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琼台四面环海, 有许多关于海的传说,也有许多关于海的活动。
腊月初七的时候, 还有官方成文的弄海节, 在其他地方鲜有人知,然而在琼台却是一个极其热闹的节日。
今年的弄海节照例由凤氏领头举办,各种各样的节日活动令人眼花缭乱。不仅有陆地上的, 还有许多在海上开展的节日活动。
最盛大的当属祭拜海神的海祭活动。琼台数十万百姓, 男女老少,都对海神充满了敬畏, 几乎挤满了海岸船只。
傍晚的时候,还有一场极富盛名的“海上擂台”活动。
依旧是由凤氏主办, 许多修真之人都慕名参加。毕竟每年此活动的奖品, 都非常丰厚。
今年的奖品更是令人瞠目。竟是一颗从古战场遗迹中带出来的复灵丹。
那是颜子纯心心念念的东西, 上次她晚了一步, 为此失落了很久。颜知意知道后, 原本对弄海节没多大兴趣的她, 也决定要去参与,其余人也都纷纷附和。
颜知意去找楚云熙说明了同行之意,他考虑了片刻, 淡然答应。
不想这打擂前正常的询问,却被男人当成了浪费口舌的废话。他一向不喜欢回答这些无聊的问题,看也不看,直接朝凤晴海发起攻势。
复灵丹被他送到了颜知意手上,淡淡地说:“别忘了你的承诺。”随后转身离开,细心的人会发现,他的步履竟然有些莫名的急促,仿佛在避开什么。
“嗯。”
颜承见状连忙说:“这次复灵丹能拿到,多亏了楚公子。知意,我们中也就你跟他能说几句话。晚上我们设个小宴庆祝一下,你把他请过来,我和子纯要好好地感谢他。”
谁想最后一句话不小心漏了底,常世隐最先反应过来,睁大了眼睛:“你和子纯,你们?”
南怀予遇强则强,一路击败无数对手。偏在遇到压轴的凤家女子凤晴海时,对手使了一手暗器。南怀予本就筋疲力尽,最终被击出擂台。
结果令人震惊,一个无名无姓的青年,竟然一举打败了凤家的天之骄女凤晴海,一举夺魁。
常世隐正想走过去问他们在说些什么,忽然楚云熙抬步跃起,转瞬间出现在了擂台中。
凤晴海立时避开,两人交手数下,凤晴海越来越心惊,这人的实力,竟然越打越厉害,仿佛一开始只是在刻意压抑着。
颜知意轻轻点头。她把刚到手的复灵丹转交给了走过来的颜子纯手中。颜子纯眼睛都红了,拿着复灵丹喜极而泣,又是感激又是高兴。
“难怪大哥你对子纯姑娘格外照顾呢,我还以为你是看在知意的面子上,你也瞒地太紧了,我可是你亲弟!”颜斌高兴之余,故意埋怨道。
颜子纯紧张又期待,这是她希冀已久的机会。她的脑海里,全是娘亲那张温柔又泛着忧愁的面容。从小到大,除了六岁那年她被测出合格的灵根那次,她从来没在娘亲的脸上看到过发自内心的笑。
颜知意沉默了下来,气氛随之低沉了许多。
面对众人的追问,颜承摸着脑袋,最终不好意思地承认,他虽然对小时候的颜子纯没什么印象了,但上次他去港口接他们几个的时候,便对从船舱里出来的颜子纯一见钟情了。
如此有价无市的天阶丹药,自然引来了无数人争前恐后。往年三五十人参与的活动,今年竟然高达了近百之众。
凤晴海是凤家家主的嫡长女,也是凤家近百年天资最出众的人,又使得一手好暗器,风头极盛。
眼见着凤晴海将成魁首,颜子纯心急如焚,却也无计可施,颜承安慰她,向她承诺,稍后定会寻到机会单独见凤晴海,向她求要复灵丹,即使万金也不辞。
颜知意也开心地拉着颜子纯的手,闺蜜变嫂子,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也能体会到这种感觉。
“那你,答应了他什么?”南怀予接着问道。
可是一次的疏忽,娘亲重伤在了妖兽手中。修为尽废,灵根受损,此生几乎都没有再修炼的条件。
一朝之间,从云端跌落泥间。
颜子纯上台后击败了五个人,但第六个上台的却是琼台佛手山千掌派的一个金丹期修为弟子,不过三招颜子纯就毫无抵抗力地被打败。
“太好了子纯,以后你就是我嫂子了。”
常世隐想问问颜知意现在怎么办,转头却发现颜知意不知何时去了甲板的尾端,对面还站着一个长身如玉的男子,正是楚云熙。她仰头看着他,不知在说些什么。
尽管不愿去多想,但内心深处,每和他见面说话, 她心里都有些微难以忽略的悸动。
颜子纯本就有些晕船,在船上颠簸了几天,脸色都苍白无比,那天好容易到岸的她,神色其实很憔悴,发髻也都有些散乱,偏是那样的颜子纯,在颜承眼中看到了一种无与伦比的破碎美。
