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绕过院中的亭台水榭,才进了正堂。
滕落色一抬头便瞧见那堂上右边坐着那日赏鸟会上出了丑的贵妇,左边那人一身三品官袍,想来便是那贵妇的丈夫。
可这视线移至上面,那丈夫的颈上,却是一颗漆黑的乌鸦头颅。
巨大的黑喙突在外面,乌鸦极有特色的彩色玄羽遍布整个头颅,延伸至胸口。
“这是什么东西!”滕落色惊吓地掐紧了叶槐安的手,小声嘀咕道。
“阿色,你怎么了?”叶槐安神色疑惑地看着他关心道。
“你看不见吗?那个鸟头人。”滕落色听见了他的话,僵硬地将头扭回了正堂的方向。
一男一女端坐两边,贵妇面上油光发亮,看起来日子过的极好,身旁的丈夫虽年过半百,仍能瞧见几分当年的英俊。
不过眨眼间的,方才看见的乌鸦头颅仿佛是自己的幻觉一般。
“没有啊。”叶槐安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声说道。
“无事,许是我看花眼了。”滕落色晃了晃脑袋回道。
“叶家主和滕少主来访,真是让我赵府蓬荜生辉啊。”贵妇见了二人便开口客套。
“夫人客气了,听闻赵家公子喜鸟,养了一林子的稀罕物,便想来观赏一番。”叶槐安拱手行礼道。
“叶家主这是哪里的话,我这便唤我家小…小儿出来。”
那贵妇的丈夫,也便是赵大人说到自家儿子时,却眼中有些恐惧,说话都结巴了不少。
下人传唤得快,不过片刻屋外便走进了一位年轻的公子。
一身玄黑色长袍外罩金色纱衣,袖口上绣着几只灵巧的玄鸟,看起来贵气逼人。
“高林啊,叶家主和滕少主想要赏鸟,你带他们去看看吧。”赵大人看着进来的儿子,语气有些急促地说道。
“嗯。”赵高林淡淡的睨了赵大人一眼,转身示意二人跟着自己去鸟林。
好像丝毫没有人意识到,这大半夜的赏鸟有什么不对。
“不用等到天明吗?”滕落色小声开口提到。
“我的鸟儿都喜夜里出来,天明了便躲得不见踪影。”赵高林看了看他,音色听着便让人觉得有些自厌的丧气。
高大的梧桐木一路贯穿赵府的后山,夜里的树林漆黑一片,每间隔几米的树上便挂着一盏大红灯笼,诡异的红光照亮了整个鸟林。
抬头仰望,空中还是黑压压的,连个月亮也没有,一道光也透不进来。
叶槐安心中暗暗想着,看来这天,会不会亮都是个问题。
三人行至树林深处,树上照明的灯笼也越发多了。
先前间隔几棵树才有的红灯笼,这下却是每棵树上都挂了个遍。
远远望去,漆黑的空间里,密密麻麻的枝桠上,挂满了一模一样的大红灯笼。
滕落色是滕家独子,也是滕家百年来唯一的修士。
天拥一副麒麟骨,伴生一柄天禄戟,年仅十八便在奉绍榜上榜排名第八。
你若不知晓麒麟骨?那可要在奉绍大陆闹出个大笑话了。
麒麟骨仅次于仙人的仙骨,生于人的脊骨下八指处,同脊柱融为一体。
拥有麒麟骨的人,即使未能得道飞升成仙,也能寿与天齐,长生不老。
那些年东阳策马长街,少年郎意气风发的身影,刻进了多少人心里。
69書吧
滕家宝贝他得紧,自小将他送到了临安叶家养着,拜了年长他五岁的叶家主为师。
师徒二人早就暗生情愫,自然而然结为了道侣。奉绍大陆近年来男风盛行,滕家主一把年纪了,也草草地随二人去了。
这一趟,滕落色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盛。
“别怕,我在。”叶槐安感受到身旁那人的不安,握紧了他的手。
“师父在,我便不怕。”滕落色勉强地勾唇笑了笑。
赵高林听到二人声音细微的对话,脚步停顿了几秒,很快又反应过来继续往林子深处走。
“赵公子,我们走了许久怎的一只鸟儿也没瞧见?”叶槐安观察了四周阴森恐怖的场景,耳边寂静的连风声都听不到。
三人踩过地上堆积的枯枝落叶,发出清脆的声音,在发着朦胧红光的黑夜里显得怪异不少。
“鸟儿,都藏起来了。”赵高林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子看着二人不慌不忙地说。
头顶树杈上密密麻麻的灯笼挂着,红色的幽光投在赵高林的侧脸,更添几许诡谲。
“赵公子,这是要我们自己寻鸟赏吗?”滕落色紧了紧眉头,装作镇定自如的模样问道。
“这片鸟林里挂了五百盏灯笼,每盏灯笼里都有一只鸾鸟,只有一盏灯笼里是玄鸟。只要找到了那只玄鸟,你们便能安全出去。”
“你们只有五次试错机会。否则,这片林子将会在五个时辰后自燃。”
赵高林面无表情地张口说道,明是心狠手辣的话语,眼中却透露着一股浓浓的哀思。
“你果然不是人。”叶槐安抓紧了滕落色的手腕,看着面前的人道。
百年前,乌鸦作为玄鸟受世人崇敬,百年后,乌鸦被驱逐,喜鹊作为鸾鸟受世人喜爱。
分明都是神鸟,只不过因预言不同就被划为两个极端,源于人们可笑的审判地位。
鸾鸟预言喜闻,玄鸟预言灾祸。
一者趋之若鹜,一者弃之敝履。
“我玄鸟一族隐忍百年,如今便好好教你们这些修士分清玄鸟与鸾鸟,看清好恶。”
“善恶不分的人类啊,迎接神鸟的审判吧!”
赵高林说罢化作黑烟消失在原地,审判的声音古老庄重,传遍了整片树林。
“多大鸟了,还玩捉迷藏。”
“五百盏,只许找错五次,还只给五个时辰,北郊的民工都没赶过这么急的工。”滕落色语塞地说道,看了看只剩二人的空荡荡的树林。
滕落色话音刚落,那树林里的红灯笼像是长了眼睛般开始轻轻晃动,显露出里面的鸟儿影子。
几百盏灯笼刹那间跟活了似的,红色的幽光同府门房梁上那鸾鸟的一对红珠子如出一辙。
灯笼里的鸟儿齐声开始发出嘶哑的鸣叫声,声音呕哑嘈杂,同有着声波似的一阵阵刺的人耳膜生生发疼。
“我们先大致看一遍这些灯笼有什么区别。”叶槐安护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滕落色走在树林中,仰着头细细寻找灯笼的不同之处。
树林里回荡着怪异的鸟叫声,不似鸾鸟的清脆,又不比玄鸟的嘶哑。
倒像是故意被人控制着,改变了它们原有的声音,混淆了二人寻找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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