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阮宁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王小姐好好的怎么会自燃?还是在她要被指为皇子妃的时候,她从不信什么鬼力乱神,只信人心叵测。
所以在这所有人都对王家避之不及的时候,江阮宁出现在了御史府。
看着几日前还珠圆玉润的少女,此时浑身缠绕着纱布躺在床上,江阮宁心底也是一阵阵的发沉,第一次意识到了朝堂倾轧的可怕和残酷。
“这些是产自北域的药材,还有这是我母亲流传下来的生肌玉蓉膏,对烫伤有奇效,夫人若不嫌弃可给令爱试试。”
御史夫人接过江阮宁递过来的东西,忍不住泪如雨下,这几日她思来想去,都怪自已得意忘形,带着女儿去宫宴不说,还毫不低调的炫耀她,这才引来这样的灾祸。
“母亲莫要哭了,是我无福罢了,发生这样的事岂能怪你。”
王小姐见她母亲懊悔自责,也觉得心里难受,但目光还是落在江阮宁身上,“侯夫人今日能来看我,我心里感激不尽,但有些话我还是想问你。”
看到她眼里的不甘和倔强,江阮宁点了点头,微微偏头示意了一下明萝,屋内的其他人便陆续退了出去。
门一关上,那王小姐便直直的坐起来,盯着江阮宁质问:“侯夫人,你的表妹孟氏,这次是不是与我同在秀册上,而如今,她是不是要成皇子妃了?”
孟芙能不能成为三皇子妃江阮宁不能确认,但她的确对此志在必得,所以江阮宁只能点点头,“昨日礼部已经遣人来纳采了,若无意外,她应当会入宫。”
“呵,果然。”
王小姐苦笑一声,双手紧紧揪住被褥,“那新阳侯夫人就不觉得此事有蹊跷吗?”
江阮宁看她似乎有话要说的模样,也严肃的开门见山道:“我今日会来这里,就是有所怀疑,王小姐不必再试探我了,你有话直说吧。”
“好。”
她示意自已的母亲,御史夫人点点头转身去暗格里取出一个匣子来。
“侯夫人也看看吧,以你的聪慧,不会不明白这是什么。”
江阮宁接过御史夫人递过来的匣子,看着里面被烧得残存的布料,认出这赫然就是宫宴那日王小姐穿在身上的衣服,而且是出自她锦云坊的东西。
那天事情发生时她也在场,看得清清楚楚,是好端端的起了火光,顷刻间就烧遍王小姐全身,却不知道问题是出在这衣服上。
此时把这布料拿在手里,江阮宁用手指捻了捻,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
不对!
江阮宁把那残存的布片缓缓凑近鼻尖,就能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硫味,而再看那衣服燃烧的边缘,呈现浅浅的焦黄色,而不是明火燃烧的焦黑色。
“这.....”江阮宁看向王家母女,不太确认道:“这是磷粉?”
她之所以不敢确认,是因为磷粉这种东西在大蔺并不常见,因为起初它常被一些神棍用于装神弄鬼,炼丹制药,祸乱于民,已经被官府严令禁止使用。
现在除了一些民间术士会用到,就是军中才能掌握大量的磷粉的提炼。
江阮宁会知道,还是从古籍留下的只言片语中。
御史夫人点点头肯定了江阮宁的猜测,抬眸看向不可置信的她,“新阳侯夫人今日能来到这里,至少说明你尚存良知。
否则等我王家将此物证呈报大理寺,就凭这件衣服出自你的锦云坊,而且你娘家表妹成为了最后的赢家,你就脱不了干系!”
所以她刚才看到江阮宁出现也是大感意外,如果这件事是江阮宁为了帮她娘家表妹除掉绊脚石,而故意陷害自已女儿的话,现在就不该还这么有恃无恐的上门来。
“我如果说我对此事绝不知情,王小姐还会信我吗?”
江阮宁倒是不怕御史夫人的威胁,看向榻上伤痕累累的王小姐,无论如何,有人借助了她锦云坊的衣服害人是真的,而这个人,还很有可能就是孟芙,自已舅舅的女儿。
那就正如她们所说的,等事情被闹大的那天,自已和新阳侯府都会受到牵连。
“现在追究这些还有用吗?事情已经发生了,我的脸已经毁了,我王家耗费这么多年的心血培养我,我恋慕三皇子殿下多年,现在一切都毁了!
