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成绩出来后,路云内心是一半欢喜一半忧,欢喜的是,她教的语文考了全年级第一,忧的是她们班的数学是全年级倒数第二。教她们班数学的是一位快退休的老教师,姓王。这位王老师平时总是一副所有人都跟她有仇的样子,对教学也不上心,对学生更没有一点关爱之情。她可能是想混到这个班毕业,自己也退休了,所以就不愿费心费力去教了。但事实是这个王老师一直以来教学水平就差,她的丈夫是教育局的领导,平时她是连校长都不怎么放在眼里的。路云知道,王老师是可以顺利混到退休的,但这班孩子怎么办?现在才一年级,数学就马马虎虎地学了,让她带到六年级的话,路云可以肯定,除了几个数学天赋好的,其他孩子的数学基础就毁了。一想到这点,路云内心就焦急。这是她第一批“开门弟子”,她多么希望他们个个能成材呀。
她也曾想过找王老师沟通,可是人家平时压根就不把她这个初出茅庐的班主任看在眼里。再说对于一直懒散惯的老师,也不太可能改变。她又想过去找校长,但去找校长又能怎样呢?把王老师调走吗?这显然不可能,只能惹出事端。再说她这种老师,教哪个班哪个班倒霉,所以还不如不调呢。
这个她无法改变的现状,让她觉得愧对这些孩子。她爱这些孩子们,这个班的孩子们也特别爱这位年轻活泼,美丽有才的班主任。在别班的小朋友都只会念弟子规三字经的时候,他们的路老师却让他们读《笠翁对韵》。这种有韵律,朗朗上口的读物,不但积累了语感,孩子们读着读着,就感觉胸怀顿开,心中有股天地浩然之气。路老师还经常给他们讲一些科学趣味故事,在他们小小的心灵里撒下科学思维的种子;班会课上给他们看世界各地的纪录片,讲述各地的人文风情,让他们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一群充满好奇心的孩子,怎么会不爱学习呢?
她鼓励孩子们一定要多读书,因为“读书可以经历一千种人生,不读书的人只能活一次。”
考完期中试之后,路云开始加快自己小说的创作,她这部小说是古代武侠小说(她心中一直有女侠梦)。为了写好自己的处女作,她啃了好几本历史书,翻看了很多历史资料,连《黄帝内经》,《易经》都去琢磨了一番,金庸古龙的书也都看了一遍,真的是用尽洪荒之力了。
星期天又是宅在屋里创作的一天。因为全天全身心去创作,进度也很快。傍晚的时候,她边听着音乐,边用迷你锅准备晚餐。这时一个深圳号码的电话打了进来,路云心想肯定是垃圾电话吧,因为她没有认识的人在深圳。
接了电话才知道原来是龙舅舅。路云很意外,也很开心。自从龙舅舅去当兵之后,她就没见过他了。只听说他退伍之后去了深圳闯荡。这些年她读高中读大学,又一直勤工俭学,很少回村子里。而龙舅舅也很少回来,也就没有听到他的消息。
记得在小的时候,自己可是龙舅舅的跟屁虫啊。自从妈妈跟爸爸离婚后,妈妈就带着她回外婆家住。外婆的那个村子只有几十户人家,住着姓古姓石和姓路三姓的人家,龙舅舅是娃石的,但只要是一个村子里的,甭管姓什么,都按同姓的辈分叫。石祖龙是跟路云妈妈同辈的,所以路云从小就亲切的叫他龙舅舅。龙舅舅只比路云大六岁,在村子里的一众小伙伴中,龙舅舅是孩子王般的存在。他带着大家上山砍柴放牛的时候,会教大家抓鸟,还会在山上“练武”,“比武”;到山下的河里捞鱼时,还会搞游泳比赛,然后在河边的鹅卵石滩上烤鱼吃。不仅如此,龙舅舅还充当大家的“监护人”,孩子们之间有矛盾,吵架打架什么的,他一出面,马上就消停了;孩子中有人受伤,或遇到危险,他会第一时间出手相救。有一次,路云溺水了,也是龙舅舅眼疾手快把她救起的。
那个时候,村子里的孩子在他的带领下,度过了一个多姿多彩的童年时光。那时候的龙舅舅,在路云眼里,是个剑眉星目,意气风发的少年。
时隔多年,路云很想看看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会变成怎样的一个青年。以他少年时的个性,再加上在部队的磨练,一定是个满腔热血,充满斗志的青年吧?说不定他已经有了一番作为,衣锦还乡呢!