意得满满的凤晴海愣了一下,她仔细打量了一番,发现这上台的男子,实力竟是深不可测。
颜家在琼台根浅势弱,大部分的精力又都在生意场上,所以并不怎么看中这种活动。但今年不一样,都知道颜子纯一心想要那颗复灵丹,纷纷卯足了劲要夺魁首。
小时候颜子纯不懂,在她看来,娘亲美貌聪慧,又深得父亲疼宠,为何总是闷闷不乐。直到渐渐长大,她才明白对于一个修真之人来说,灵根受损修为尽废是什么样的痛苦。
参加海上擂台活动的人, 有四分之一都是凤氏一族的人。剩下的人, 部分是琼台当地其他修真世家门派的道人, 部分是琼台的散修, 也有一部分是从其他地方慕名而来的修道之人。不过琼台本就人烟稀少, 修真之人更少。横竖这场活动下来,最多也只有三五十人会参与。
有时候颜子纯也在想,如果娘亲没有遭此难,如果娘亲注定和爹爹有姻缘。那也绝对不至于,处处小心翼翼低眉顺眼,更不至于,日复一日熬在深宅内院之中。
颜子纯的娘亲,年幼的时候出身贫寒,偏生得清丽,未及弱冠便被许多人惦记,县里年过六旬的大富人想用重金抬她进门做妾。老实巴交的爹娘没见过那么多银子,犹豫着还是答应了。不想柳暗花明,绝境中少女遇到了一位高人,高人看出她有修真的天赋,便给了她一本基础的修真入门书籍。
从此少女可谓鲤鱼跃龙门,从待价而沽的贫女到英姿飒爽的修士,颜子纯的娘亲爱极了一人一剑,四处闯荡,看遍天下风光的自在日子。
凤晴海饶有兴致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是何来历?”
救了她的人看上了她的美貌,和曾经拥有的修真天资——通常来说,人的灵根具有一定的遗传因素。颜子纯的父亲这一脉,已经三代以内没出过具有合格灵根的人了。虽然淮州颜氏,和琼州颜氏一样,都是以经商为主。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想要出人头地,太难了。颜子纯的父亲,也是迫切希望下一代能有具有灵根的子女。
其他人也都为此开心,唯有南怀予,欣慰之余脸色有些难看,“知意,方才楚公子上台,是应了你的请求吗?”
而今,只要有复灵丹,娘亲就能再展笑颜,做回曾经的自己了。
其他人也都意外极了,颜知意更是瞠目结舌,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完全没察觉?
若是往常,颜子纯肯定早就羞恼地跑掉了。但是今天大家为了她都在擂台上拼命,她自然不会就这么跑掉,却也羞赧地不知道说什么。
颜知意既将自己的实力压在了金丹期,自然也没有撑多久。最后还有南怀予楚云熙没上场。但楚云熙显然有些兴致乏乏,夺魁的压力就落在了南怀予身上。
颜承飞身将被扫出擂台的颜子纯接住抱回甲板上,随后又自己去上。他的修为堪堪与对手持平,险胜之后也没有撑多久。
参与者实力不限,上台即可开始,两方切磋,点到为止。
颜子纯脸红了,“瞎说什么呢。我,我们都姓颜。知意,这可是你说的,血亲的后代,很有可能会是个傻子。”
颜知意噗嗤一笑:“好啊,你们都考虑到子孙后代了,这感情不错呀。”
调侃之余她又补充了一句,“虽然你和我哥都姓颜,但算下来都出了九服了吧。别说成婚了,就是犯下诛九族的大罪都连累不到对方。”
在如今世道的认知里,人们通常只不接受三代以内的通婚。但出了三代就很正常了。最起码颜家就有许多族内通婚的人,族中也是乐见其成。
颜纵宸有个堂弟,和其妻是同一个高祖父,本是众人看好的婚姻。可他们生了五个孩子,三个都夭折了,还有两个智力十分低下。颜知意便在幼时跟朋友们介绍了血亲所出的后代的风险。
这边喜气洋洋,凤家那边的气氛却异常低沉。
彼此海上擂台,以复灵丹作彩头,本事为了让凤晴海一战成名,不想却功亏一篑。
凤氏家主唉声叹气,凤晴海却显得有些兴致盎然,她一边拨弄着手指上的扳指,一边听着下人得来的情报。
“半个月前为古战场遗迹而来,却空手而归,后一直寄居颜府。散修,实力不确定,有点意思。”凤晴海懒洋洋地靠在贵妃塌上,“颜家最近是越来越猖狂了。”
“就是仗着有冀州颜氏这么大的靠山,不然他们哪敢跟咱们凤家对着干。不过冀州天高皇帝远的,这琼台颜氏又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分家,干脆找个机会,把他们铲除了吧。”凤晴海的堂弟凤吕说道。
