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迟鸢随着梁丘拯来到皇帝寝宫门口,突然就被梁丘拯蒙住眼睛,九迟鸢只能靠着感觉跟梁丘拯走。
光亮再现时,二人来到一处阴森森的暗室门口。
梁丘拯莫名瞥了眼九迟鸢,随后在石门前拿出袖口中的匕首,一分为二,将它们分别插在两侧。
石门初时毫无动静,再后来,一个磁性的声音传出,石门便就此开启。
“进来。”
梁丘拯拉起面上一脸懵的九迟鸢进入石门后面。
原著里有写过这个地方?
她怎么不知道?
就在她疑惑时,九迟鸢眼前一亮,看清了前方。
石门外阴森森的像个牢狱,但里内胜似世外桃源,却又不是世外桃源。
一棵菩提树似乎冲天生长,树上挂着一条又一条的红与白色两种丝带。
每条丝带下皆挂着两个小铃铛,铃铃作响。
树中心凹下的地方形成一个天然的房间,里头出现了一个人影,正对着他们。
人影仰着头,看着上方。
手上似乎在控制着什么,十指不停挥舞。
在他周围,原本在他身后桌上的草药渐渐飞在半空,欢快的朝他转圈。
树的周围,焰火横生。
树底下,水源不绝。
树上,红白丝带随风飘荡着。
风、火、水、木,共存一室。
火没有灼烧的感觉传来,九迟鸢靠得再近也没有任何事。
于是梁丘拯带着她相安无事的越过焰火,后抱起她,一记轻功,腾空而起,来到树中心的房间里。
梁丘拯放九迟鸢下来,朝房间里的人影行了一礼:“少主,您可安好?”
人影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半空中的草药也越来越多。
而梁丘拯也不恼,看着那个人影,他仿佛昨日再现。
彼时,人影站在崖前,望着眼前河山的眉目景象。
良久,回眸看向一副可怜奴仆样的自己,对自己说:“此世间景色上乘……可天下无主,各起烽烟,民不聊生,不知安乐……让你统治这个世界如何?本少会帮你。”
他似乎忘记了他当时是什么心情了,只觉得恍恍惚惚间,他变换了模样,相貌、年纪皆非己身所有。
他从一个人皆可欺的下人变成了皇帝亲封的太子。
恰逢兵变逼宫之际,皇帝遇害驾崩,他顺势成为新皇,自此统治天下。
一想到这,他看向人影的目光里,有感激亦有畏惧,很是复杂。
树中心形成的房间类似家族议事厅、书房、卧房及厨房的结合。
眼前整个场景就是一处独自一人的避世居所。
梁丘拯自顾自的拉起九迟鸢就轻车熟路的找椅子坐下,就一直默默等着人影完事。
九迟鸢半推半就落了座,她不明白梁丘拯为什么要带她来到这个原著里根本没有记载过的地方。
这个地方对她来说是未知的,她难得的谨慎了起来。
她喜欢掌控一切的感觉,未知的事物只会引起她内心的不安,从而变得局促。
好在她对梁丘拯也算知根知底,此刻的她,将梁丘拯当成了防护罩。
而被人当成防护罩的某人却没注意到她的情绪,他的目光放在那些飞起来的草药上。
他很羡慕,很羡慕。
九迟鸢顺着梁丘拯的目光看去。
那个人影据身形来看挺像男子,却又有些像女子,有一丝雌雄莫辨之感。
不过周围烟雾缭绕,九迟鸢看的不真切。
片刻,烟雾散去,一张俊脸走了出来。
这个男人长得很像神明,周身皆似慈悲为怀的气质,让人忍不住拜服。
比喻他,或许可以用一句,言行举止菩萨影,知己可为如来佛概括。
九迟鸢看不到他的任何信息。
这个男人是在原著之外的!!!
男人抬手轻轻挥去余烟,手上多了一颗隐隐发亮的白色药丸,约莫拇指大小。
他吃下药丸后,头上丝缕银丝化为幽墨,面相也跟着年轻了些。
他脸上挂笑,优雅从容的拂袖来到梁丘拯面前。
余光瞥了眼九迟鸢后,眼神意味不明。
片刻他伸出食指一勾,在梁丘拯旁边坐下时,一张刚刚还离他很远的椅子出现在他屁股下,他这才不至于坐在地上。
这……这人来自修真世界?
而此时他突然朝九迟鸢点了点头。
九迟鸢震惊。
他怎么知道自己心里在说什么?
男人沉默笑着,转而对上梁丘拯略微闪躲的目光。
“小砚砚,时隔八年未见,你还是这么不安呢?还在怕我夺位吗?”
