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和许久,玉华手中的动作也慢慢停下,脸色嚣红。
回复先前栾仲秋提出的问题,“小姐临行前嘱咐过,莫要太过招摇,闲下来,多往山下走走,一个人呆在山下太久容易出岔子。”
栾仲秋笑了笑,“她是这么说的?”
玉华点头。
栾仲秋又问:“这次你打算在这待多久,明日城里有个庙会游行,看看?”
玉华摇头,“不要,待会儿就走,出了城灯下黑,夜路好走些。”
“走之前,帮我结下账。”栾仲秋望向玉华
玉华闻言,拍桌而起,瞪大眼睛、食指微微弯下,怒不可遏指向栾仲秋。
被这位小姑娘瞪着眼睛指着鼻,一时间,他稍有面觑。
正在这时,街道涌散人行,是看完戏的人回来了。
“走啦。”
玉华腾椅走出,两手背在手,朝着人海背道、城门方向走去,嘴里哼着山上法决编改的曲,栾仲秋瞧着小姑娘身影,很是悠哉。
玉华一步离开,龙人摊贩正好回来。
龙人摊贩两袖相合,脸上挂着看完好戏的神情模样,回到小摊,坐在小板凳下,把了把炭炉里的火候,守着炉火出神。
栾仲秋望向龙人摊贩,寻思新来的,会喝酒,不会做生意。
“…诶,店家。”栾仲秋开口
龙人摊贩听有人喊他,转过身子,扬眉看向栾仲秋。
栾仲秋笑笑问道:“今晚天涯峰上的角是哪位啊。”
龙人摊贩起身,稍稍抬手,迟疑一阵,伸出三指,往额头处横划而过。
“山君啊,成了没?”栾仲秋好奇问。
龙人摊贩做出苦脸,两手一摊,耸着肩。显然没成…
栾仲秋哦了一声,动起筷子,又叫店家多上几道菜,碗中酒水见底,正想将其倒满时,目光瞥向一旁,瞧见一个熟悉的家伙,正抬头望向一旁的树栽,围着树了绕几圈,很是满意,正要张开腿时,听见身后大喊:
“地缺,过来!”栾仲秋招了招手。
地缺回头看了眼,懒得管顾,跑到树的背后,张开腿,撒起尿…
不久,地缺冲栾仲秋叫了声,吐出舌头,跑向栾仲秋所在的板椅之下。
地缺刚坐下,栾仲秋看向它,说道:“有伤风化啊。地缺,你多少是有点缺德。”
“呜~~”
地缺被这么一说,呜的一声,晃了晃身子,一整个窝在地上。
见地缺这副模样,栾仲秋意识到方才斟言,气声缓和又问,“那两小家伙回去客栈了?”
地缺低下脑袋,懒得搭理。
……
栾仲秋见地缺耍起脾气,一脸无可奈何,只好喝酒才吃菜,时不时往地上夹两菜,地缺动嘴不动声。
不久,菜尽空盘,栾仲秋起身,从袖子取出十两碎银,除去饭菜钱,另号叫龙人摊贩帮忙去交酒钱,酒馆离这不远。
店家应下,栾仲秋转身带上地缺离开小摊,吃得撑,四处走走,消消食。地缺走在跟前。
龙人摊贩见客人走远,来到桌前收拾碗筷,收拾时,无意瞥向那酒壶,他拿起酒肉穿肠’晃了晃,幸其发现还剩小几口。今晚来聚海角城的无不是看戏的多,吃宵食的少,小摊处也少有人来,他旋即坐下,不打算收拾,还是喝酒好。
酒水倒满整个海碗,他两手小心端起碗,小酌一口,酒气出喉,美美地放下碗,酒熏红脸,手袖相合,坐在板凳上左右摇晃身子。
酒不多,慢慢喝,小两口,要花晃。
至于那酒钱,喝完再去交,不迟。酒钱可候,好酒可不等。
————————
夜幕走场,天微微亮,街道比以往人海拥挤,陈生被人海推搡的声响吵醒,这还是他来海角城少有几个睡的浅的日子。
因为起得早,有间客栈里仅有零散几人吃早点,喝早菜。在客栈住的久,碰上几个人也能聊上几句。
陈生一如平常向常去的包子铺里走。多少日子了,客栈也不曾换个厨子,熟悉有间客栈的人都不曾在此打尖。
“来了。”包铺小贩望向陈生,招呼着。
陈生点头。
“小姑娘和娃娃没来?”小贩问。
陈生挠了挠散乱的长发,打着哈哈,道:“快了,你先上吧。”
“好嘞!”小贩应下,拿起肩上的面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打开蒸笼,取来几屉包子。
包子刚送上桌,穿着红衣的女娃娃在陈生一旁走下。
陈生看也同打着哈哈的姜女,扭头看向身后,问道:“阿横没来?”