“不可,”凤家长老立即反驳道,“这颜氏虽然算不得什么,但你们别忘了,这颜家府上的府卫,可是颜氏族长的长孙。不仅如此,我听说最近他的另一个孙子和孙女也都来琼台了。要是他们有什么三长两短,冀州颜氏能不在意吗。”
“什么狗屁的孙子孙女,要我看,颜家那府卫,虽然是颜家族长的长孙,但这么多年都在咱们这蛮荒的小岛上,十有八九是被家族放弃的。至于那什么孙女,我都打听好了。她爹是冀州颜氏的弃子叛徒,当年中原那些势力互相倾轧的时候,她爹可是站在颜家对立的立场。一个罪人的女儿,颜家怎么可能在乎。”凤吕早就看颜家不顺眼了,他们三房历经多年的尔虞我诈,好容易拿下了家族一部分在药材市场的权力,没想到还没赚几个子,就被颜氏后来居上了。
“都闭嘴,”凤晴海厌烦地敲了敲桌子,“每次都为这些老生常谈的话题争吵,你们有这个功夫,怎么不想着怎样去提高自己的实力。没有灵根不能修炼,也可以去练武学剑,一个二个都是废物。”
凤吕被骂得狗血淋头,却也敢怒不敢言。
凤晴海的视线落在了面前桌子上的托盘中,那里一枚染血的指甲盖令人触目惊心。
凤家的天之骄女凤晴海,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癖好,那就是收集指甲。
越是漂亮健康的指甲,她越是喜欢。
今日的交手,她惊于那散修的实力,更喜于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指尖上,细长清亮的指甲。那双手,一看就是精于抚琴弄画之人的手,那上面的指甲,更是极品中的极品。
她费了很大的功法,才在偷袭中卸下了他左手食指的这枚指甲。
真好看。
——
时隔多日,颜知意再一次亲自操持做了一顿精美可口的大餐。
几个人小聚了一下,颜斌吃了几口,“知意妹妹,你今天做的菜都有些偏甜呢,是糖放多了吗?”
“我提醒了,她故意做甜的。”给她打下手的常世隐说道。
“咦,你不是喜欢辣口吗,我们中好像也没人喜欢吃甜口吧。”颜斌疑道。
颜知意给他夹了一块猪排,“你不想吃,那就喝酒就行,或者下次,你行你上?”
颜斌:“……”好吧,他错了。
转头颜斌又孜孜不倦地聊起颜承和颜子纯的事,要说着急,他这个做弟弟的可比哥哥还心急,连叫法都改口了,一口一个大嫂,直听得颜子纯又羞又恼。
被众人撺掇地喝多了酒的颜承,也终于渐渐放开,他在起哄声中向颜子纯保证,两年后他便到淮州提亲。
聊着聊着话题落在了颜知意身上,不知谁提到了娃娃亲。紧接着众人就想起,颜知意和南怀予,不就是指腹为婚的关系吗。
颜知意呛到了,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说了什么自己也都忘记了。
好在话题点到为止。
回到房间之后,颜知意吹灭了蜡烛,倾听外面安静的声音,她垂着眼眸,默然离开了房间。
东苑的厢房中,看着轻轻走来的女子,楚云熙眉眼平淡……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颜知意的脑海里不由得想起了曾经一些相似的场景,她有些怔仲。
楚云熙看着她,在那双微微愣神的眼睛中,他明明看到的是自己的样子,却觉得那像是另外一个他。
颜知意是来兑现承诺的。
海上擂台中,她不能暴露出自己的真实实力,想要赢,唯有让楚云熙上台。
他漠然,不过是区区复灵丹而已,他为什么要去夺魁首。
颜知意却说,渤辽一带有一个强大的世家。他们的家族有一本很厉害的功法秘籍,你不是很想拥有吗,我看过一些,愿做条件。
那一刻楚云熙瞬间起了杀心。
偏是那时,唇上蓦然覆上来的柔软让他神识顿空。
蜻蜓点水的刹那。却让他困顿已久的修炼瓶颈豁然一开。
在与凤晴海斗法的过程中,他的脑海全是那一瞬间的触感,甚至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但他说的话却那么冰凉,“颜姑娘果真是信守承诺之人。就是不知你那未婚夫知晓了,会做何感想。”
颜知意却像是习惯了这种冷言讽语,也没有任何解释,径直走到他面前,执起那只失了一片指甲的手,十指连心,他一定很痛吧。
“嗯,”蓦然间楚云熙感觉到了一股特殊的力量在自己身上涌动,没过多久,他竟然发现,自己指甲的伤痛一点儿也没了。
“这是什么功法?”竟然可以消除伤痛。
“魂引术。”
“魂引术?”
