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焘恨恨地道:“王宾卑鄙无耻,阴险狡诈,暗中算计我等,此仇不报非君子也!”
刘襄想笑,还是忍住了,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得罪王家对我们并无好处,我看这事就这么算了罢。”
宋焘诧异地盯了刘襄一眼,不满道:“算了?这事怎么能算?他害得我们在天下人面前出丑,我们的名声全毁了,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指指点点。还有,他垂涎阿妙已久,夺妻之恨你也要算了?镇符,你以往可不是这样的人儿!”
刘襄笑道:“我与阿妙又没拜堂成亲,婚约也是我除的,何来夺妻之恨?我受伤后生了场大病,很多事情都想明白了,胳膊拧不过大腿。就算你想报仇,现在也不是时候,以你宋家能斗得过人家琅琊王氏?”
宋焘有点泄气,仍自嘴硬道:“我们五人,五家联手,难道还怕他一个王家?”
刘襄道:“何来五家?”
宋焘一怔,而后恼怒道:“好呀,原来你是怕了人家,不愿与我们一起斗那琅琊王氏,是也不是?我们此去建康,本是想替你出口恶气,没想到你却当了缩头乌龟。算我宋四瞎眼,看错了你刘子辅!”作势就要下车。
刘襄微微一笑,拉住他道:“你看你如此沉不住气,又怎生去和王家斗?不是送上门让人家羞辱么?你们对我如此义气,我又怎会丢下你们不管?”
宋焘道:“那你方才的话是何意?”
刘襄道:“阿妙与那王四郎情投意合,将来王沈两家多半是要联姻的,沈家不与王家一起对付我们就不错了,又怎么会反过来帮我们去斗琅琊王氏?依你之见,赵、宋、朱、刘四家绑一块儿能斗得过沈家么?”
宋焘奇道:“即便阿妙将来进了王家门,沈二与我们这么多年情同手足,我们干么要去斗沈家?”
刘襄道:“我只是打个比方,没有真的想要去和沈家斗。”
宋焘放下心来,沉吟一会才道:“沈家虽然在广陵郡首屈一指,但若赵、宋、朱、刘四家联手,纵然斗不赢沈家,沈家怕也不能把四家怎样。”
刘襄道:“着呀,连你也看得出我们四家绑一块儿,斗个沈家都没有必胜的把握,又怎么去斗琅琊王氏?那可是个庞然大物,抵得上千百个沈家。在王家人眼里,我们与蝼蚁无异,只需伸伸手指就能捏死我们。因此,现在去得罪王家对我们百害而无一利,只会自寻死路。”
宋焘张张嘴想反驳几句,可又不知如何反驳,虽然很难咽下这口气,但不得不承认,刘襄说得一点儿也没错。半晌才道:“那我们怎么办?”
刘襄淡淡一笑,吐出了两个字:“赚钱!”
“赚钱?镇符,你何时对这腌脏之物感兴趣了?”
刘襄道:“钱有什么不好?有钱能使鬼推磨,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有了钱我们才可以做事情,才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知道,商贾一般为世人所看不起,但《战国策》里《秦王欲见顿弱》一篇你读过么?”
宋焘道:“你是说,商贾之人虽无其名却得其实,是也不是?”
刘襄点头道:“人活一世,空有其名,却捞不着半点实际好处,那又有何用?到头来还不是惹人讥笑。有了钱,可以吃好的,住好的,用好的,那些虚名又不能填饱肚子,关键时刻,只有钱才最靠得住。因此,我们想要在这个乱世生存,没有钱是绝对不行的。”
宋焘若有所思,而后道:“可经商之事我们均不甚懂,要如何做呢?”
刘襄莞尔一笑,道:“日后,只要你们听我的,我自会带你们趟一趟这滚滚商途。如今,你们是剽窃诗文之徒,我乃寡恩薄幸之辈,名声尽毁,想出仕登庙堂,怕是再也无望了。不过,这世间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去做,很多人等着我们去结识,想出人头地,并非只有做官一条道路。比如经商,只要我们赚足够多的钱,腰缠万贯,富可敌国,这天下还有谁敢小瞧我们?到那时,便是王谢权贵见了我们,也得礼让三分!”
