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六十六
六十六
天气越来越冷, 唐湉早早的就穿上了厚实的冬衣,却还是觉得冷,这身体的底子太弱, 无论穿多少都不行, 所以除非必要,他现在基本都尽量待在屋子里, 守着地炉火盆过活。
初冬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的落下, 宝钿从外头跑进来,抖落一身的雪,手中还端着盆新鲜果子,红彤彤的看着就喜庆。这个时节,也就宫里还能吃上这么好的果子, 底下贡上来的总共就那么几筐, 在古代已经是很奢侈了。
唐湉也不藏私,给每位太妃宫里都送了一份, 华陵和几个孩子则又多给了一份,还有朝上一些臣子也以华陵的名义赏了一些, 这么七七八八分下来,唐湉手头就只剩这么一小盆了。
近来吃热食肉类太多, 乍一见水灵灵的苹果, 唐湉就觉着口舌生津,随手拿了一个皮也不削就啃, 宝钿瞪了他一眼, 嗔怪着夺过,拿着刀子仔仔细细的削皮。
唐湉轻笑一声, “这果皮干净得很, 又没有农药残留, 怕什么?”
宝钿不想搭理他,唠家常般说道:“再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王爷还像从前那样过吗?”
“随便吧。”唐湉对过节的意识不是很强,对他来说怎么过都没差。
宝钿看了他一眼,想了一会儿又道:“往年过节都是冷冷清清的,今年……或许会热闹些。”
唐湉回神,惊讶的问:“秦曜的生辰在初一?”
秦曜回道:“她说用着很好,今年没有再生冻疮,还特意让我谢你。”
“您既已打算与将军厮守,今年的生辰难道不备着些贺礼吗?”
他那人也根本看不出对什么东西特别喜欢,除了舞枪弄棒,就没见他对别的事物上过心,幸好还有一个月,完全有时间让他好好想。
别说他俩现在是谈恋爱的关系,就算没有谈,作为朋友也是要给人家送生日贺礼的,可是唐湉完全不知道秦曜想要什么东西。
外头的雪不小,唐湉却打算出宫走走,秦曜皱眉:“非得要挑这个时候吗?”
现在他已经是将军,华陵也赐了新的将军府给他,可秦曜却没有搬进去住,仍然带着妹妹和平儿安守在破落的安国公府里,那是他从小长到大的家,他绝不愿就这么舍弃离开。
“是啊。”宝钿点头,“早些年他的生辰,年年都是在先帝陛下亲赏的寿礼,所以奴婢记得。”
可这一切对秦家兄妹来说并不算什么,当年那么艰难清贫的日子都过来了,没道理这点事做不好,只是这都是唐湉的一番好意,他们也就收下了。
唐湉低头一笑,“这两个果子能补什么?我给别人都送了,更不能忘了你。”
他瞧瞧瞥了一眼秦曜,从盆子里又拿了个果子递过去道:“特意给你留的,你回去后再带几个给小曼和平儿。”
“小曼的手还好吧?”
“你这总共也没剩几个,都给我算什么?自己留着吃。”秦曜不肯接,“你身子弱,合该好好补补。”
“谢眠山的案子差不多结束了。”秦曜坐下后喝了口茶,而后开口道,“虽是冬日,可他的尸首也不好就这么放着,找人处理了吧。”
“说起来,奴婢记得将军的生辰就在正月初一呢。”
为秦家翻案的事已经派发给大理寺了,最快也要明年初才能出结果,赶不上他的生日,而且他总要能有些拿得出手的礼物才行。
理解他的心情,所以唐湉特意找人将安国公府重新收拾了一番,虽然正大门还贴着封条暂时无法入内,可里头却被修整得干净多了,他还让宝钿亲自去府上走了一圈,留了十几个下人帮着打理院子,这样秦曼也不必大冷天的一个人洗衣服。
秦曜喜好是什么呢?
唐湉点头,“那是自然的,他生前干了不少坏事,可人既已死了,也没必要揪着他的尸体不放,我明日找人悄悄地给他选块地埋了。”
这话提醒了唐湉,他一个劲的点头:“你说得很对!”
正想着,秦曜进来了。他在门边扫落身上的雪,又在炉子处烤了一会儿,确保身上没有残存冷气后才走向唐湉,生怕自己身上从外头带来的寒气让唐湉染上风寒,称得上心细如尘。
唐湉低头晃着杯子的茶叶,闻言沉默片刻,然后小声说:“嗯。”
“有些事,也该了断了。”
秦曜知他心情不大好,便也陪着他闷坐了一上午。
年关在即,颜心斋忙着处理各种事物,眼下军机处已然初成规模,他一人身兼数职累成狗,一转头就听唐湉说他要请假出宫去,气就不打一处来。
“玩玩玩!你就知道玩!”
