔了，这是神马声音？
扭头看看青铜镜上的青蛇们还是毫无反应，米江压制住落荒而逃的冲动，迈开四足缓慢而有威势地走进了黑洞。也对，蛇又听不到声音，只能感受震动，萌虎叫声的震动和猛虎叫声的震动应该差不太大。哈哈。
跟汽车进入钻山隧道畅通无阻只需要朝光亮处奔驰的感觉完全不同，刚走没几步，米江就被黑洞吸住了。
是那种大块磁石吸住精铁的感觉。四足被牢牢吸附在地面上，两侧和头顶也同时放射出巨大的吸力，米江全身的毛都崩开到了极致，体内的血肉也朝外争先恐后地奔涌而去，膨胀了好大一圈，眼看就要四分五裂，最后一块块带着黄白毛的血肉酱糊在黑洞顶上壁上了。
这是比五马分尸还要刺激炸裂的刑罚啊！米江的脑子艰难地运行出这个念头，就晕乎乎地死机了，只剩凄厉而虚弱的哀嚎，却连眼皮都闭不上，鼻端也贴心地涌入了浓烈的血腥气。
“是虎侍吗？”有声音在通道尽头响起，回声一点点传进来。
“听起来像，”有声音回应，“……好像又有点不像。”
“咱们虎侍的数量越来越精贵了，活还越来越多，死一个少一个……”前面的声音咕哝着，轻微的咔咔声响起，吸力消失了。
米江瘫软在地上，呼哧呼哧大喘气。差点死成一团团带毛的肉酱，是厨师的报应吗？米江不禁稍微反思了一下。
“九十七，去看看。”前面的声音安排说道。
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米江脑袋上方突然感觉到一阵腥臭刺鼻的气息。这气味很熟悉，米江心惊肉跳。
老虎。
气息更浓，有虎头探到米江脸上头上身上，嗅了嗅，再嗅了嗅，仔细查探一番之后，气息弱了，渐渐消失。
米江放下心来，趴在地上等着四肢百骸自己归位。
“是虎侍。”通道尽头响起这个声音之后，就悄无声息了。
…… …… ……
通道尽头是一片虚无，并没有预想中的两头老虎在虎视眈眈等着自己。
视野可及处是一片灰色浓雾。米江缓了缓神，回忆着刚才听到的那段对话，给自己加油打气，对方认为自己这头萌虎是自己人，撤去了黑洞中对敌人的压制放自己进来，已经算是成功打入敌人内部了。
老虎要有老虎的样子。米江摇动脑袋，顺势摆动身子，抖擞了毛发和精神，拔腿向雾气中奔去。
…… …… ……
“四无堂”的名字被描画在一道高高的木栏上，黑色的木板边角有些朽烂，色调和此处的气息一样，腐朽而腥臭，呼吸间呛得人眼前发黑，脑袋发疼，恶心作呕。
但在“四无堂”进进出出的都是年轻朝气的小姑娘，身材窈窕，肤白貌美，翠绿的长裙，黑发上缀着星星点点的海菜花。
米江蹲在木栏一侧，观察了很久。
小姑娘们你进我出，秩序井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连相互之间的对视都没有，有的端着洁白的大贝壳，里面装着清水，有的拿着大刷子，都行色匆匆。
有人快步从后面跑了过来，拍了拍米江的身子，“虎侍，正好，你跟我进来。”随即脚步轻快进了“四无堂”。
是一个中年男性模样的人，身上穿着绿色粽子叶一样的衣服，从两肩垂到膝盖，腰间扎了一条绿绳，露在衣服外面的部分，生着一块一块的苔，头发水草一样乱糟糟地披拂在肩上，水藻大片小片地黏在上面。气味腐朽而腥臭。
米江想了想，抬脚跟了进去，悄声走在男人身侧。
“四无堂”门内是个空阔的院落，淡绿色的空气中没有任何物件。男人的光脚板踩在青石板地面上，留下一个个湿漉漉黏糊糊的印子。米江小心地让自己避开那些印子。
“你的编号是多少？”男人突然侧头问米江。
米江脑子一转，嘶哑着声音，含糊说道：“九十八。”
“九十八，待会我把那人拉出来，你务必要撕咬到位。我们不能出岔子，这回有人盯着呢。完事后，我会给你这个。”男人从怀里掏出一块巴掌大的腐肉，在米江脑袋前晃了晃，又迅速收了回去，拍拍米江的脑袋，“别人来办事，可不会像我这么慷慨，你可要替我上点心哦。”
米江脑子一下子就短路了。撕咬到位？那人？
米江脚步开始错乱，一只后脚踩到了前脚，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
“咦，你这家伙，一听见要干活就犯懒了吗？”男人顿住脚步，抱起双臂皱眉看着米江，正面呼吸之间，鼻息更加腥臭难闻，“九十八，你就不怕我报给九十一？我刚才已经告诉过你，这次的事情有人盯着，要是出了纰漏，连你们九十一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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