听着刘襄的豪言壮语,宋焘热血一阵沸腾,尤其是听到那“礼让三分”四字,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当真?”
刘襄笑道:“自然!眼下就有一桩好事要便宜你宋家。”当下将象棋之事与宋焘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他本来打算与周家合作,但既然碰到了宋焘,他立即改变了想法,不论是家资,还是两人的关系,宋家都比周家更适合做合伙人。
刘襄问道:“你家可有木料加工之类的作坊?”宋焘摇头。
刘襄道:“那我们便从零开始,要先建造一座大作坊,制作象棋并不需要具备木匠手艺,所以人手由你自行招募,规模要在百人以上,甚至更多。我们要施行流水线制作模式,大批量生产象棋。成品先在广陵城售卖,等象棋推广开来后,便可销往整个天下。由于象棋制作简单,易于仿制,因此,在其推广开来之前,我们必须囤积大量象棋,以便迅速填入市场,不能给仿制品留太多空子。”
宋焘问:“何谓流水线制作模式?”
刘襄耐心给他讲解起来,直到他理解为止。随后二人又商议了大量细节,各方各面刘襄都交代得清清楚楚,甚至连作坊名字都被刘襄给顺嘴起了:宋氏象棋厂。
最后决定,宋家几乎包揽了象棋从制作生产到销售的所有工作,将来所赚利润双方五五平分。
宋焘并不傻,虽然刘襄一不出力,二不出钱,赚了钱却要分走一半,看似宋家吃了大亏,其实这桩生意里里外外都已被刘襄规划得明明白白,日后的一切工作都是要按照刘襄的规划一步一步实施,刘襄才是关键,他宋家才是捡了大便宜。
牛车就停在道旁,二人在车里商议了一个多时辰才谈完所有工作。等宋焘离去时天已晌午,长青赶着牛车晃悠悠的回了刘家。
傍晚时分,宋焘登门汇报工作,言作坊场地已选好,明日便可派匠人过去建造厂房,一切都是按照商议好的进行。
刘襄把象棋拿出来,给宋焘讲解一番,教会了他如何下棋。而后刘匡就登场了,半个多时辰虐了宋焘六局,最后丢下一句:“剽窃诗文的主意定是沈二郎想出来的,你这脑袋如此愚钝,只怕是想不出什么主意!”摇了摇头,回屋睡觉去了。
宋焘气得暴跳如雷,不是念他还是个孩子,肯定要抓回来踢打一顿。
见宋焘目光盯来,刘襄摊摊手道:“午间我与父亲说起了你们在建康的遭遇,被他听去了一耳朵。”
宋焘面色有些发烫,问:“刘叔父没骂我们几句?”