此时的他,还是第一次听闻。
颜知意笑了笑,没有解释,脸色却有些苍白,仿佛在承受某种突如其来的伤痛。
乌云蔽日的那一刻,楚云熙的眼神终于变了变。“你真的……想好了吗。”
不再考虑一下,准备一下?
虽然她给了那样的承诺。但楚云熙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会那么快来兑现。
或者,他该问值得吗?
毕竟,只是为了一枚复灵丹,还不是为己所用。这世间的女子,无论人神妖,哪一个不是在这种事情上格外慎重。
颜知意看穿了他的心事,她说:“子非吾,安知吾不知其乐。”
“还是说,你怕自己不可以。”
这句话才是最强的诱力,面前的人眼神一凝,刹那间天旋地转,颜知意抬起眼睛,她看到了一张慌乱、激动、紧张等情绪交织的复杂面容。
这是属于他的第一次。
故作老成的生涩,毫无章法的掠夺。
但颜知意却由衷地开心,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完完整整地拥有了他。和异世的那个人不同,此时的他,是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属于她的。所以,即使有些时候再无法承受,她也愿意包容他此时的莽撞。
但他却食之如饴,一发不可收拾。
颜知意再是忍着,也越发难以承受起来,终于还是将他推开。
“我累了。”
楚云熙意犹未尽,被推开后有些不悦,但见她疲惫之至,也知自己做得有些过了。他暗暗运功压制腹下心火,起身倒了杯水。
回过头来想让颜知意喝掉,却见转眼间的功夫,她已经睡着了,着实是累极。
楚云熙就着床边坐下,目光静静地看着。他的脑海里是颜知意每次看向他时的目光。他不明白,为何她的眼神总是充满了压抑的哀恸。也不懂,他们明明在此前从不相识,为何出现在她眼睛里的自己,于她而言都像是最熟悉的人。
楚云熙看着睡容清丽的女子,眼前却不由得浮现了另一个人。那是一个,从小到大无数次出现在他梦中的模糊身影。梦中的那道身影从来都像是隔了一层迷雾,他无数次想看清,可没有一次成功过,醒来后便是无尽的空落。
师父说,那定是与他有宿命纠葛的女子。只要时机成熟,一定会有相见之机。
师父还说,既是无数次午夜梦回的人,定是他灵魂深处深深眷恋的人,或许前世,他们之间有很深刻的感情。所以即使隔了前世今生,他骨子里也依然记得一二。
楚云熙却觉得荒谬。纠葛便罢了,怎么可能还会是眷恋。梦里的那道身影,尽管每每见到,他的灵魂深处都在叫嚣着一种难言的悸动。但他的思想却很排斥这种悸动,仿佛那根本就不属于他应该有的感情。让他觉得自己的灵魂里仿佛有一部分不属于自己,而那梦中的女子,便是那部分不属于自己的灵魂所牵挂的。
这些年来,除了午夜梦回时无可避免的梦境中,楚云熙甚少会想起那道模糊的身影。每每梦醒之后,他的心里总是会空荡很长时间,从最初的茫然心动,后来他只剩下了厌烦。
师父总劝他,既是有宿命纠葛的人,那么总有一天还会相遇。
楚云熙却毫不在乎,他想要的只有无上的实力,为此他宁肯行捷径。
波阳李氏的阴阳术,正是他心念了许久的秘籍。据说这本秘籍里有几种双修功法,对修炼者可事半功倍。
君不见多少慷慨激扬批判李氏家族的术法,乃是歪门邪道的所谓“正义人士”,内心深处也比任何人都渴望得到这种功法。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的,只要攻破了波阳李氏,就能拿到李氏一族的核心功法阴阳术册。然而功亏一篑,竟被岐山的天神插手。连忠于他的方脸护法,都差点被抓住。
他救走方脸护法时,与那个女子有过一面之缘。但就是那一面,他看到了她眼中惊涛骇浪般的震惊。
尽管当时,他是戴着面具。却仿佛在那个女人眼里,只肖一双眼睛,她就看到了熟悉的人。
那天在甲板上,颜知意看着他问他,波阳李氏的阴阳术,绝大多数功法都需要双修。若他得到此功法,准备与何人结成道侣。
他不假思索:“天底下那么多的女人,谁都可以,只要契合即可。”
她似乎一瞬间有些生气,问:“那你,就没有心悦之人吗?”
