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中毒
一连数日, 皆是细雨蒙蒙的阴天，这日终是天气转晴，墨竹推开绮窗, 往外瞧了一眼, 然后转身, 望了望坐于案前，正垂眸看书的林鸾。
思忖片刻，墨竹笑着问道：“姑娘可要用些膳食？”
听到墨竹的询问，林鸾的目光却始终不曾从手中的书卷上移开，轻轻摇首，她道：“我不饿。”
仍旧望着安静端坐的林鸾，墨竹的眼眸中有担忧之色一闪而过，默然片刻, 她忽又笑着问道：“姑娘, 今日鲜见是个日头明媚的艳阳天, 您可要出去走走？”
见墨竹不肯放弃地劝说自己，林鸾有些无奈地抬眸，望了她一眼, 再度摇了下首，拒绝了她。
墨竹走过去, 语气带些央求与诱哄地说道：“姑娘，您还是出去走走罢，总闷在屋子里看书看花, 时间久了，人皆快要有一股霉味了。”
听到墨竹这般言语, 一角衣袖又被她轻轻摇晃着, 林鸾只得顿了顿继续看书的动作, 抽出一只手来，纤指轻点了一下墨竹的额头，稍显无奈地摇首笑道：“你啊。”
放下手中的书卷，林鸾一面起身，一面道：“好罢，那便出去走走。”
主仆二人往门外去，原本侍候于房间之中的女使们，仍旧垂首敛目地保持着肃静。
桌案上，摆放着膳房方才送过来的两盏粥，一盏滋补身体的燕窝粥，一盏适宜婴孩用的，好克化的南瓜粟米粥。
面上浮现出一抹笑意来，身着袄裙的女使笑道：“姐姐，我来帮你一同喂两位小殿下罢。”
只是，心中忍耐已久的愠怒与恨意，在想到林鸾如今的身份时，硬生生地按捺下去。
林莺侧首，瞧了瞧林鸾温婉柔美的侧颜，慵懒闲适的模样，在想到她方才待自己漠然而视而不见的态度，林莺的眸色，不禁愈发沉了沉。
坐于林鸾身侧的林鸢闻言，面色亦是忧心且惊惧不已，她忙去安慰骤然起身，似要离开，面色变得十分苍白的林鸾。
唯有坐于一侧的林莺沉默着，神情虽仍旧平静，但眼眸深处，却不易察觉地划过一抹异样的情绪来。
“……”
萧凝坐于她的身侧，抬手，轻柔细致地为她拭去面上的泪痕，柔声安慰道：“阿鸾，莫要哭了，有太医在，小宸与小珍定然会平安无事的。”
林鸾与墨竹漫无目的地散着步，走着走着，便来到了伯宁侯府的后花园中。
太医闻言，忙开口禀报道：“回禀圣上，回禀娘娘，两位小殿下所中的，乃是剧毒红矾，所幸发现的及时，两位小殿下所服下的红矾份量不多，眼下两位小殿下催吐之后，已无性命之虞。”
说着，林鸢接过林莺手中的碟子，放于林鸾的面前，笑着问道：“阿鸾，你可要尝尝？”
只听女使慌乱地语无伦次道：“姑娘，两位小殿下不晓得误食了何物，如今……如今情形，怕是有些不好……”
正对面的戏台上，丝竹管弦之声悠扬热闹，林鸾手中把玩着一只茶盏，眼眸虽始终落在戏台上，但却有些漫不经心的模样。
听到林鸢的温声询问，林鸾侧首，自碟子里随意挑了一块玫瑰酥，颔首笑了笑：“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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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晓得过了多久，额角尽是细密冷汗的太医，终是笼着袍袖，转身向萧凝拱手行礼。
萧凝摆了下手，示意他在这种紧急的情况下不必多礼，单刀直入地问道：“怎么样？可查出了是什么毒？”
林鸾笑着对林鸢福了福身，然后抬步，缓缓向她走去，随口询问道：“阿姐，你怎么在此处？”
说着，林鸾哽咽得已然有些泣不成声，她一面摇首，一面痛苦地泣声道：“都是我不好，不曾好好照料他们两个……”