男人看出了梁丘拯面上隐藏极深的自卑。
梁丘拯沉默不语,却在男人开口之际说道:“慕砚不敢……”
男人却没说什么,转而来到九迟鸢旁边,笑得比见到梁丘拯还灿烂。
“你是叫九迟鸢?慕砚的皇后?当年匆匆瞥了眼入宫的你,如今依旧美丽动人呢。”
九迟鸢深吸一口气,恢复淡定:“谢谢你的夸奖,你是……”
男人不急着回答她,抬手掐指算着,面上从皱眉到微挑眉再到舒展。
“在下姓氏东莱,单名一字雾,字薄天。”
“乃是盛辰王朝国师兼右丞相。”
原来他就是那位众人声称只存在于传闻中的国师及右丞相?
东莱雾?东莱薄天?
东莱这个姓,在原著里只提过一笔,说梁丘拯曾是东莱家族的家仆之子。
仅有这点信息,九迟鸢想猜出东莱雾大概是谁却是不难。
不是家主之子,便是家族哪个爷的儿子或是孙子。
“你来自片风大陆东莱家族?”
闻言,东莱雾与梁丘拯纷纷诧异看向她。
二人异口同声着:“你怎么知道片风大陆?!”
九迟鸢眨巴着眼:“……我也会卜算。”
东莱雾丝毫不信:“卜算只能推个大概,你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根本就是知晓有这么一个地方。”
九迟鸢摇头:“我并不知道风尘大陆,我出生在这里,根本没听说过其他的大陆存在。”
她说的是真的,一睁眼,她就是在这片大陆上了,哪也没去过。
梁丘拯也没有信九迟鸢:“既然你并不知道风尘大陆的存在,那你怎么会说出口?我并没有对任何一个人提及过,就算你知晓未来,这个秘密我会让人知晓的可能为零。”
糟!怎么就卡进度了?
九迟鸢整理思绪,片刻答道:“我学的卜算与常版不同,它可算万物,甚至是至今存于世的秘密,一旦卜算,便是结果,而非谜语。”
她并没有撒谎,因为她真的可以这样,只是卜算代价需要她的十年寿命。
她在这个世界也待不长,所以她并不在意寿命会被夺去多少。
说话的功夫,她就已算出了东莱雾的身份。
“你是东莱家主东莱沉空的第四子,你除了有三个哥哥,还各有个弟弟妹妹……但事变之后,家族里,余你一人。”
“心灰意冷下,得知可以穿越大陆之法后,便带着亦是独身一人的廖慕砚来到这个世界。”
“因为喜欢当幕后之人,所以让廖慕砚成为了皇帝,化名梁丘拯……”
九迟鸢还想继续说下去,东莱雾却捂住她的嘴巴,无奈的摇了摇头。
只是一瞬,他恢复惊讶,一字一句道:“……丝毫不差。”
梁丘拯听到廖慕砚的名字其实也没什么感觉,他只觉得熟悉。
可是在东莱雾面前,他不安的情绪在此刻尤为严重,严重到他把头低得快要一百八十度了。
而在此时,九迟鸢也终于明白了梁丘拯身为皇帝为什么会悲观自卑。
身为皇帝,他虽然可以随意掌控他人的命运,但有一人他丝毫动不了,甚至会被反杀。
世界再美好,在他的眼里却像是一个巨大的囚笼。
直至悲观情绪逐渐将他淹没,变成任人摆布的失魂傀儡。
而他的自卑,来源于与东莱雾之间的差距。
他是个凡人,任由武力再高,却不能像修真者那样力劈山河,做凡人不可能之事。
可是东莱雾可以。
因为他是修真者。
因为是修真者,所以他们是主与仆。
因为是修真者,所以梁丘拯身为皇帝却根本不自在。
因为是修真者,所以无论他做什么,永远低他一等。
不,是无数等。
其实梁丘拯也不是没想过要踏入修真者的行列,只是自身天赋不佳,只胜废材一筹。
心中的希冀慢慢破碎,留给他的是一个冷冰冰,高达万丈的石门。
及周边人相继进入的背影及回头鄙夷他的姿态。
从此他便开始萎靡不振,整日郁郁寡欢。
直到有一日,仙者出手,封禁法力,修真路就此断绝,拥有法力的修真者开始消解于世间。
他开始庆幸。
庆幸自己终于不是修真界的废材。
庆幸世界变成以武为尊的武道界。
他终于变成了人人敬仰的一代武师,不待他享受威名许久,身为修真者的东莱雾出现了。
东莱雾没有消失,不知为何逃过一劫的他找上门,带着他离开了这个大陆。
起初梁丘拯是很不愿的,但他没有拒绝的机会。
眨眼功夫,全新世界映入眼帘。
这个大陆跟风尘大陆没什么两样,只是有着有无修真者的区别。
他不明白东莱雾为什么会带着他来到新大陆。
他也不清楚东莱雾在打着什么样的算盘。
他只知道,原本可为天下第一位,惊喜过后,却终沦次位,由一人踩踏。
他对东莱雾,从来都不友好。
只是对方对他太友好,好得像是对待亲兄弟一样,他学会了伪装情绪。
甚至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他自以为骗过了东莱雾。
可哪怕伪装得再友善,心底滋生的那股怨念却终是不消,于是渐渐吞噬他曾经身为武师的傲骨。
人前威严不可侵扰的皇帝陛下,私下却是个可怜悲观的小狗。
九迟鸢不知道这些,这些在原著里没有任何记载,这只是NPC自然发展下所衍生的故事线。
九迟鸢看不惯梁丘拯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抬手将他的下巴托起,言语有些玩笑之意:“陛下这是在看地上有没有玄驹吗?”
