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锡来的是什么级别的官员？”陈临风突然开口问道。
“他们也是三个人，好像领队的是驻沪办的一个招商主任。”孙经理回道。
“市级驻沪办下面的一个主任，中层，正科级，也不过如此嘛，没什么能量。”陈临风轻松道。
“你错了，苏南的几个经济大市，在上海的招商团队都是高配的，一般由某个经济大镇的一把手挂职，甚至是分管招商的副县长、地市副局长挂职，级别是副处，已经很有能量了。”邱风严肃道。
这么一说，陈临风也陷入沉默。
“那该怎么办？两条商业路线的竞争，谁赢谁输都关系重大，无锡那边肯定也非常重视，优惠政策不会比你们差。”孙经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虽然都是公司的项目，投哪里只要赚钱都是公司的，但思美集团内部派系林立，谁主导项目谁就能获得更多话语权，财富、职务上的好处也会接踵而来。所以孙经理急，邱风他们更急。
讨论间，一位秘书突然敲门而入，通知说9点整董事会四名董事将与禾城宣浦镇的客人会谈。
邱风看了看手表，还剩半小时就到9点了。
“四名董事什么意思？你们集团董事会不只这几个成员吧。”许婷疑问道。
孙经理解释：“集团董事会一共九名董事，除了陈忠国董事长退居幕后外，实际参与工作的董事就八个人，选四人与你们会谈，很明显无锡一方也将有四名董事去谈，之后可能再开董事会交流意见，做最终决策。”
邱风和陈临风都点头同意这个判断。
“我们一边走一边说吧，孙经理，你带我们去会议室。”邱风说着，走出会客室，然后又向陈临风招手。
陈临风跟上，就听到邱风的严肃的问询：“你现在状态还好吧，前几天让你做的功课有没有做？”
“做了，我办事你放心。”陈临风保证道。
邱风点点头，可心情还是没半点轻松，认真道：“这一关如果过了，这事差不多就成了，他们不会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如果成事，我会力排众议推你为第一功，等你所谓的丑闻风波一过，恢复原职甚至破格提拔都很有希望，而且，你也有了频繁跟她接触的机会，旧情复燃，指日可待。”
陈临风沉默不语，这些他都想过，但昨晚以来看了林心婷的态度，他心早已凉了一半。林心婷已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她做这个项目是因为她事业需要，而不是因为有机会跟自己接触。何况此前他们两个人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你听懂我说的没？”邱风追问。
“听懂了，我会全力辅佐好你。”
“不对！我是要你自己上，把思美的董事会给我说服，这次我给你掠阵。”
陈临风停下脚步，瞪大眼睛看她，“不是吧姐，你开玩笑这么大项目让我一个人谈，谈崩了谁担待得起。”
“只能你去谈，你最合适，我相信你一定能了解林心婷一方南下路线的意图，也一定能找到她父亲一方北上路线的弱点，因为只有你跟他们打过交道。”
邱风的话很有道理，也不容置疑，陈临风忽然感觉压力山大，走向会议室的脚步，每一步都非常沉重，简直要把他压弯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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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点不到，邱风、陈临风、许婷三人步入一个小型会议室，会议室有电脑、幕布、投影仪，还有一台摄像机，如无意外，这次的会谈，将会录下来给另外四名董事会成员观看，以便他们对比两家优劣，做出取舍。
9点整，思美集团四名董事准时出现，林心婷也在场，其他三人都是年近半百的中年男人，一身职场西装，不苟言笑，见到邱风几人，只微微点头示意。
会谈一开始，邱风就禾城和宣浦镇的基本情况做了介绍，将可能给到的最大力度政策支持明白列出，并保证以最优的营商环境服务思美集团落实项目。
思美集团一方，由林心婷作为主会谈人，其余三名董事只偶尔插嘴提问，陈临风看得出来，这三人都是倾向于到无锡投资文旅项目的，那么相应的，另一边很可能就由陈忠军领头，带着几个支持到禾城投资的董事听取无锡方的意见。
他不禁回想起当年大一暑假的时候，第一次来厦门，林心婷不敢说她的家世，只是带着他到处玩，吃遍了中山路的小吃。
直到快离开的时候，林心婷才鼓起勇气带着他回家，而她的家，在思明区一个高档小区，是一栋占地三百多平米、高三层的中式别墅，他当时就纳闷，林心婷家里得开多大的公司，多有钱，才能住得起这么豪华的别墅？
陈临风自卑了，不敢跟林心婷走进别墅。而当别墅里走出一个神色严肃的中年男人后，他胆怯得松开了林心婷的手。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问他。
“陈临风。”
“平时经常和小婷打电话的就是你？”
“是……”
男人沉默了一会，突然拉过女儿的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钱包，拿掉里面各种证件后，整个钱包丢给陈临风，冷冷道：“里面的钱，给你买车票回家吧，以后不要再找小婷。”
陈临风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他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侮辱，是那么切肤的痛，却无力反抗，只能任由心在滴血。
林心婷愤怒地抗争，怒斥自己父亲，却怎么也挣脱不开他的手腕。
那天以后，陈临风再也没靠近过那栋别墅，再也没见过陈忠国此人。但他那高高在上的鄙夷的眼神，永远在陈临风心上划下了伤疤。
他忽然清醒，发现坐在对面的三个中年男人，看陈临风几人的眼神，也是一样的，漫不经心，倨傲、不屑。
但他们和陈忠国必定有不同，一定有能说服他们合作的方法，陈临风飞快思索着。
“邱镇长，如果你想讲的只有这些，那很遗憾，并不能打动我们，因为其他地方能给出比你们更优厚的条件。”
思美的一个董事突然打断邱风的发言，谈判的气氛一下子进入冰点。
邱风还想再发言，被陈临风阻止。
“何总，请问你们最关心什么问题，最想从新投资项目中获得什么利益？”陈临风不得不代替邱风出场。
姓何的董事直截了当说道：“我们最关心发展前景，最想让新项目占领长三角文旅消费市场份额。”
陈临风点了点头，开始分析：“项目投资禾城宣浦，有三优势，投资无锡，有三劣势，恕我直言不讳。”
“一是区位，禾城宣浦是长三角几何中心，到周边四大万亿级都市路程只有一个多小时，这一点，无锡是劣势，因为无锡太靠北，无法吸引浙北大量有消费能力的游客。”
“二是市场，无锡确实是成熟的万亿级都市，但无锡只有600万常住人口，跟禾城在一个量级，且无锡已经有太湖鼋头渚、融创文旅城等大型文化旅游基地，再造一个文旅中心，竞争加剧、成本高企，几乎不可能盈利。而禾城乃至整个浙北，都没有大型文旅游乐中心，市场空缺，亟需填补。”
“三是前景，重资产投资要看长远，不要看我们现在一些地方不如对方，五到十年后未必赶不上。据官方统计，浙江贸易额、税收额、人均可支配收入都在近两年接近或超过江苏，禾城又是省内经济最活跃的地区之一，途径禾城、连通江浙的跨海高铁已经开建，未来高铁站离宣浦只有几公里，这些都是无与伦比的发展前景。而无锡，他是很发达，可是蛋糕早已被瓜分殆尽，他们的市场是红海，我们是蓝海，有广阔前景和希望。”
陈临风的分析令思美集团高管陷入沉思，林心婷眼中带着惊异和热火，似乎重新认识了这个无比熟悉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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