不远处的庭榭之中传来丝竹管弦之声，林鸾侧眸望了望，却不料，正与林鸢无意间望过来的目光相撞。
林鸾不再言语，只是偎于萧凝有着浅淡的龙涎香气息的怀中，望着床榻之上的两个孩子，默默饮泣着，眼泪仿佛断了线的珠子。
林鸾抬眸，泪眼婆娑地望着面前的萧凝，神情悲怆地摇首，自责道：“都怪我……”
察觉到了林莺情绪的变化，林鸢抬手，自碟子里拿起一块玫瑰酥来，尝了尝，温柔地笑了一下，夸赞道：“味道确是甚好，阿莺愈发心灵手巧了。”
望见此情此景，身着袄裙的女使下意识地攥了攥袖中的一张银票，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忽地抬步，走向往内间去的那个女使。
侧眸，不去瞧正欲向自己寒暄的林莺，林鸾走到庭榭中的桌案前，坐于林鸢的另一侧。
待到走进庭榭，瞧见坐于林鸢身侧，方才被林鸢的身形所遮挡，又一直一语不发，所以甚没存在感的林莺，林鸾的脚步不禁微顿了一下，丽容上的笑意，亦淡了几分。
望着面前眼泪涟涟，哭得跟个泪人一般的林鸾，萧凝展臂，将她揽入怀中，轻轻地拍着她单薄的脊背。
身着袄裙的女使立于原处，只是飘忽的视线时不时落在桌案上的两盏粥上。不晓得过了多久，另外一个女使上前，端起南瓜粟米粥来，往内间去。
只是，林鸾拿了一块糕点，握于指尖，尚还不曾尝一下，便见庭榭门前，匆匆跑过来一个心急如焚的女使。
他的亲吻，慢慢地辗转至她缘于担忧与惧怕，而有些苍白的面容上，轻轻舐去她面上晶莹剔透的泪珠。
内间之中，林鸾望着床榻之上，阖着眼眸昏睡着，唇色有些泛着淡淡的青紫色的两个婴孩，大滴大滴的眼泪簌簌而落，几近哭成了一个泪人。
林鸾望着面色忧惧凝重的女使，心中有一抹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忙启唇，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林鸾闻言，身形一僵，手中的糕点一下子滚落到了地上。
察觉到气氛的冷凝与僵持，林鸢拿过放于桌案上的一本小册子，浅浅笑着问林鸾：“阿鸾，你可要点戏？”
往内间去的女使闻言，眼眸中虽闪过一丝诧异，但却并未起疑，只是颔了下首，笑道：“好罢。”
坐于庭榭中的林鸢见到林鸾，弯了弯眉眼，对她招手笑道：“阿鸾。”
伸手，自桌案上拿起一碟糕点来，隔着林鸢，递与林鸾的面前，林莺笑道：“二姐姐，这玫瑰酥是我亲手做的，味道还不错，你可要尝尝？”
见到坐于桌案前的林鸾，女使张口，焦灼而有些语无伦次地嚷道：“姑娘！姑娘！不好了！”
林鸾散漫地呷了一口茶盏中的温茶，目光始终不曾自戏台上收回来，恍若未闻，平静淡漠的模样。
垂首，亲了亲林鸾白皙莹润的前额，萧凝抬手，修长的指节为她拭去面上沁凉的泪珠，柔声安慰道：“阿鸾莫要再自责了，朕会心疼的。”
不敢直视林鸾的目光，女使下意识地垂下眼眸，缘于惊惧，声音皆有些颤栗。
掩于袖中的那只手不自觉地紧攥成拳，林莺微垂眼睫，掩下眼眸中的忿然的冷意。
林鸾恍若无事地笑了一下，摇首道：“不必了，听这个便好。”
听到太医的回禀，萧凝不禁皱眉道：“红矾？”
似是听出了面前的圣上语调中的冷凝与霜寒，太医忙自一侧取过一方漆案来，奉于萧凝的面前，再度开口道：“经微臣验查，那些红矾，正是下在了这些粥中。”
林鸾泪眼模糊地望着漆案上的两盏粥，神情有些恍惚地问道：“你是说，粥中有人下毒？”
听到皇后娘娘难以置信的询问，太医忙颔首回答道：“正是，这两盏粥中，皆被人放了红矾。”