楚云熙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了梦中那道朦胧的身影,眼里却没有深情,反倒掠过一丝不耐,“没有。”
“那,我与你结成道侣,可好。”
那一刻楚云熙着实被惊到了。这几年来他其实也遇到过不少主动开放的异性,她们有的甚至更直接。只是她们或是娇纵开朗的,或是骨子里便浪荡的。他虽然和颜知意相识不久,也没有刻意了解过她。但很明显,他。她应该是很端庄稳重的大家闺秀性情。
看着那双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的眸子,楚云熙心中微动,他甚至都快忘了自己是怎么答应了的。
只是有一件事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的视线下移,落在未染半分殷红的床褥上,长眸微微透出寒意。
——
弄海节一过,颜子纯等人也要走了。下次见面,或许就是一年后的百宗大会。是以这段时间,即便再忙,几人也会想法子多在一起聚聚。
尤其是颜承和颜子纯这一对,两人正处于如胶似漆的热恋期,即便再如何克制,对于单身中的弟弟妹妹和朋友而言,也免不了一顿接着一顿的狗粮吃。颜知意也跟着打趣,说想早点喝上他们的喜酒。
这天,颜知意正在药园中忙着甄选药材,忽然小厮慌慌张张地来报,说斌少爷出事了。
颜知意立即放下手中的工作,三言两语了解了大致的情况后,便立即奔赴琼海。
她前脚刚到,颜承等人也已经赶到了。
一群人围着,中间躺着一个年轻的男子,形容十分狼狈。浑身的伤痕,早已不省人事。
“承少爷,您快救救斌少爷,他已经快……”一个正在给他输力维持生机的颜氏道人气喘吁吁地说。
颜承不等他说完,在喊了一声弟弟的名字后,便立即盘坐身后,运转丹田将周身灵力尽数传送。
过了好久,颜斌的生命特征才总算安稳了一二。
随后仍是昏迷不醒的颜斌被抬回了家中。
跟着他的小厮完完整整还原了事情的全过程:“……那凤家的嫡女,非说我们船上的货物没有报备,要扣押下来。斌少爷与他们据理力争,可那凤晴海十分嚣张,甚至还辱骂少主和少主夫人,斌少爷非常生气,便跟她起了争执。那凤晴海本来不是斌少爷的对手,但她设法将斌少爷引入到了海面,然后召唤海兽袭击斌少爷。斌少爷便被重伤至此……”
自弄海节后。凤氏和颜氏的关系,是越发紧张了起来。
但像今天这样的阵仗,还是头一回。
常世隐恨恨不平,拎起从古战场遗迹中带出来的斧子,“我去给颜斌哥报仇。”不少人都愤愤不平地附和。
还好被南怀予拦住。
秦医师下了定论,“斌少爷的心脉受到极大的重伤。老朽,无能为力。”
颜斌已经不止是重伤这么简单了,可以说此刻的他只剩下了一口气。这口气还是颜氏中的修道者,一个个轮着输给他支撑的。
纵是天阶级别的灵丹妙药,也无计可施。
秦医师叹道,想要救活颜斌,几乎相当于起死回生了。可便是大罗金仙也很难做到起死回生。除非,是有神珠这种由陨落的神骨所凝结的天地至宝啊。但这完全是不可能被拥有的。
世间陨落之神的神珠,绝大部分都被尘封在天界的神珠灵殿。极少数几颗遗落在凡间的,也都早被一些隐世的散仙真藏起来了。
否则后世千夜星君陨落后,他的神珠怎会掀起那么大动静的争夺。
一夕之间,至亲就这么处在生死存亡关头。颜知意表面再如何镇定,心里也已经心乱如麻。
若是有神珠就好了。可是一夕之间,她去哪里找神珠。此时此刻,千夜星君还没有陨落。而以她如今的实力,纵是拼尽全力,不顾一切,也得不到……
对了,神珠。
豁然间颜知意想到了一样东西。
赤心红莲——
十多年前,在最初的幻境鬼蜮中,六指神医便提过,那传说中的赤心红莲,乃是世间独一无二,可与上神陨落后的神珠相较之物。
当年靡姐姐被苍乾重伤,也是心脉寸断,正是用赤心红莲将她救了回来。
甚至后来,修为尽废的单傲,也是她用赤心红莲恢复了他的修为。
这一次,楚云熙明显感觉到她的热情主动。
其实除了第一次时,大多数情况下她都会给予很好的回应。只是从来没有哪一次。像这次这般充满了激情。
楚云熙抬眼看着上方视线朦胧的女子,在她即将脱力的那一刻把她抱了下来,声音微微沙哑,“已经很晚了,你先休息一会吧。”
他知道颜知意今日心情不佳,今晚多少存了些发泄之意,盖因她那个命悬一线的堂兄。
颜知意仍旧搂着他的脖子,极致的欢娱令她全身热汗涔涔,不发一语地喘了好一会气息。楚云熙一直等她快要睡下的时候才准备动身回去,却不料颜知意拉住了他,柔媚的双眼迷离、慵懒、眷恋。
她启唇,红樱似的嘴唇不经意释放出令人心火再起的媚意,“云熙,别走。”
楚云熙从来没有在身边有人的时候,让自己的意识处于睡下的时候。
或许是缘于这些年苦修的经历。也或许,是和他的本性相关。
