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五十二
五十二
此时的秦曜也在做梦, 但他的梦和唐湉的不是一回事。
睡梦中,秦曜恍然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陌生的庭院里,四周到处弥漫着烟雾, 看不清前方的路, 也看不见其他人,他小心翼翼的握紧腰间的短刀往前探路。
这个庭院的小道似乎没有尽头, 也不知走了多久, 他隐约听到一阵水流的声音,有水流就代表有人,秦曜毫不犹豫就顺着水声的方向走去。
秦曜渐渐地靠近水源,隔着重重朦胧的烟雾,他终于看清了, 那是一汪温泉池。有个人背对着他坐在池子里, 乌发如瀑垂顺在池水中,而他只能瞧见那一截雪白的手臂。
不知怎的,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炎热的午后,唐湉坐在街头捋起袖子露出来的半截小臂。
也许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 那人转过身来,和秦曜正面对上了, 即使隔了烟雾他也能认出这是唐湉。
只是梦里的唐湉和平时见到的有些不同, 他见了自己后也不说话,趴在池边对他似有若无的笑, 眼底仿佛酝了什么东西, 让秦曜忽然心慌意乱,不敢去看他。
可又忍不住, 秦曜到底还是又看了过去, 他不能控制自己的眼睛和脚, 一步步走向唐湉。
他手下力道加重,仿佛这样就能洗清心里的痕迹和罪恶感,脑子里却不由得又想起了梦中的那一幕幕荒唐事。
若是别的什么人,这时候大多也就退了,毕竟得罪这位摄政王的下场他们见过太多次了,实在没必要逞一时口舌之快遭大罪。
但不知是不是最近唐湉温柔好说话给了其他人胆子,这些老臣说话越发不像话,近来频频对他人身攻击,唐湉要是再不发火,怕是真要成了病猫。
可人都是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唐湉一晚做梦没睡好,醒来后又被梦里那段揪心的过往折磨,反复的想起反复琢磨,心情当然好不了。
“你们说什么呢?”唐湉今天不打算让着这些老家伙,开口叫住了他们:“有本事当着本王的面再说一次?”
那几个老臣许是没想到他会直接怼回来,面面相觑愣了一会儿,然后一起停下脚步,转过身对上唐湉。
最让秦曜尴尬的是,为何梦中那人竟是唐湉。
自从过了年少初长成的那几年,秦曜就再没发过这样的梦,后来又家道中落,他满心满眼都是报仇,更不会有那种旖旎的心思,所以当他掀开被子发现被弄脏的床褥后,脸上一片火辣。
几个清流派老臣路过他旁边,故意大声交谈,言语中都是对他这个佞臣的不屑轻蔑,指桑骂槐说他一早就颓废指定是晚上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一边卖力的洗床单,秦曜一边羞愧难当,他出身名门世家,家教更是严苛,若是年少不知事也就罢了,可他眼看就要及冠,还像个毛头小子一样这么不经事。
“哼。”其中一个年纪最大的老头,胡子花□□神矍铄,一脸不屑的看着唐湉道:“我等与你这样的奸臣有何可说?”
后来发生了什么,秦曜实在没脸去想,当他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的时候,才发觉自己浑身都是汗。
退朝后,唐湉打着哈欠无精打采的走出太清殿大门,不过现在可不像前几个月那样还有一大批人围着他拍马屁了。
可这群老臣自诩清流,向来不愿与人同流合污,尤其不愿对着唐祺这种奸臣说好话,可以往他们最多也就是阴阳怪气的怼上一两句罢了,也没谁真的拿自己的命不当命。
如果……如果是唐湉,那一切好像也,也不是什么坏事。
一是因为上次中秋宴和查贪污的事换掉了一些不干正事专爱拍马屁的家伙,二是那些人发现现在风向变了,摄政王大人不爱听人说废话,所以也就没人敢再往前凑。
趁着天色还未大亮,秦曜做贼一般偷摸着起身,打了盆水在院中清洗床单裤子,生怕小曼起床后发现这些不堪的东西,污了她的眼。
秦曜心头陡然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哪怕只是这么一想,他都觉得自己不可言说的某个地方又开始不对劲起来。
但他也没能完全落个清净。
更何况……
唐湉一般不跟他们计较,觉着这些老头也怪不容易,之前被唐祺欺负的狠了,现在趁机踩他两脚泄气也不算什么大事,谁叫唐祺那家伙确实坏。
“自己做的事难道还怕人非议?”