望着面前漆案上的那两盏粥，林鸾面色苍白，眼泪落得愈发厉害起来。她摇首，似有些不敢，亦不愿相信在这伯宁侯府之中，竟有人意欲对她与孩子下这般毒手。
声音轻微，林鸾神色痛苦地泣声喃喃道：“究竟是谁要害我们……”
萧凝垂眸，疼惜地望着怀中轻声喃喃自语，有些难以接受这个结果的林鸾，安慰地轻抚着她的面容。
侧首，望了一眼侍立于身侧的何忠，萧凝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何忠。”
听到萧凝的声音，何忠忙躬了下`身，应道：“奴才在。”
萧凝修长的指节，拭去林鸾面上的泪痕，动作轻柔细致，但声音听着却霜寒若冰，透着隐忍的怒意。
只见他望着垂首敛目的何忠，冷声吩咐道：“给朕查，朕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这般狗胆包天，竟敢意图谋害皇后与皇嗣。”
何忠迎着萧凝冰冷的视线，后背隐有冷汗涔涔，忙硬着头皮应道：“是。”
哭得好似被抽空了身上的力气，林鸾有些绵软无力，柔若无骨地依偎于萧凝的怀中，泪珠滚滚，很快便将萧凝的衣襟濡湿了一片。
萧凝揽抱着林鸾，轻轻摩挲着她微有些苍白的姣好面容，为她拭着面上的泪痕，垂首，自她已然被贝齿咬得有些破了皮的柔软唇瓣上亲了一下。
他的指腹抚着她的面容，声音低柔地劝慰道：“阿鸾，莫要再哭了，这桩事，朕定当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林鸾的纤指攥着萧凝宽散的一角衣袖，仿佛溺水之人抓到了可以依靠的救命稻草一般。
听到他低沉的，但却甚为坚定牢靠，可以给人无限安全感的声音，林鸾抽泣了一声，颔首轻声道：“嗯……”
夜色如墨，房间之中，亦在不知何时，皆掌起了灯。
澄明的灯影之下，林鸾垂首，为床榻上小小的婴孩喂着解毒的药汁，虽缘于长时间的哭泣，她的神色已然有些苍白憔悴，但在这柔和的光影的笼罩之下，此时此刻，她的模样，却平添了几分做了母亲的女郎特有的温婉柔美。
药汁苦涩，林鸾费了许久的时辰，方才为两个孩子喂完药。
床榻里侧的小宸已然沉沉昏睡过去，但躺在床榻外侧的小珍，巴掌大的白皙小脸却微微皱着，唇色亦有些泛白，显然不舒服，但却缘于不会说话，而难以表达的模样。
小珍皱着白皙的小脸，半晌，终是出声哭泣了起来，林鸾见状，忙放下手中的药碗，心疼地将床榻上的孩子抱了起来。
有些生疏地，学着从前瞧见的乳母的模样，轻拍着怀中孩子小小的脊背，林鸾垂首，柔声细语地安慰道：“小珍乖，莫要再哭了。”
被林鸾抱在怀中的小珍在娘亲的轻声安慰中渐渐止住了眼泪，但却仍旧轻声抽泣着，发出的奶声奶气的声音，仿佛怯弱的小猫一般。
林鸾望着怀中的小珍，抿唇沉默了一会，忽地垂首，自幼小的孩子白皙娇嫩，如莲藕一般的眉眼间的肌肤上亲了一下。
被娘亲温柔地亲吻的小珍，有些懵懂地挥舞着白皙娇嫩的小拳头，一面咿呀地说着什么，一面傻乎乎地在林鸾的怀中轻轻拱了拱。
甫一开始，林鸾尚还有些不明所以，她以为小珍是在撒娇，于是复又垂首，愈发轻柔地亲了亲小珍的面颊。
谁料，虽又被娘亲温柔地亲吻了一下，但小珍却忽地放声哭泣起来，在林鸾的怀中懵懵懂懂地拱来拱去，似在寻找着什么。
有些茫然地怔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小珍在做什么，林鸾只觉自己的面颊与耳朵，皆倏地变得滚烫。
贝齿微咬唇瓣，林鸾迟疑了片刻，偷眼望了望坐于一旁，一直静静地望着自己与小珍的萧凝。