他骨子里,仍是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持有警惕之心。
唯独这一次,他选择放下了警惕。像一对真正相依相随的恋人一样,他拥抱着怀中的柔软,感受着从未有过的悸动,缓缓陷入沉睡之中。
在睡前,他们自然又免不了一番云雨之行。面对着她不同平常的予取予夺,和她眸中那似是而非的缱绻深意。楚云熙想起了第一次时那洁白的床褥,心里忽然一阵烦躁。
他紧紧握住她纤细的腰肢,神情分明是强硬的,语气却不经意间暴露了几分嫉恨下的委屈,他说:“从今以后,你只属于我。答应我,知意。”
颜知意意识沉沉浮浮间,恍惚明白了他的心意,她笑了笑,“好,我答应你,从今以后,我只属于你。你也要答应我,不管将来如何世事沧桑。你的人,你的心,也只能是我的。”
“好。”
这是属于他们之间给予彼此的承诺。
带着这份承诺,楚云熙近日积起的心结也渐渐缓释,从未有过的好觉。
直到,蓦然的剧痛将他从美梦中剥离。
——
对不起,对不起。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说着,那双幽暗冷冰的眼睛把她刺痛。颜知意生怕自己下一刻便承受不住心里的愧疚而放弃,她避开了视线,手上的术法加快了攫取的速度。
宛如抽筋拔骨一样的痛楚传遍全身,他却紧紧咬着牙关,连半句闷哼都没有。在最初的不敢相信后,他的内心只剩下了自嘲的荒凉。
就在一刻钟前,他们还是耳鬓厮磨的枕边人,互相给予了朦胧的承诺。他甚至觉得,自己一向冷硬的人生,也出现了属于他的柔软,让他卸下了心头所有的警惕。
转瞬之间,最亲密的人变成了眼前的刽子手。
他什么都没说,可那双淬寒的眸子,已经昭示了他内心的愤恨。
血色的莲心被从身体里强行攫出来后,楚云熙也彻底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晕厥了过去。
那一刻,他以为自己会死。
但比这更可怕的是,即使他心里对她已经充满了怨恨,也没想过拉着她一起去死。
看着掌心里熟悉的赤心红莲,颜知意的眼前又晃出了一些往事。她也终于控制不住心中的愧疚,眼泪一颗颗砸落了下来。
她真的没有办法啊,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斌哥哥丢了性命。楚云熙,他一定恨透了自己。待他醒来,或许就是跟自己反目成仇。这段日子的种种交织纠缠,也终将成为镜花水月。
有了赤心红莲做药引,颜斌果然“起死回生”。所有人都兴奋不已。
一株小小的赤心红莲,竟有堪比神珠的奇效,也是神了。更令人不解的是,这赤心红莲还是颜知意所拥有的。
对于赤心红莲的来历,颜知意并没有解释什么。这世间除了她,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赤心红莲到底意味着什么了。
当然,从今天起楚云熙自己,也提前知道了他的本元之物。
正是这时,派去照顾楚云熙的婢女告诉颜知意,楚云熙不见了。
她连忙赶到东苑,果然见到空空如也的房间,任何属于他的东西都没有留下,便是连气息,都仿佛随着敞开的窗户消散殆尽。
随之而来的南怀予见状说:“楚公子许是知你为了颜斌的事情心力交瘁,所以才不告而辞。”
颜知意喃喃道:“可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在他十分强大之时,失去赤心红莲尚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一定的伤害,何况现在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修道之人。
“我们与楚公子毕竟只是萍水相逢,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总会要离开的。”南怀予说。
颜知意没听进去他的话,“不行,我要去找他。”
南怀予拦不住她,见此也只能跟着去找。然而他们在偌大的琼台找了许久也不见楚云熙的身影。
颜知意担心他的状况,即使此刻自己已经无颜对他,也不想放弃寻找。
她的举动也让兄长和朋友们察觉到了端倪,颜承亲自问她,那位楚公子在她心中是否有特别的地位。
颜知意承认了。
颜承看着明显已经动了情的妹妹,既是心疼又是担忧,那楚云熙师从散修,来历尚不清楚是否可信。这些还是其次,他们颜家毕竟是修真世族,并不像平常世族那般过于干涉族人的婚姻亲缘。即使颜知意是族长的嫡亲孙女,即使楚云熙只是一个无名无姓的散修弟子。但若品貌相合,倒也不是不行。