刘襄道:“他说你们投机取巧,品行不端,让我日后不要与你们走得太近。”
宋焘面上更红了。二人摆了两局,宋焘自然是又被虐了两局,不过他兴致勃勃,口中直道:“这象棋当真有趣,日后必可风靡天下,咱们的象棋生意定要大赚一笔啦!”手下动作不停,将三十二颗棋子一一拾进自己袖兜里,最后把棋盘折了两折,告辞离去了。
刘襄也不阻拦,前段时间他命长青找周木匠又做了两副象棋,是以家中有三副,让宋焘拿走一副也无关打紧。
两日后,刘襄亲自下厨做了二十余块月饼,因为今日是八月十五中秋节。但可惜,这时代并不过八月半,根本没有中秋节这个节日。
刘襄没了解过,并不知道中秋赏月是从唐朝兴起的,到了宋朝才把八月十五这一天正式定为中秋节。
起初得知不过八月半时刘襄大为沮丧,最后还是强打起精神,安慰自己,别人不过他得过呀,毕竟一年只有一次中秋节。
他找来花生,炒熟剥开,一个没留神让刘匡偷偷抓去一大把,还好他备的花生多,做月饼也用不了多少花生米。
这时代芝麻叫做胡麻,他炒了一大碗,香气四溢。又把胡桃核炒熟敲碎,取出桃仁,每一颗都抠下一角尝尝,以免有坏仁混在其中。一粒苦桃仁足以破坏他的所有心血。同时他眼睛溜了一圈,防止刘匡再冒出来偷食。
没有瓜子也只能作罢,不过找糖时才发觉这时代根本没有冰糖和砂糖,只有粘稠的饴糖,听长青介绍,这是用麦芽或谷芽熬成的,刘襄脑袋里立马就冒出了三个字:麦芽糖。
他将花生米、胡桃仁敲碎,把胡麻、饴糖、糯米粉放入,再加凉开水搅拌,而后搓成团,这就是月饼馅了。
69書吧
接着和面包月饼,没有模具,他也没特意去制作,包成圆形就成。外面刷上油,放入炉内炕熟,月饼便做成了。
当晚,刘襄让长青、长喜在院中摆上桌席,一家人不分主仆全员上桌,围在一处一边赏月一边吃月饼。
众人都对刘襄做的月饼赞不绝口,尤其是刘匡,不一会就吃了两块。他嘴巴不得闲,还在叭叭地问:“二郎,这是什么饼?当真好吃,我可从来不曾吃过!”
刘襄笑了笑道:“这是月饼。相传,汉朝有个叫董永的孝子,他家境贫寒,父亲过世却无钱办理后事,只得卖身葬父。他的孝心感动上天,玉皇大帝的第七个女儿知道这件事后,便偷偷下凡到人间,经土地爷说合,槐荫树作媒,与董永结为夫妻。
这位七仙女为董永生下一个儿子,但玉帝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他派天兵天将把七仙女捉拿回天庭,孩子遗留在人间。这孩子很可怜,村里其他孩子都不愿和他一块儿玩。
八月十五这天,他又被村里其他孩子欺负了,他们骂他是没娘的野孩子,他便到桂花树下哭,他的哭声惊动了天神吴刚。善良的吴刚见他是个没娘的孩子,心生怜悯,便从天上下来给了他一双靴子,并告诉他这是一双登云靴,只要他穿上就可以腾云驾雾去找他的阿娘了。但是,这登云靴只有月亮出来后才可以穿。
孩子高兴坏了,也不哭了,向吴刚道了谢。等到夜幕降临,月亮刚一露脸,那孩子就拿出登云靴穿上,只轻轻一跳便飞到了天宫。
七仙女早已收到吴刚捎来的信儿,这时正等在天宫门口,一眼就看到了分别多年的儿子,心里真是又悲又喜,对着该子又亲又抱。
她把嫦娥送来的桂花蜜糖拌上花生果、胡桃仁,照着月亮的样子,做成了香甜可口的仙饼,让儿子痛痛快快吃个够。
谁想玉帝知晓后大为恼火,把捎信儿的吴刚罚到月宫里去砍桂树,让他永世不得离开月亮。又命令天兵脱下那孩子的登云靴,把他赶回了人间。
这孩子像是做了场梦,对天宫中的一切已记不大清了,只记得阿娘给他做的仙饼。后来,这孩子长大了入朝为官,依然没有忘记阿娘给他做的仙饼。
为表对阿娘的思念,他便让当地百姓们在八月十五这天,都做那种像月亮一样的饼,也就是你正在吃的月饼。”
刘匡恍然,喔了一声:“怪不得这般好吃,原来是仙饼。”
其余人不似刘匡年幼不更事,此时都被刘襄所说的故事感动了,尤其是刘夫人,她眼中含泪,说道:“我想我的大郎了,不知他在南阳待得好不好,有没有人也给他做月饼吃。偏就那般狠心,三年了,也不知道回来见见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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