望见萧凝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自己，林鸾愈发困窘起来。她低垂下眼眸，微微侧了下`身，想要闪避萧凝望过来的目光。
慢慢解开自己的衣带，掀开衣襟，林鸾正有些迟疑接下来该如何是好，怀中的小珍却忽地懵懂而熟稔地凑过去，打断了她有些纷乱的思索。
奇特而异样的感觉，与轻微的疼痛，教林鸾不禁轻声“嘶”了一下。
察觉到萧凝望过来的稍有担忧的，灼灼的目光，林鸾抬眸，有些嗔怪与羞赧地望了他一眼，然后转过身去，避开他的目光。
生疏地轻拍着怀中缘于饥饿，而有些着急的孩子，林鸾垂首，亲了亲小珍的侧颊，尽是温柔之色的眼眸凝视着怀中香软幼小的小姑娘。
平日里，她从不曾抱过这两个她怀胎十月，艰难痛苦方才生下的孩子，与其说是厌恶，更贴切的，不如说是她惧怕与这两个孩子产生太多接触与关联。
可是，此时此刻，垂眸望着怀中与自己血脉相连的，温软娇弱的小姑娘，林鸾只觉自己的心中柔软成了一片，恨不能将所有的温柔疼惜皆弥补给面前的孩子，更莫提保持理智，如从前一般漠然了。
低垂着眼眸，始终望着怀中的小珍，不晓得过了多久，怀中的小珍终于渐渐睡了过去。
林鸾有些眷念不舍地将小珍放回到床榻上，转身，未曾设防，却不料被不知何时来到身后的萧凝展臂揽入怀中。
下意识地抬手，挣了挣揽抱着自己的萧凝，却不曾挣开。林鸾有些无奈地望了萧凝一眼，任由他将自己打横抱起，带至窗畔软榻上。
柔细的手臂仿佛柳枝一般勾着萧凝的脖颈，林鸾被铺天盖地落下的温热而汹涌的亲吻亲得有些晕头转向，想要侧首躲避。
萧凝抬手，挑住林鸾的下颔，换了温柔厮磨的力道，隐忍克制地继续轻吻着她。
林鸾阖着眼眸，依偎在萧凝的怀中，不禁轻声喘熄着，却忽听萧凝嗓音低沉微哑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阿鸾。”
不晓得萧凝要做什么，林鸾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嗯？”
趁她不设防，萧凝撬开她的唇齿，仿佛攻略城池的狡猾的将领一般长驱直入，肆意妄为。
林鸾被吻得舌根生疼，抬手有些绵软无力地推拒着萧凝，轻声呜咽着。
“呜……”
半晌，气息不稳的林鸾，终是被萧凝放开。她抬手，抚了抚自己微肿的唇瓣，有些哀怨地望了萧凝一眼，轻喘着问道：“你做什么？”
萧凝的下唇被林鸾咬破了一道浅浅的伤口，她微肿的唇瓣上，亦染着一抹殷红的血迹。
虽被林鸾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口，但萧凝却垂首，轻柔细致地舐去林鸾唇瓣上的那抹血迹，冠玉般的面容上不见丝毫愠怒，反倒眼眸弯弯地笑了一下。
见萧凝被咬伤，却不怒反笑，林鸾不禁有些赧然。
她蜷在他的怀中，垂下眼眸，有些别扭地轻声呢喃道：“你这个疯子。”
似是不曾听到林鸾嗔怪的轻声低语，萧凝将怀中的女郎抱得愈紧，唇畔笑意深深。
将下颔放在她柔顺馥郁的发顶，萧凝揽抱着怀中的林鸾，叹息似的笑道：“当真不是梦，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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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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