梁丘拯微微皱眉,将头扭到一边:“……没有。”
东莱雾一副看戏的模样靠着椅背,前面两根椅腿腾起,仅后两根支撑着东莱雾那瘦削的身子。
这等平衡力,九迟鸢光是说就觉得离谱,但亲眼看到只觉得惊讶。
“慕砚,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不会去抢你的任何东西,这个任何包括你的心里所想,你可明白?”东莱雾语重心长道。
他实在看不下去了,梁丘拯每次来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是他那里对不起他吗?
凡是对梁丘拯有利的东西,他都竭尽全力的寻来给他了。
说他是梁丘拯的亲生父亲都不为过。
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他这个好心人?
梁丘拯侧头看向东莱雾,闷哼了声,便不再出声。
周围寂静得九迟鸢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东莱雾看着左手,手上随意的掐算一番,寻了个借口便叫离梁丘拯。
梁丘拯看着眼前紧闭的石门,无奈默默离开,去处理他职责下的任务。
也唯有在东莱雾面前,他没有任何反驳的勇气。
……
树中心的房间里,九迟鸢与东莱雾大眼瞪小眼,谁也不先开口说话。
直到九迟鸢终于忍不住这古怪的安静:“东莱公子,不知留我一人是为何事?”
东莱雾将前椅腿放下,翘起二郎腿,眼神像极审讯官那般严肃:“我看不清你的未来,你可知为何?”
九迟鸢不语。
东莱雾便继续说着:“你是途魂,自异世而来,此世间于你,只是一朝一夕的概念……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不止九迟鸢错愕,久未出声的甲一更是张大了嘴巴。
【宿主!这个NPC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九迟鸢回它一句不知道,便对上东莱雾的视线:“东莱公子卜算的本事也是极佳的,只是我很好奇,你为何会对此感兴趣?像你这种世外高人?不应该事不关己吗?”
“世外高人也是人啊,事不关己听着便冷血十足,学不来的学不来,无非受人所托,尽心护佑某人罢了。”
东莱雾指尖轻挥,一盏茶来到他的面前。
他倒出一杯,茶满便自觉飞到九迟鸢面前,微微摇晃着等待九迟鸢手心的拥抱。
九迟鸢顿感新奇,轻轻拿过茶杯,细闻了一回茶水散发的芬芳,却并没有抿上一口。
“我的目的并不会伤害任何人,所以我不打算说出来,若东莱公子再问,莫怪题无所答了。”
闻言,东莱雾忽的笑出声,笑声爽朗,听不出半分不悦:“你看着便不是个坏人。”
九迟鸢疑惑。
她当然不是坏人了,她大大的好人!
“所以东莱公子留我一人便只是询问我?”
东莱雾起身来到她跟前,面上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想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这个想法并不强烈,我只是另有一事相告,还望九小姐予我说出之权。”
九迟鸢被迫仰起头,脖子有些酸。
“嘴长在你身上,你说便是,为何还要我予你什么说出之权?”
“天道所阻,不易言说,唯异世命锁外之人,自愿予我说出之权,话语之事方可得天道认可。”
九迟鸢一听,只觉得兹事体大。
什么事会让天道阻拦?
九迟鸢心中急切,便言自愿予权。
东莱雾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某一条枷锁裂开了,常年冰冷的面庞多了一丝温色。
“我大概知道你的目的……我观察过在水镜中你与梁丘拯的举止,我听不见你们的声音,但猜口型还是会的……你的目的是要拯救他?”
跟会卜算的同行说谎是会以极快的速度无情揭穿的。
“是。”九迟鸢并不想说谎。
“……他有什么问题?”