侯夫人觉得,我会因为你的这点小恩小惠就既往不咎?我王家会因为你的一两句恳求,就会善罢甘休吗!”
这个温婉的少女,在经历过这样的事之后,再也承受不住,终于歇斯底里的把刚刚江阮宁带来的东西一股脑的朝她丢来。
江阮宁不闪不避,等她发泄够了,才看着这个哭泣不止的少女缓缓说,“我不会恳求你的原谅的,因为主谋这件事的另有其人,你若追究到底,也是她咎由自取。
至于我和锦云坊会不会牵涉其中,我相信王小姐是明辨是非的人。”
是的,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这是她一直遵循的准则,更何况这件事连她,都想问个究竟。
江阮宁的马车是午后回来的,她头一次不闪不避的直闯魏策的书房,看着她冷若冰霜的脸色,守在外面的随从哪个敢拦,连忙去禀告姜无。
“少夫人,侯爷刚刚从兵部回来,正在会见几位同僚,您待会儿再来行不行,哎!少夫人——”
69書吧
江阮宁对姜无的劝阻恍若未闻,疾步朝那处她甚少踏足的地方走去,因为魏策手掌兵权,哪怕是在家中,他的书房也看守重重。
此时一众侍从都想阻拦江阮宁,但一向温软和善的少夫人,今日却好像裹挟着滔天的怒火,径直推开了那扇紧闭的房门。
屋内正在议事的众人一惊,第一次得见传说中的新阳侯夫人,也第一次见新阳侯脸上闪过心虚的神色。
江阮宁扫视一圈,发现屋内的赫然大都是依附于邓家的臣僚,也就是说,这里已经成了三皇子党聚集的地方。
“妾身无礼,让诸位大人见笑了。”
她欠身福了一礼,然后才看向坐在主位的魏策,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冷漠:“侯爷,妾身有话要和你说。”
魏策见到她如此生气的模样,怔愣之后也是站了起来,遣散了屋里的其他人。
直到门被姜无他们带上,魏策才起身来到江阮宁身边,揽着她的腰问道:“这是怎么了,动这么大的火气?”
江阮宁偏头看着直到现在依旧一副不痛不痒模样的魏策,只觉得恍惚,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他啊?
他过去在自已面前表现出来的那些样子,到底是真情流露,还是全都是他在演戏?
“魏策,你告诉我,你现在是不是已经是三皇子的人了,你怂恿我父亲去揭发孙家,是不是也是你在背后推波助澜的。
还有,你是不是为了孟芙能入宫,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王御史家的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一时间千头万绪不知道从哪儿问起的江阮宁,只能把自已想到的问题都一股脑的抛出来。
她紧紧盯着魏策的眼睛,希望从他的目光里看到坚定的否认。
但是,她没有。
这样的眼神魏策实在是招架不住,下意识便避开了江阮宁的目光,一边走向案几一边说道:“阿宁你应该也知道的,身在朝堂,身不由已。
世上的事也不是非黑即白的,哪怕是我,有时候也不得不做出一些不光彩的选择——”
他正在想着怎么安抚江阮宁,身后突然传来抽屉打开的声音,他猛然回头,就见江阮宁已经将一块桐油纸包着的石块从暗格抽屉中拿了出来。
“原来,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江阮宁打开那个油纸包,拿在手里晃了晃,质问魏策:“这是什么?”
看到她的动作,魏策大惊,几步走上去想夺回来,“阿宁,那不过是军中的一些火器的原料,你快放下!”
江阮宁却不听,愤怒的把石块朝案桌上一磕,这黄色的石块却是极脆的模样,顿时粉碎成四分五裂的模样。
不等魏策阻止,江阮宁却是已经抓起一把散落的粉末洒在自已身上,厉声问他:“真的什么问题都没有吗?”
这出乎意料的举动让魏策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慌忙冲过来帮江阮宁脱掉身上的衣服,又帮她擦拭手上沾到粉末的地方。
这样的举动已经说明了这块石头有问题,更何况那被他远远丢开的衣服,没一会儿竟然升起了缕缕白烟,竟然是自燃了,和那天大殿上王御史女儿遭遇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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