唐湉眉尖一挑,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看着这群老家伙,懒洋洋的道:“我都做了什么?不妨说来听听。”
“本王记性不好,全忘了。”
他这话倒也不算假的,唐祺干的那些事他知道的也不是很多,看看这群人能说出个什么来。
那几个老头以为他在挑衅,气得脸红脖子粗,险些忘了文人雅正的规矩,另一个老头啐了一口骂道:“你还有脸提?”
“你做的那些腌臜事,哪一件说来不够你遗臭万年?”
“旁的不说,单就你害死洛帝这件事,就足以让你不得好死!”
接着,又有人接着道:“这些年,你私下里和谢眠山勾结,先后卖了永河州、凉城、阜州给边境诸国,你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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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排除异己,还在朝内大肆捕杀忠臣良将,党同伐异只手遮天,难道还要我们在赘述一次?”
唐湉听着他们一句句的痛骂,一边在心里咋舌,他单知道唐祺做了坏事,不知道原来竟然有这么多这么多,看这些人的架势,估摸着一天一夜也骂不完,真正的罄竹难书。
唉。
他在心里犯愁,就这名声怕是洗不白了。
等那群老头骂不动了停下来喘气,天光大亮,唐湉有些饿,着急回去陪华陵吃饭,摆手说:“行了,本王做的这些坏事本王认了,看你们这么大年纪还要费口舌骂我,也是不容易。”
“赶紧回家该吃吃该喝喝,不要气出病来到时讹我头上。”
唐湉转身要走,完全不管那群老头被他这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话气到原地升天,他们激情慷慨的骂了这么久,结果唐湉不痛不痒,简直毫无羞耻之心!
老头们感觉到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恨不得当场就把他咬死。
然而唐湉回头就遇上了谢眠山,也不知听了多久。
“谢大哥。”
虽然知道这人之前又是刺杀又是下毒,可因为没有证据,唐湉还不能翻脸,只好停下来跟他做戏,可他一看谢眠山的脸就觉得胳膊上的伤又开始疼了。
谢眠山凝视着他的脸,又是那副老实巴交的模样:“义弟,你近来都不肯和为兄走动了。”
“姓秦的真就那么好?”
他这话说得奇怪,唐湉一时间分不清他到底说得是谁,只得小心地应付:“并不是忘了谢大哥,只是的确忙。”
谢眠山意味不明的笑了,“我没怪你。”
“只是提醒你,咱们……到底和姓秦的有仇,当初你把事情做得太绝,早没了回头路。”
“秦曜那小子心思深沉,莫要着了他的道。”
唐湉忙不迭的敷衍他:“谢大哥都是为我好,我记下了。”
谢眠山张了张口似又要说什么,最后只化作一声叹息:“如今已过中秋,早晚天凉露重,你多穿些衣裳出门。”
“秋猎的事我都安排好了,你不用操心。”
说完,他拍了拍唐湉的肩膀,转身离去。
唐湉站在原地看他离开,没搞清他这一出是为的什么,难道在这等着自己,目的就是为了挑拨他和秦曜之间的关系?
他带着满脑子的困惑回去,陪华陵吃了早饭后又把他送去书房上学,等看到书房外等候的秦曜时,他刚要上前打招呼,可秦曜却一反常态的躲开了他,神色冷淡疏离,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
唐湉:“……”
这是又怎么了?
他这厢郁闷着,那边秦曜却苦恼之际。
原以为那场梦过去就算了,可没想到在看到唐湉笑着向他走来,昨夜的那些事又跑了出来,秦曜努力控制不住自己不要代入他,可连心无旁骛的回应一句都做不到,只好当个缩头乌龟假装冷淡。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整天,无论唐湉想用什么话缓和场面,秦曜都不肯开口,摆明了就是要躲着他,一直到晚上两人都没能说上一句话。
唐湉不高兴了,本来还想多问两句唐祺和秦昭的事,没想到秦曜那家伙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拿他当透明人。
谁还没个脾气,我是那种召之即来挥之即走的人吗?
去你大爷的!
唐湉难得的在心里爆粗,气得晚饭都不想吃,满脑子都是秦曜那个混蛋。
而秦曜晚上领了腰牌出宫,借口回家看望妹妹,其实一路奔着茶馆去,约了赵奕在那见面。
“大晚上的找我干啥?”赵奕纳闷,“天都快黑了。”
秦曜捧着茶杯难以启齿那些龌龊事事,犹豫了半晌才道:“我有一个朋友。他有些难事向我求教,我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来问你。”
他自认说得隐晦,赵奕那二傻子愣是关注错了重点,一脸狐疑:“除了我,你还有其他朋友呢?”
秦曜:“……”
他到底为什么会天真的以为这傻子能给他答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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