可他们跟楚云熙相识并不久,连基本的为人性情都还没看透。此人年纪轻轻,师从散修,就有一身深不可测的本领,可见绝非常人。但他的品行也着实令人难以摸透。但有一点很明显,楚云熙绝不是个心思简单,容易拿捏的人。
相较于一个不明不白的萍水之人,颜承更看好和妹妹青梅竹马的南怀予。
谁都能看出来南怀予对颜知意的心思。可偏偏后者一直全力回避。
颜承仍试图劝他:“知意,其实这么多年来,怀予他一直都对你念念不忘。当年你失踪后,也是他照顾你父亲最多。南氏一族你也知道,论起实力威望,颜家甚至还差了一点。而怀予又是南氏这一辈最杰出的人才,将来极有可能承袭主位。于情于理,他对你都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啊。”
颜知意盯着桌面沉默地听完,说:“可是天道,早已注定了我和他不会有好结果。”
“怎么会。”
“承哥哥,你转告他吧。我对他只有朋友之谊。再多的感激和愧疚,也不会转化成男女之情。况且,我和他的结局上天早已注定。但我不想,不想他拥有那样,因为我而惨烈悲壮的结局。所以,我真的不想跟他有半分瓜葛。让他放下心中的执念吧。年少无知的感情,就算有,也只是朦胧青涩的。他对我,应该更多的只是一种口头婚约下的执念。若是放下那份执念,他便会发现,他对我的感情,其实是可以轻易放下的。”
这番话令人始料未及,颜承愣了好一会。这毕竟是他视作亲妹妹的人,见她如此决绝强硬地拉开与南怀予的关系,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扯开话题闲聊了几句,然后不甚放心的离开了。
西苑里,南怀予听着颜承转达的话语,脸上浮现出了失落和难受的情绪。
颜承也不会安慰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几句后便走了。
烛光忽明忽灭。南怀予的视线定格在了那一纸婚书上。其实当年,林安和南镇绝酒醉之后定下的娃娃亲,不仅仅只是口头上的约定,两人还兴致大发写下了婚书,按了手印。不过两人醉得太厉害,这婚书被南镇绝无意中放进了灵戒中,醒来后也都忘了这个事。直到几年前,南镇绝将自己的灵戒作为礼物赠送给从颜氏鸿展堂结业的儿子,才被南怀予偶然发现。
那一刻他的思绪震撼了。
在南怀予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世上有一位和他指腹为婚的女孩。
听说她的父母和自己的父母是挚友。
听说她姓颜,和自己同年出生。
听说由于她父母的缘故,她在颜家生活得不太好。
他也见过好几次,家中的长老和父亲提起过,让父亲修书林安,解除他和那个女孩的婚姻。
家里的大人们总是说,那个女孩和她的父亲,在颜家不过是苟延残喘,将来能有什么出息,委实是配不上他们南家。
父亲却总是义正言辞地拒绝,不少人觉得父亲只是在顾忌自己的面子。但南怀予很清楚,他的父母,是真的一心一意想让那个女孩做他们的儿媳。
所以从小,父母就无数次对他耳提面命,告诉他将来一定要风风光光地迎娶那个女孩进门,要一辈子对她好,不能给她半点委屈受。有时候南怀予都觉得,他都成了爹娘帮助旧人的工具人了。
虽然偶尔他也会觉得有些不耐,但骨子里的忠孝仁义,还是让他和父母一样,无比期待着履行那个婚约。
五岁那年,南怀予第一次看到了有关情情爱爱的话本。小小的他脑海里想到了自己那位素未谋面的“未婚妻”,他竟然羞红了脸。
族中大一点的姐姐打趣过他,若是将来他并不喜欢自己的那位未婚妻,甚至还喜欢上了别人怎么办。小小的南怀予为这个问题翻来覆去想了好久,最终他告诉自己,责任更重要。即便如此,他也会一生珍惜敬爱她。
后来,他被族中大能测出死劫,而化解死劫的地方竟然是冀州颜氏。与此同时,颜知意测出三系灵根的消息也早已传了过来。
从前那些劝父母解除婚约的族人一反常态,纷纷感慨南镇绝夫妻有眼光,运气好。毕竟一个三系灵根的未来儿媳妇,前途不可限量啊,莫说颜氏从此以后也不会再像之前那样轻待于她,就算依旧没有家族的庇护支持,凭那样的天资,将来也定会有极大的成就。
鸿展堂的第一次见面,他一眼便看到了那个拥有精致面容,和沉静双眸的女孩。
在知道她就是颜知意时,那一刻他的心怦然跳动了起来。
颜知意的有一句话是对的,少时的感情的确朦胧又浅淡。何况她又在八岁那年忽然失踪在了幻境宝卷中。仅仅一年的相处,南怀予承认,那一年中他们更多的其实还是同窗之谊。
但当他看到那份婚书时,所有的感情忽然都变得清晰了起来。那时他忽然意识到,原来从始至终,他心里都无时无刻不装着那个与他指腹为婚的女子。
可他的这份感情,在她眼中,只是简简单单的执念吗……
