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昱朝,天行二十一年。
腊月初四,天朗气清,是近半年来的最好的日子。京城正在进行太子册封仪式,太子乃元后嫡出,太子四岁时,元后体弱逝世,后迎元后之妹为继后,育有二皇子和安乐公主。册封太子是大事,京城竟比平常还热闹。
不过这一切与齐明月无关,天珩二十一年,齐明月来玉门关已经八年了。
九年前,齐明月父亲护国公抵抗匈奴,死守玉门关,殉国而亡,齐明月母亲在亡夫之后,接过亡夫的旗帜,死守玉门关三日,亦殉国。后来齐明月舅舅率十万大军赶来,终将匈奴逐出中原,后来继续镇守在玉门关。
史书记载:天行十二年,护国公满门忠烈,护国公夫妇苦战匈奴半月殉国,举国哀悼三日。
从三十年前起,齐明月一家都镇守在玉门关,守住匈奴入侵的防线,成为大昱王朝最坚固的一道防线。
齐明月的大伯十五年前殉国,九年前齐明月父母殉国,护国公一家只剩下齐家老夫人、大房齐明望和二房齐明月祖孙三人。
当年齐明望十五岁,齐明月十岁,护国公名望虽大,但人走茶凉,不过一年,兄妹在京中多被官宦子弟轻视嘲笑。齐明望想离京从军,光耀门楣,被老夫人以死相逼阻拦。
经历年轻丧夫、老年丧子的痛苦,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丁,老夫人把齐明望看的死死的,绝不让他走上父辈的道路。
看着家族日渐衰弱,天行十三年新年,齐明月趁着老夫人拜访亲戚,留下一封书信投奔西北兵马大元帅杜弘,也就是齐明月的舅舅。
看到书信的老夫人气的卧床不起,在齐明望的多番劝阻下,又看到孙女投奔的是自家亲舅舅,才逐渐放下心来。
齐明月站在军营瞭望塔回想着八年前刚来的时候,笑出了声,当时真的是天真的可爱。
齐明月骑行了四日,拉缰绳的手都磨出了血痕,到达了军营。一见到舅舅,就被训斥的狗血淋头。
杜弘把齐明月安排在伙头军,让其从底层做起,并且不许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来了军营半个月,齐明月每天的工作就是切菜、煮菜,无聊至极。直到有一天,匈奴攻城,齐明月才第一次了解了什么是战争。
军营安静的可怕,所有将士都穿上盔甲,整理队列前线迎敌。
军营里的人越来越少,伤兵越来越多。齐明月第一次看到断手、第一次看到被弓箭刺穿心肺的士兵、第一次看到肠子和鲜血留了满地。
血,满眼都是血,耳边全是伤病的哀嚎,军医人手不足,齐明月根本没有时间害怕,被抓来给包扎伤口,昨天还在打闹的同伴,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在齐明月手中离去。到后来,齐明月麻木的重复着包扎的动作,不敢去看伤兵的脸。
到边关九年,齐明月经历了太多死亡和离别,齐明月明白,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她一定要活着回京。
三年前,十六岁的齐明月率领五千铁骑从敌军后方偷袭,打乱了敌军的布置,配合元帅杜弘将敌军赶至八十里之外。齐明月一战出名,才暴露护国公小姐的身份。
以女子之身在军营数年,和男子一样建功立业的齐明月,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文臣一方奉行孔孟之道,斥责齐明月不尊妇德,应予以重罚;由于护国公名号在军中的名望,加之齐明月舅舅在任西北兵马大元帅,再者齐明月本身也是将帅之才,武将一方对齐明月很是推崇,恳请对齐明月加以加封。
文武两方在朝堂上争执不下,当时还不是太子的大皇子上书皇帝应任人唯才,皇帝下旨封齐明月为玉关将军,镇守玉门关。
冬天的西北滴水成冰,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寒冷让齐明月四肢冰凉。。
“将军,将军。” 副将莫铮的声音把齐明月从记忆中叫醒。
齐明月巡视了一遍军营防守之后,挥退了莫铮,回到营帐。
营帐烧着炭盆,比外面要暖和很多,齐明月坐在床边搓了搓被冷僵了的脸。
”将军回来啦,我让人抬洗澡水,将军好好暖和暖和。“副将红玉一遍帮齐明月铺床,一遍说道。
红玉是齐明月在一次押运粮草中救下来的,匈奴攻击了她家的村子,村子里被血洗一空,红玉的家人都被杀掉,当时十四岁的齐明月被葬在水缸中留下一命。
但是找到红玉的时候,红玉已经被吓得哭都哭不出来了,齐明月看她独身一人,在西北这个地方,留下她只能等死,就把红玉留在了自己身边。
红玉白天跟着齐明月学武,晚上伺候齐明月内务,有齐明月的先例,红玉成为了军营第二个女将。
洗漱完之后,齐明月闭上眼睛躺在床上,一遍一遍在脑子过着军中的布防,逐渐睡了过去。
早上的起床号角把齐明月从睡梦中叫醒,刚来的时候齐明月还暗自抱怨过号角太吵,现在却是把号角当成了生活中的一部分。
红玉掀开门帘,端着一盆热水让齐明月洗漱。齐明月洗漱完之后走出营帐,天色还很暗沉,夜空中的北斗七星还闪烁着光芒,军营逐渐热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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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明月和将士们一起进行晨练,练完两套剑法之后,齐明月全身都热起来,额头的汗水流到鬓角,齐明月用大手一抹,汗水被擦在衣服下摆。
在军营,做事不能太讲究,尤其是齐明月是女子之身,太讲究会和士兵有距离感,自然就带不了兵。所以像手帕、钗环之类的,齐明月从来不用,多年征战,和京城的小姐不同,齐明月的皮肤被晒成健康的小麦色,简单一根灰色发带便是全部的装饰,浑身都是坚硬的肌肉,整个人显得高挺而有精神,齐明月一点也不羡慕官宦家小姐的弱柳扶风,在战场,只有敌人才会希望你瘦弱。
齐明月走进元帅的营帐,和舅舅杜弘一起吃早饭,西北的早饭很简单,稀粥、干巴巴的大饼、一碟咸菜便是全部。齐明月吃了三个饼,喝了两碗粥之后放下了筷子。
杜弘招呼齐明月走到堪舆图面前,指着安康镇:”我收到消息,三天后匈奴打算在这个镇上买大量的粮食运往敌营,我们要拦截他们。“
安康镇位于玉门关之外,在大昱和匈奴交界处,安康镇在玉门关是一个很神奇的存在,大昱和匈奴打的不可开交,可是两国边境的人民在私下也有一些民间交易,曾经也有地方官管过,可是屡禁不止。碍于镇上交易的都是一些简单的民生用品,大昱用瓷器、布匹去换匈奴的牛羊,后来的地方官对这个地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安康镇就这样火热起来。
”以往这里是不会有粮食这一类军需物品交易的,是谁在敢卖?而且量这么大”齐明月皱起眉头,问出自己的疑问。
“到冬天了,匈奴的粮食快吃完了,被逼急了,这次他们是花了大价钱,找了边境的粮商买粮,所以我们这次要把粮食劫了,并且要抓住粮商,以儆效尤。我们在这里拼死拼活的往前冲,有些人在后面给我们捅刀子,这些无良商人该收拾收拾了。”杜弘一脸狡诈的表情。
齐明月一看到舅舅这个表情,就知道又有人要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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