树娘不怎爱吃早点。
姜女咧咧嘴,道:“那倒不是,来了又没来。他早早就起来在窗台处走桩练拳,练着练着步子乱了,我喊师弟吃早点,他应下又拒了,说是要练拳,待把拳练好了,练练剑。”
四人中,起的最早的便是树娘,其次横沟、再其姜女,最后是陈生。
陈生微微点头,未出声。
那孩子不是很爱说话,却比树娘好上些。练拳遇到哪些不懂的自个儿琢磨,真到不行之时,方才抱着‘那本素云悍巷’跑来找陈生指点。这很好,也很不好。
练岔可就坏事了。
陈生自言道:“回去的时候得给阿横打包些早点。”
姜女听了进去,转头将大半个包子塞进嘴里,只咬一小口,说道:“放心吧,先生,小女记着呢。”吃着吃着,想起一件事,“噢,对了。方才客栈小哥说有封要给先生你的信。”
将包子全塞进嘴里,拍了拍手,取出一封信,递到陈生面前。
陈生接过,放在一旁。
“先生不打开看看?”姜女问。
陈生挑了个肉包,吃着,缓缓道:“不着急,吃完早点再看也不误事。”
不久,陈生吃好了,姜女还吃着,陈生取出信封里的信,扫视第一行,有些意外:
“陈兄,见字如面叙……说来有些意外,裴荣离开捎来一封信给仲秋,仲秋昨日方才收到。没啥大不了的,就六个大字,字写得比我漂亮。”
“…仲秋待在海角城太久了,想走趟远门。仲秋此行不是去寻姑娘……倒也不说不是。书上与说书所说的江湖太过繁贬,仲秋不懂,就想着去看看,就如小女娃娃曾说,闯闯自已的拳头江湖。”
“闯荡江湖兴许和姑娘是同一个路子吧,要是哪一日碰面了,仲秋也好说一声‘幸会’。”
“仲秋脑子里还想着死缠烂打,但……这趟行程仲秋是下了心的,若是踏上行程只是去寻那位姑娘,姑娘或许会鄙夷、看不起仲秋吧。若是如此,仲秋也看不起自已。”
“仲秋少时便已遁步修行,道龄也有二百多年,太混了。道龄两百年,修到十境归真,比世间散落修士好上太多太多,武夫一道,仲秋已是出类拔萃,往后可不能空负这一身道行啊。”
“或许能行侠仗义也说不定呢。”
……
“娃娃们学的那套拳法,拳谱仲秋留在府上,陈兄有空便喊娃娃们一同前去取。”
……
“陈兄,江湖再会!”
……
姜女吃完早点,喊着包子铺小贩打包几个包子,用油纸打包便要多收一枚铜板,姜女为此心疼好一阵,倒也没太心疼,毕竟早点钱不是她给。
姜女接过打包好的早点,陈生急匆匆带着她往城门方向去,走快些或许还能见上一面。
只是人海太过拥挤,陈生一时怕走的太快,人海会将他与姜女冲散,故而不得不放慢些脚步。
人海逆挤许久,两人总算来到城门楼下。
城门下,本是热闹的日子,刘贵的面摊却是空无一人。
刘贵看到现身而来的陈生,自然明白他也是来为公子送行的。
招呼自家小孙看好面摊,快步来到陈生面前,“陈公子可是来为我家公子送行?”
陈生点头。
刘贵听后,抬手引向城门处,恭声道:“公子先前……在我处,吃了碗面,尚未离开太久。”
陈生向刘贵轻声道了声多谢后,向城门外走去,出到城门后,两人并未止步,继续走着,直到来到那条小溪河河畔上。
沿着河畔向北,是目视最远的相送距离。
陈生视线向北,远远望着,眼眸之中金光流盈,数里外,栾仲秋身影出现眼中,朝着那道身影,缓缓拱手,深深行下一礼。
一礼相送。
数里外,栾仲秋有所察觉,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子,郑重回应此礼。
一礼相还。
同一时,两人起身,转身。向着各自要走的方向走去。
也不知陈生功法修为增进了,还是怎的了,竟然能听到数里外栾仲秋所说的话:
“地缺,死在哪,可就得葬在哪咯,外边可不比海角城,外边可不止海角城。”
地缺甩起尾巴,围着栾仲秋,欢愉蹦跶绕了几圈。
闻听此言,陈生微微一怔,停下步子,从袖子里取出那封信,信的落款是一句话,与上面写的蚯蚓文字不同,那句话写得美极了,很是用心写着:
“青山不念旧,武夫栾仲秋,所过青山应拜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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