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楼城，大理寺分部。
高默飞驰而至，收鞭，下马，又直接把马鞭扔给迎上来的衙役，几个大步便进了分部大门。
斩命也紧随其后，在高默稳坐案前时，他也快速的把两封密函送到了桌上。
第一封是凉州分部发来的密令，上面写着凉州发现前朝余孽本部，大批前朝的官员及家眷隐藏于此，请高大人前往，定夺。
第二封是京城发来的，出自清平王府，告知他万楼城观知医馆里有太后恩人 。
寥寥的一句话，便已经是给观知医馆送了一块免死令牌！
斩命站在高默身后，瞥眼看到后面密令上的内容，感觉心口的血液有那么一瞬凝固了。
不动声色的向后移了半步，唯恐他们家大人发飙，殃及无辜......
窗外枝头上一只翠鸟停落，冲着朦胧的月光轻唤了几声，像是在小心翼翼的寻找着自己的另一半。
直到翠鸟挥动着小翅膀消失不见，高默还是如坐泰山般稳定 ，斩命幻想的雷霆之怒并没有等到。
瞪薄了眼皮也没见他们家大人有任何异动，哪怕手撕个密令也行啊。
“斩命。”
“恩？”
斩命晃神，一个恩字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唐突，慌忙躬身道：“大人，请吩咐。”
高默摆手，示意斩命不用惊慌。
“你想念咱们在塞北骑马的日子吗？”
“大人......”
斩命不敢说，被困京城的这些年，只有他知道，他们家大人眼中的光越来越淡了，后来又经历了高母去世，那个眼眸变的更加阴沉。
直到近两年，瑶姑娘的出现，他的脸上才能露出一丝温柔。
塞北的天那么的干燥，冷冽。
飞沙走石，喝口水比现在吃油都难。
那一年他十岁，高默十二，他们是一起参的军。
当时只有十二岁的高默，带着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沉稳，一路过关斩将，所向披靡。
他就这样一路跟着，一直到高默做到副将的时候，他是当朝宰相孙子的身份才被暴露出来。
当朝的宰相啊，本就浑身散发着光芒的高默，便如同神明一般，照透了斩命十六岁的身心。
年轻气盛的少年郎，谁不想跟着一个有前途的将领，何况这个将领还有着超凡的真才实干，他是真真的觉得自己幸运，能与这么一位神人共进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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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年，朝余孽造反，他们是唯一一支从塞北这么偏远的地方接到指令回来救援的队伍。
他们带着荣耀，带着自豪，踏上这条不归路.......
当时的他还在纳闷，这么明显的立功之路，高默脸上为什么没有一丝笑容。
回到京城，前朝余孽早已被打压的不成气候，他们等于白捡到了一个大便宜。
皇上大加赏赐，封侯拜相，结果却被高默全部拒绝。
直到那个阴阳怪气的太监，捧着圣旨走进他们驻扎的军营时，他才知道，他们回不去了。
大理寺少卿，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官职，牢牢的锁住了他们的脚腕。
他们家大人，成了牵制宰相的绳索，牢牢的攥在了皇上的手里。
八年了，每每想起在塞北的日子 ，他好像都能看到那个驰骋在战场上的少年，意气风发。
然而现在，每天坐在大理寺，处理着那些看似疑难的事情。
实际上，他们所能做的，都只是宫里的那位想让他做的。
提线木偶般的日子，日复一日。
此次如若不是为了瑶姑娘，他们家大人 ，可能还提不起精神，还在做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日子。
前朝余孽的事情，他们一直在查，这个事情 ，一直是皇上的心头病。
其实只要他们大人愿意，这些余孽怕是早已烟消云散。
这些年，与其说是一直在查，不如说是在观望。
当然，这只是他心中所想，他可不敢在高默面前提起自己的想法。
现在大人这么问，他竟不知要如何作答。
“大人，咱们现在已经出来了，如果您真的想，不如抽出来一段时间，咱们回去塞北看看？”
“回去？”
高默笑了，嘴角透出的苦涩，怕是比毒药还要苦上几分。
“只要那个位置不换人，咱们就永远也回不去。”
“大人！”
从来都是大人提醒自己口无遮拦，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两道密令触及了他的哪片逆鳞？
高默不语，只是提笔，在手边的纸上书写。
手臂无力，手中的狼毫也如同铁杆一般沉重，一个字写的仓促，凌乱......
收笔。
纸上只留一个字，
无。
斩命抿起嘴唇，差点读出来。
高默低头，看着那团黝黑的墨迹。
只有他自己知道，生在这样的家里，他是多么的无奈。
生在这样的朝代，他是多么的无力。
生在这样的乱世，他是多么的无助。
对，就是无助。
这么多年，从未像现在这样无助。
穷有一身的抱负，却只能这样忍气吞声，做小伏低。
呵呵，有时候他真想大笑几声，来嘲笑自己的无能。
可是他又能如何呢，笑这苍天对自己不公吗？
这比承认自己一无是处还要让他觉得可笑。
“走吧。”
高默突然起身，肩膀明显比初进门时塌了一节。
“大人，咱们晚上的行动？”
“先不动，继续盯着。”
“是。”
斩命不敢问，紧锣密鼓的筹划了这么久，在看到那封密令的时候，他就知道要搁浅了，不死心的问上一问，现在整个心都凉的透透的。
两人乘马离开，来也匆匆 ，去也匆匆。
只留下一群唉声叹气的众人......
他们心里憋屈，这次的围捕，不知道是多少个不眠夜换来的，现在只因为一道不明缘由的密令鸡飞蛋打了。
“唉~~~”
一个捕快没忍住，叹出声来。
“啪！”
一个巴掌迎头而来，不用抬头他也知道是自己的头头听到了。
“你还敢叹气，咱们大理寺这些年就赞了那么点气运，都被你给叹没了，这样的日子还不知道要过到什么时候呢，你给我收着点！”
捕快挠着头，嘿嘿的傻笑着。
“理正 ！我错了，嘿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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