“悲观……”
东莱雾诧异挑眉:“跟我有关?”
九迟鸢点了点头:“他拿你作比较。”
“……他不属于片风大陆那个修真者的世界,他属于这里……”
“我本可带他降临于此便转身独自回去,奈何受他父亲所托,护他一生……不曾想他竟如此胡思。”
“其实他并不需要如此,在修真界他是个废材,在武道界他便是一代武师……可若我出自武道界,天赋甚至比不上他,我只是得幸成为了修真者,我与他从来都是平等的……”
“若可以,我希望你能成功消除他的悲观,如此……我便能回家了……”
而他也就不需要耗尽药力换取灵力来维持自身修为了。
东莱雾一说完,九迟鸢便看到了人物生平栏出现了关于他的内容。
【东莱雾,片风大陆东莱家族少主,修为天赋异禀,武道一途堪忧,修真路断绝后灵力受阻,困于体内之灵力渐渐等待爆体,恰逢遇害,危及之际,被廖慕砚之父以命换命活了下来,成为片风大陆唯一还存在世的修真者,遵从廖慕砚之父遗言,将廖慕砚带离片风大陆,守护廖慕砚至今。】
说到底,东莱雾就是个有家不能回的可怜人。
只是原著中是根据男女主视角写的,九迟鸢却也是不知道东莱雾最后回家了没有。
“……你想要我做什么?”
东莱雾感叹她能听懂他的话外之意,沉吟几许,他开始摆弄药材。
经由去污、分拣、定品后,九迟鸢再次看到腾空而起,围着东莱雾转圈的药材。
烟雾再次弥漫,眼前白茫茫一片,九迟鸢再看不清东莱雾的位置。
耳边响起东莱雾有些空灵的嗓音:“出去告诉慕砚,再过不久我便要死了,随后瞒着他私下为我找一种名为裂纹的墨石。”
此物或可助他回家……
九迟鸢来不及拒绝,也应不下答应,眨眼间,她出现在石门外,仿佛从未进入过。
周围阴森森的气氛让九迟鸢觉得自己在玩密室逃脱,莫名有丝兴奋。
正当她想以迷路逛逛这个陌生的环境时,东莱雾的声音从石门内传来。
“九小姐,这里不该随意走动,稍不注意,可是会魂飞魄散的哦。”
话音落,九迟鸢发现自己双脚离地,腾空而起,后迅速的笔直向前冲去。
速度之猛令九迟鸢眼睛有些睁不开。
可没等她难受多久,她出现在了皇帝的寝宫内,而梁丘拯则是坐在龙书案前批改奏折。
她这一动静,二人四目相对。
九迟鸢不忘东莱雾说的话,便走近梁丘拯,来到他身后,看着他笔下批改的字迹。
“……国师让妾告知陛下,他快要死了……说陛下若是念着旧情,可时不时来看看他,或是陪他久些。”
梁丘拯停下笔下的动作,扭头对上九迟鸢笑眯眯的面庞,发出质疑:“他不是总炼制灵力丹吗?怎么可以快死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满是愁容,眼底却是藏不住的兴奋。
在他心里,他觉得自己快要天下第一了!
他觉得自己终于能将众人压在下方!
他觉得自己终于无可战胜!
九迟鸢看出他情绪的变化,却并未挑破,反而摆出一脸哀相:“……不知为何,他的记忆开始有所欠缺,时间一过,记不清丹方,从此便再无灵力丹。”
梁丘拯假模假样的叹了口气:“他活了几百年,想是也没什么遗憾了。”
几百年?九迟鸢震惊。
甲一为解释:【宿主,修真一途汲取天道之力逆天而行,极限飞升为仙,至神,便可寿与天齐,弱的也能活个千八百年,这是修真界的常态,不足为奇。】
她当然是知道的,闲时看的那些修仙小说不是没有用武之地。
她惊讶的是她居然在自己身边看的了这样长寿的人。
她更是感叹,哪怕活了几百年,东莱雾的皮相却没有损失一丝一毫的美感。
有些……趣味呢……
九迟鸢瞥眼甲一:“下个位面会是修仙世界吗?”
甲一摇头:【宿主,位面任务前三个是随机的,只有宿主全部完成任务,第四个位面你就可以拥有选择权。】
九迟鸢无趣哦了声。
此时九迟鸢看到了其中一份未批改的奏折内容,在梁丘拯允许下,拿起细看后,说道:“陛下,国师一事我等暂且不提,陛下对此事可有何想法?”
奏折内容大概是边境突现崛起国,以掩耳之势迅速攻占多座城池,致使生灵涂炭,希望梁丘拯发兵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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