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定楷回到自己的王府,脑中故人二字挥之不去,一时间做什么都失去了兴趣,在房间中怎么也坐不定,拎着袖子心烦的乱走。
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心中‘故人’两个字牵扯,开口询问,“你说,和卢家牵扯,如今在蜀中的有谁?”
“属下所知的唯有蜀中茶马御史陆英,陆英是卢尚书的学生,故人,大概是他家的公子吧!”
萧定楷剑眉隆起,“不可能,熙……女公子知礼守法,怎么可能和他家的公子有牵扯,算了算了……”
心烦气躁的坐在椅子上,便是连字帖也变得没办法心静的练习了,胡乱的将毛笔放在笔山上,仰头平复心绪。
熙和回家的时候,脸上的红晕还在,想到五大王,眉眼里都是笑意,眼眸低垂也掩不住细碎的欢喜,丝丝缕缕蔓延出来。
无意间触碰额头,发现花钿不知何时又丢了,熙和摇了摇头,想到什么,又痴痴的笑起来。
晚间,卢世瑜回来,脸上笑意藏也藏不住,卢夫人和熙和看见他春风得意的回来,就知道事情已经不错的被解决了,一家人热热闹闹的用膳休息了。
熙和坐在自己闺房内,素手执笔,却在无意间写下萧字,心烦意乱又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起身带着披风后想去爹爹那里看看。
69書吧
书房内卢世瑜在写折子,觉得折子所言之事有些苦涩,想到下朝后陛下喊他在御书房中谈事情时,陛下提及的太子写下的几行字。
谗岂有端,罪实无名;全君臣义,成父子亲;家国永安,天下太平;君子今日,百罹成人。
今日皇太子殿下对于冠礼案的处理十分妥帖,合乎法度又显示兄弟亲情,不愧是宽和的储君。
卢世瑜想起来便觉得欣慰,这么多年的教导终究是让国朝的储副成为了忠孝仁义的君子,此时离开大概算是功成身退了吧。
“爹爹,我进来了啊。”
卢世瑜抬头就见到窗外明月,有些疑惑:“这么晚了,和儿怎么还不休息?”
熙和一路来到书房,晚间的风不小,自己带着披风尚且觉得有些寒冷,连忙走到窗子边,关了窗子,还不忘记提醒卢世瑜。
“娘还说,爹爹素来会照顾自己,我看娘说谎了。”
“你娘不会说谎的,为父晚间还有事,睡得晚些而已。”卢世瑜最后看了一眼被隔绝在窗外的明月,窗子被关上,屋中暗了一些,熙和又点了几盏灯才再次亮起来。
觉得温暖舒适了,熙和坐到卢世瑜的对面,想到白日里见到的人,眼皮抬起又放下,最后竟是连眉头都蹙起来了。
无意间看见未写完的折子上年老体衰四字,想到今日爹爹的高兴,心下高兴后不由得落寞起来。
爹爹辞官一家回到家乡,她还有机会见到他吗……
可是故乡也是爹爹的心愿,也是娘的心愿,也是她除了蜀中山河最想去看看的江南烟雨啊……
卢世瑜摸摸女儿的头,“皇太子殿下冠礼十日后会重新再开,两个月后春闱开,爹爹会在春闱结束之后离开都城,带着你和你娘一起回到江南,你不是一直想要看看爹爹的故乡吗?”
熙和的眼泪一下就流下来了,赶不及拿出帕子慌忙用袖子去擦,却怎么也没办法擦干净泪意,她不想在卢世瑜眼前流泪,可是在听到的时候还是流下眼泪。
“爹……爹,真的……要离别了吗?”熙和到底生出一丝丝的期盼。
卢世瑜给熙和递了帕子,熙和哭的狠了,扑在卢世瑜的怀里,泣不成声。
“熙和,忘了他吧。”
卢世瑜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一块帕子,里面放着两枚花钿,卢世瑜将他们放到熙和的手里,将熙和的手握起来。
熙和红着眼睛,一面之缘片刻就要散了吗?手中的花钿似乎千斤重,熙和怎么都握不住,却依旧拼尽全力的握着,帕子被攥在手里,破碎的花钿本该像是落败的墙皮不再被珍视,却似稀世珍宝被紧紧包裹。
“爹爹……爹爹,我怎么忘记他呢?见之后又怎么忘记呢……”
熙和的眼睛已经红的不成样子,流露出无措。
卢世瑜回想起下朝时五大王的意气风发,若不是无意间见到他落下的香囊里中的花笺,怕是此事会随着时间流逝更加难以割舍,干净青春的孩子落入权力角逐的中心该怎么自保。
那只花笺已经被卢世瑜毁掉,只有这两枚花钿他曾见过女儿十分爱惜,非是高兴之时绝不会轻易佩戴,所以便带了回来。
年少恣意,一见倾心,最难忘记,人世间求不得的却又最忘不掉的事物便是男女之情,可是五大王和卢家怎么成全。
“不是所有的情谊都会得到成全,不是所有的喜爱都会被认可。和儿,明日便去蜀中见见山河,到时候和你陆伯伯一同回都城吧!”
“好……”
熙和回到房中,开着窗子,任由晚风吹乱发丝,吹的人冰凉。
白日里带回的丹青铺在桌子上,画中的黄连木长在溪边,黄连木紧紧抓住岸边的泥土,溪水弯弯曲曲的从远方来,滋润着黄连木,相互依偎。
熙和看着画,泪水滴在黄连木上,晚风吹来很快干涸,依靠着窗边,一点一点卷起画来,放在盒子里,同时放进去的还有一张稚童描红的字帖,做完这些,熙和再也不忍心看到这些,转身趴在窗边。
刚刚明月高悬,现在却被遮住了一半。为何明月同人心意,人喜乐时它圆满至极,人悲恸时总是落寞孤寂,残缺不全。
都城外,少女掀开马车的帘子,看着都城门口的熙熙攘攘微微笑起来,却在帘子落下的时候笑着流泪,无声无息。
城门楼上,萧定楷看着马车离去,卷起尘土飞扬,一手执卷轴任由卷轴拖在地上,沾上尘土将干净洁白的溪水染的浑浊不堪。
一旁的侍者看不懂早间送来东西的意思,但是见到自己主子从满心欢喜地打开盒子再到失望至极地铺开卷轴,最后不顾一切来到城墙之上,却始终没有见卢家女公子一面,任由她远离,什么音讯也不知晓。
“我的楷终究不是孔圣人的黄连树,只是无时无刻都要遵守的规章制度……陛下这样,贵妃这样,三哥这样,难道除了大哥谁都不可以违背吗?为什么……”
他交给卢世瑜的花钿是他珍藏,他藏于荷包中的花笺是他的挚爱,为何他的东西这般容易失去。
他是赵氏贵妃的小儿子,为什么不如大哥得到母亲的宠爱,为什么连三哥那么艰难的人都有顾皇后那么好的母亲,而他却要在年幼时出宫建府。
坠茵落溷,他没有落在席子上而是不幸落在污秽之地,泥潭深渊近在咫尺,行差踏错如履薄冰,不被污浊沾染何其艰难?芳香之下难以展露人前的龌龊又该和谁倾诉哭泣,他都没有。
她那么洁白,洁白到只有同样青春干净的人才配得上,或者,她如同画中流水沾染污浊……
萧定楷重新看向手中的画,灰尘已经把整幅画面侵染的面目全非,他却含着笑容看着,像是绝世的珍宝值得不断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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