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寥的密林中，泼洒的鲜血像风声。
血溅射到木屋对面的树干上，瞬间被吸收得一干二净。
黎有眼没想到魏何会突然来这么一手，绷紧了身体，紧咬牙关让自己不喊出声来。
老刘也是大吃一惊，说道：“现在就动手？”
魏何没有回答，直勾勾地盯着树干。
当血液彻底消失之后，这棵树发生了显著的改变。
像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弯下身躯，树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倒伏下来，连带着伸展开的无数树枝也一并垂落着。
“树枯了？”秦木木好奇地问道。
魏何摇头：“你看它的朝向。”
秦木木歪着头，换了另一个角度仔细观察。
眼前的这棵树像是被狂风吹歪后定格住了，所有的树梢枝头都以弯曲的姿态指向某个角度。
秦木木顺着那个角度望过去，看见了藏匿在密林缝隙中的无言村。
老刘拨开黎有眼走出木屋：“老杂种的血有古怪？”
“是的，他的血液有一种指引的功能，树吸了血，会朝着村庄的方向。而车子沾上血，也会不自然地朝村庄的方向行驶。”
老刘恍然大悟：“你是说，昨晚的公交车？”
魏何点头：“公交车撞了他，让他把血留在了车头，由此之后，公交车一直在偏离原定路线，开到了无言村。”
黎有眼桀桀地笑着，表情阴森：“没想到你脑子还挺好用，但是现在想清这点会不会太晚了？你们已经在这里了。”
老刘一脚把他踢进木屋中，嚷嚷道：“你这老杂种得瑟什么？别忘了你在我们手上，虽然杀不了你，但也会让你生不如死。”
魏何则平静地说道：“我当然对你的血没兴趣，我这么做，只是验证一个猜想。”
“什么猜想？”秦木木问道。
作为一名探究真相的记者，他此时已经完全放弃了独立思考，在无言村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已经超出了他这个普通人的思维逻辑。
只有魏何这种脑洞异于常人的家伙，才能在这种惊悚诡异的环境下辨别剖析真相。
“我们在潜意识中会把司机和大爷的立场视为相同，但或许从某种程度而言，司机并不赞同人牲献祭这种古老残酷的仪式。”
秦木木抿着嘴说：“可他一直是午夜末班车的司机，带了无数乘客进村，他们也都因为司机而间接遇害，根本无法洗清他身上的命债。”
“是的，这点我同意。”魏何流露出赞同的神色，“但人都是复杂的，我相信背后还有更深层的故事。”
“现在猜什么都好，反正这老头肯定是罪孽深重。”
老刘一门心思要弄死黎有眼，要不是魏何拦着，他前天晚上就把老头捅了个透心凉。
老刘拽着黎有眼进了小木屋，意外地发现方桌上的尸体不见了。
把黎有眼推到方桌前，逼迫他跪在地上，老刘则是翻开冰箱，除了一丝熟悉的腐臭味道，冰箱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尸体呢？”老刘疑惑地问道。
魏何和秦木木相继进屋，也看到了老刘的困惑，魏何的第一反应是环顾四周，看木墙上的图纸有没有少了什么。
秦木木则看着方桌上的血迹，桌面冰凉，血迹干涸，显然尸体已经被取走一段时间了。
“白雾这么浓，是谁能进到这里取走尸体？”
老刘一个踏步走到黎有眼的面前，将他提了起来，摔在方桌上。
“还有谁？能直接穿过白雾而不迷失，不就是这个老头么？”
黎有眼苦笑一声：“我要那尸体干什么？叛徒的尸体，我可不会供奉给神明，那是亵渎！”
“你认识尸体？”魏何突然出声问道。
“当然，每一个村民我都认识！”
“他叫黎有指，曾经偷偷进入瑞兽的洞穴，拿着火把丢进去，想伤害瑞兽。”
“后来被他的父亲告密，我抓到他，让他的父亲亲手肢解了他，丢进密林里喂野兽。”
老刘又给了他一拳，骂道：“你还真是个合格的畜生！”
黎有眼从口中吐出鲜血，满眼的挑衅：“你们只是外人，不懂我们的信仰，也不懂我们的生存之道。”
“你的生存之道，就是剥夺别人的生命么？”
黎有眼惨然一笑道：“在这鬼市之中，有些鬼杀人只是为了乐趣，有些鬼制定规矩只是为了折磨他人，而我们是纯正的。”
“建立在别人生命的新生命，会比生命原主人更加珍惜生命本身，公交上的乘客，都是一些虚度时光，浪费生命的家伙。”
发泄荷尔蒙的酒保、打发寂寞的舞女、酩酊大醉的酒鬼、只为恶作剧的男学生、浑浑噩噩度日的鬼服务员……
他们之所以成为公交车的目标，是特意经过筛选的。
魏何冷笑道：“那我呢？你们为什么盯上我？”
黎有眼的眼中出现一丝茫然：“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是的，你的出现，我找不到理由。而且我们也反感将斩鬼人拉过来，这会破坏我们的仪式。”
老刘忍不住笑出声：“可是我们这趟车，足足有三名斩鬼人！”
黎有眼沉默，忽然想起什么，神情更是黯淡。
魏何仔细打量他的表情，也好像有所领悟。
“你的儿子，他背叛了你！他是故意将斩鬼人带上车的！”
黎有眼无奈地苦笑：“这不肖子孙，如果他不是儿子，我早就……”
第二层迷雾，有了突破的预兆。
关键在于司机黎有心身上！
“说！你把你儿子丢在哪里了？”老刘抄起桌上的猎枪，对准黎有眼的肩膀，特意避开了要害。
猎枪填满了松香，不能击发，老刘只是为了吓唬黎有眼。
“谁知道呢？可能已经被野兽叼走了。”
“胡扯！我又不吃人肉！”
黎有眼刚说完，魏何的体内传来了秋秋的反对声。
“你又冒出来做什么？”
“我只是提醒你，回村子看看吧，好戏，已经开始了。”
秋秋的声音还是充满慵懒的味道，但此时此刻，又多了一丝玩味。
魏何正疑惑，忽然听见一声怒吼，从村庄的方向传来。
三人皆是对视，认出了这声怒吼来自于谁。
那个壮实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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