南怀予闭上眼睛,脑海中却想起每一次颜知意看向那个男人时的神情。
可分明,颜知意和他才刚认识没多久啊。难道,这就是命吗,他注定要输给一个,中途出场的人。
——
自颜斌重伤后,琼台颜氏和凤氏的关系也降至到了冰点。
颜望作为家主着实压力不小,好在颜斌脱离了生命危险后,颜承也回过头来帮他处理家族之事。
颜氏和凤氏的地位可以用凤尾鸡头概括。凤氏是琼台的鸡头,尽管离开了琼台就没有什么势力了,但在琼台就是只手遮天的土皇帝。论起实力,强了琼台颜氏那可不止十倍。
所以当凤氏准备不顾忌冀州颜氏,好好地收拾一下琼台颜氏时,可想而知琼台颜氏陷在了怎样的艰难中。
刘监事把这一切的罪过都推给了那天的弄海节,他甚至提出让那天参赛的几人全部去向凤家负荆请罪这种馊主意。颜承忍无可忍,最终与他动起了手。刘监事气得直接离开琼台,扬言要到冀州告他们的状。
“斌弟被他们差点都害死了,别说他们不主动招惹我,我也绝不会放过他们。”能把一向沉稳的颜承逼到这种程度。可见凤氏有多么过分。
颜望心疼折损的利益,“这么下去。别说药材生意了,就连我们这些人,恐怕都在琼台待不下去了。”
颜望又说:“承少爷,您可要好好想想办法啊。这几年来我们琼台颜氏,能发展的如此好如此快,可是您费了无数心血的结果。还有若是就这么被毁了,知意姑娘的历练也就算失败了,后果不堪设想啊。”
这颜望也是够圆滑,丝毫不谈颜家被打压他会怎么样。
当然他说的也没错,颜承眉头紧皱,十几年前他刚来琼台的时候,颜氏还只是一个并不起眼的家族。经营着果业的生意,赚得并不多,每年给冀州的供奉,甚至还没有淮州颜氏的零头多。整个家族,加上府中的下人小厮,也不过一百多人。除了每几年走马观花一样来的历练者,甚至都没有一个修真之人。如果不是颜氏分家的名头,任谁也只会把这当成一个普通的富商之家。
颜承在来琼台历练之后,的确是耗了无数心血,才让琼台颜氏一点点壮大,时至今日虽然依旧远远比不了凤氏这样的家族,也有了很大的进步。
可以说,琼台颜氏凝结了颜承无数的心血。
其实颜承心里是有自己的私心的。琼台距离冀州万里之遥,又地处偏颇。但此地四季春夏,民风淳朴,又山高海深,是极好的世外桃源。
自己的祖父虽然是一族之长,父亲出生之时就被封为了少主。可他心里清楚,以父亲的修为,定然是无法等到继承族长之位的那一天。而他和斌弟的天资也只是一般,终其一生也无法成为可承担一族重任的强者。族中又有那么多虎视眈眈的眼睛。
颜承看着这一切,他接受了自己的平凡,也接受父母的平凡。甚至于将来,他也愿意接受自己儿女的平凡。
所以,他很久以前就想过,有一天要带着父母妻儿,还有安叔父女,远离冀州,到一处山高水远的地方平淡生活。
琼台,便是他设想过的地方。
不仅如此,颜望说得也对。琼台是知意历练的地方,若是历练期间,琼台颜氏受到重创,那么族中那些不和之人,必然会以此为由讨伐知意。到那时,等待知意的就是严峻的惩处。
知意刚来琼台的时候他就没有保护好她,自己这做兄长的,怎么能一直这么没用下去。
这也是为什么,他近日费心说服颜知意接受南怀予的重要原因。因为只要与南怀予尽快定了亲,那么颜知意就不能算是颜氏的人了,琼台如何也就与她没多大关系。
颜知意也琢磨出了兄长的心思,她说既然自己此番是来琼台历练,那么她就是琼台颜氏的一份子,是好是坏一力承当。
在经过数次的家族会议后,颜承修书至冀州的执事堂,说明了情况请求派族中精英相助。颜知意也写了封信给颜天问,说了一些在琼台的经历见闻,都是很家常的话,并没有提及和凤氏的冲突。颜天问收到信后看了好久,这还是知意历练之后给他写的第一封信。这丫头的字体比小时候好看多了啊。
颜天问也是有私心的,迫于压力他不得不让刚回家没多久的颜知意去琼台那等山高路远的蛮荒之地历练,本就有愧于心,又从执事堂那里得知了琼台如今的情况。心知这孩子在琼台过得定也艰苦,偏又不肯向他诉苦,这让他对这个本就喜欢的孙女越发心疼。
所以后来当刘壮实万里迢迢从琼台跑来告状后,颜天问直接以“大敌当前,私自脱逃”的罪名,将刘壮实定了大罪。
通透的人都觉得这刘壮实莫不是疯了,族长再如何铁面冷血的一个人,那在琼台的可都是他嫡亲的后辈,而且还是他仅有的孙子孙女。何况族长还很喜欢颜知意这个孙女。这刘壮实倒好,几个月前人家颜知意刚到琼台就因他罚了薪水,现在又跑来告状。这不明摆着找死吗。
果不其然,在惩处了刘壮实后,颜天问又督促执事堂,立即调遣岭南五州颜氏分家的势力,前往琼台相助。
与此同时,颜知意正冒险潜入琼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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