平时脾气温顺的老好人现在也翻脸不认人,指着唐湉的鼻子骂:“你将我哄了来替你卖命,结果你倒好,自己清闲!”
“眼下年关到处都是事,折子堆得山高,我每天都要看到深夜,你这像话吗!?”
唐湉被他骂得头皮发麻,这脾气好的人发起火来才叫真的恐怖,他忙好言好语的道:“我知道你最近辛苦,可我也是真的有事。”
“这样,等过完这个年,我给你放假!”
颜心斋才不信他的鬼话,不出三天他指定能找各种理由把他弄回来,越发后悔当初怎么就上了他这条贼船,搞得他现在怎么都下不来。
早上上课,回来看折子,晚上还要加班,这是他一个臣子该做的事吗?
尽管颜心斋骂了十多分钟,可他到底也只是嘴上过过瘾,出了气后还是接过了唐湉递过来的活带着一帮心提拔上来的年轻人干活,唐湉这才有了出来的机会。
为了不让他冻着,秦曜特意坐了马车一起出去。
古代最重视春节,分明还有一段日子才过年,可大街上已经很有模样了,各种炒货糖果腊肉都开始售卖,大灯笼也挂了起来,满街都飘着香气,甜甜的。
唐湉还是去了自家茶楼,坐在包厢里看着楼下,对秦曜说:“你去买些瓜子果脯糖糕,晚些时候回宫我给孩子们带回去,华陵他们嚷着说想吃。”
“再有那好玩的也一并挑挑。”
秦曜当然没意见,点头说道:“那我去去就回,你不要随意乱走,在这等我。”
“我能跑去哪里?”唐湉好笑,“快去吧。”
秦曜瞥了一眼白简,然后放心的开门离开。
自他离开,唐湉倚在窗边向远处眺望,此时雪早已停了,可堆在屋檐上的雪却没有化,一眼望去白皑皑的一片,银装素裹别有风味。
屋里燃着熏香和暖炉,唐湉浑身舒适,只觉骨头都要酥了,他看了一会儿远处就觉得有些困乏,接连打了几个哈欠。
白简一直沉默站在旁边,一如从前。
过了一会儿,唐湉动了动身体,忽然问道:“白简。”
“你跟了我多久了?”
白简低声回道:“……十年零三个月十一天。”
“记得这么清楚?”唐湉回头笑道,“看来你确实很在乎。”
“那你又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白简双手垂在身侧握紧又松开,抿唇不知在想什么,末了回道:“属下不知王爷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唐湉好笑,“白简,你真的不适合搞阴谋,因为根本藏不住。”
“即使是我都能发现,何况别人?”
白简的手猛地一颤,抬头看向唐湉,“你都知道?”
“我虽不聪明,好在也不傻。”唐湉叹气,“中秋大宴那次遇刺,就算你不是主谋,起码也参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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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你放水,我实在想不出还能有谁能摸到我的寝殿行刺,还差点就杀了我。”
白简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仍用那副表情看着唐湉。
他不说话,唐湉只好自问自答:“我知道我的演技着实算不上好,你察觉到也算正常,毕竟你对唐祺感情那么深厚,若真无知无觉,反倒奇怪。”
“他……去了哪里?”白简粗声粗气的问道,脸上总算有个表情:“你是不是杀了他?”
唐湉无奈的笑了:“你觉得我能办得到吗?”
“随你信不信,我也只是无意间占据了这副身体而已,其余的一概不知。”
“你想杀我可以理解,可我却不能白白背了罪名,唐祺之死错不在我,你想报复我的话,也算是选错了对象。”
白简浑身一颤,久久没有动作。
唐湉又说:“秋猎那次,也是你在林中对我放箭吧?”
“倘若不是我与秦曜提前商量好故意给你机会,你怕是还要等上好久。”
白简忽然颓废了下来:“你什么都知道,还问什么?”
“我不是想报复你,我只想让他回来。”
对白简来说,世间一切事都不重要,只有唐祺才是他活着的全部信仰,信仰塌了就什么都没了,所以才会三番两次的试图杀了唐湉。
唐湉轻轻摇头,“就算我死了,他也回不来。”
“不然我为什么能占着这个身体半年都没有动静?”
“若能选,我也不想用他的身体活下去。”
白简最怕听到这句话,他恶狠狠的抬头道:“他没死!”
“我不准你乱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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