只是电话里的龙舅舅声音听起来有点消沉。他简单的问了一下她的工作,然后问她家里要不要装宽带?如果装的话明天抽时间回村子一趟,他约了移动公司的明天上门安装。路云连忙说要装。本来她就一直很遗憾村子一直没能装上宽带,因为村子地处偏僻,年轻人又都外出,装宽带的事就一直没人提。现在龙舅舅回来就不一样了,他果然还是那个喜欢带头办事情的人。
星期一,路云把她下午的课都换到了上午,又把星期二上午的课换到了下午,这样她就有足够的时间来回了。从县城到村里有四十多公里的路程,班车每天只有中午一班,她下了课午饭没吃就匆匆去赶车了。
班车只到山坡下的公路。下了车之后,还要走上一条长长的蜿蜒而上的水泥路到坡顶才到村子,因此这个村子就叫坡顶村。虽然村子偏僻,但因为国家的村村通政策,水泥路都通到家门口,村民都十分感恩国家的付出。
水泥路的两旁,是漫山遍野的桃树。如果是春天桃花盛开的时节,走在路上,这如画的风景简直美不胜收,让人如同置身世外桃园。如果是夏天走在这条上,那就有口福了,一棵棵树上硕果累累,那诱人的果香让人垂涎欲滴。这里的桃子是十里八乡出名的,果肉鲜红,清甜可口,是色香味俱有的。
现在是晚秋时节,两旁的树木都已经落叶,是一番萧条的景象,但也别有一番诗意。路云走在这条熟悉的路上,发觉此刻的心境与以往的任何时候都不一样,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她说不上来。
走了差不多一半路,看见一辆摩托车从坡上开下来。路云一眼就认出了是龙舅舅。龙舅舅也一眼就认出了路云。他把车子掉头了才停下来,对路云说:“刚想去路上接你呢。”
路云跨上车,说:“龙舅舅,好久不见了,变化挺大的。”
龙舅舅自我打趣地说:“变得像大叔了是吧?”
“倒没有,就是成熟了很多。”
龙舅舅把车子开到家门口,对路云说:“我们都还没吃午饭,就等你回来一起吃呢。”
“那正好,我正愁一个人怎么开锅呢。”
二婆正从灶上端了一锅带点肥肉的油焖豇豆过来,放在桌上。这锅油焖豇豆,虽然看不到什么肉,但是二婆放了自家的干辣和毛辣果一起焖,看着就色香诱人,食欲大增。她笑着对路云说:“云妹,不要嫌我们家饭菜简单就行。”
“怎么会?二婆你不知道,我经常一个人懒得煮,开水泡饭也就吃了。”
“那怎么行?你现在都在城里上班了,怎么说也要吃好点。”
“我感觉一回到村里,就吃嘛嘛香。二婆,你厨艺真好,随便做个油焖豇豆,都比外面饭店的好吃。”
“是吗?那我太开心了。”
“对了,怎么不见二公呢?”
“你二公他老毛病又犯了,现在在住院呢。”二婆一下变得忧愁起来。
“你们怎么不跟我说呢?我好去医院看他。”
“你工作也忙,怎么好意思麻烦你?你小姨一直在医院照看他呢。”
路云发觉,她跟二婆说话的时候,龙舅舅一直沉默不语地吃饭,显得心事重重的,看着食不知味的样子。也不知道他这些年经历了什么,脸上有一种沧桑感,完全没有了少年时期的意气风发。
吃好饭,路云帮着桌子收拾,二婆抢过活说:“你多陪你龙舅舅聊聊天。”路云看了看龙舅舅,觉得有必要跟他谈谈。
“龙舅舅,这些年你一直在深圳吗?”
“是呀,七年了!感觉就像做了一场梦。”
“这些年在深圳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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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妹,你想听听我是怎样从一个一无所有的热血青年拼搏成现在这个负债累累的‘中年大叔’吗?”
路云点点头。
“从部队出来后,我带着满怀激情和理想来到深圳,决心要在深圳闯出一番天地。我每一份工作都兢兢业业地对待,用心去学习和观察,慢慢的就有了一定的积蓄和人脉。我一心想要自己创业,所以我觉得时机成熟的时候,就开了自己的工厂。我决心用命去拼这份事业,可现实却狠狠的打脸,我一次次被打倒,又挣扎着起来,到最后还是 一败涂地,还欠着一堆亲友的人情债务。连谈了多年的女朋友都留不住……”
龙舅舅用短短的一段话概括了他挥洒青春和汗水的艰苦奋斗的七年,那些伤与痛,得与失,在他眉宇间若隐若现。那些差点流落街头,绝望到想要自灭的日子,让他不堪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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