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气晴好。
岑缨起得格外早,带着采薇和几个侍卫就出了城,往皇城外的寺庙赶去。她要去问问方丈,探究自己腕上红绳的来历,且自己心中也有些困惑。
路上马车晃荡了一个时辰,最后又换了步行,才于正午时赶到了浮屠寺。
浮屠寺,是一座极其灵验的寺庙,许多百姓会前来烧香拜佛。
求姻缘求子或者是求功名,来往的行人尤其多。
路上下了小雨,淅淅沥沥,裹着寒意而来。雨幕中位于半山腰的山寺,格外幽静,曲径通幽处,两旁有几棵参天苍树挺立着。
岑缨撑着伞踩着外面的台阶,跨过了门槛,来到了香烟缭绕的大雄宝殿中。
巨大的金身佛像巍峨矗立,观音千相,满殿鎏金佛像,慈眉善目地俯视着来此的人。
岑缨不是一个信佛的人,她只觉得佛祖慈悲,可是渡不了世间万民。众生渡尽,方证菩提。即使能普渡众生,也终有渡尽的那一日。
但是摸着手腕上的红绳,她想试着信佛了。
她跪在蒲团上,身姿纤细,拈香闭目,低首细语呢喃:
“佛祖在上,信女岑缨在此诚心祈愿。一愿世间真心待我之人安康如意,平安顺遂;二愿天下间无战乱,山河长安,百姓安居乐业;三愿世间女子少受些世俗伦常苛待,好好活着。”
她神色尤为虔诚,抬头看着上方的鎏金佛像。
世间若有真佛,那便求您渡渡那些需要渡的苦心人。
岑缨又再呢喃念叨了两遍,重要的愿望说三遍,佛祖应该会知道的。
采薇在边上看着公主起身,她也上前搀扶着公主,微微无奈道:“小姐,您怎么不给你自己祈愿啊?”
出门在外,她一贯得称呼公主为小姐。
她方才在边上也听到了自家公主说的那些,三个愿望,没有一个是跟公主直接相关的。
寻常人都是来求姻缘,求财富,求功名,求安康,求子。
岑缨将燃着的香插入一旁的铜炉中,看了眼铜炉上的花纹。
才缓缓道:“我日子过得如此顺畅,又不缺什么,倒不如为世间其他的人祈求些,希望佛祖慈悲,念我诚恳,感念世间疾苦。”
69書吧
其实她明白,这般求佛是无用的。
因为能改变世间境况的只有人,而不是佛祖,大抵是求个心安。
采薇在边上看着,又细细思索,最终跟着点头。
旁边是缭绕着的青烟,往上就是金身大佛。
岑缨示意采薇也去上香拜佛,若有所求,此时可求,或许佛祖会大发慈悲心肠。
采薇点点头,去拿过了香,跪在了蒲团上,学着公主方才的样子,拈香闭目,轻声呢喃。
周围有往来的沙弥小僧和行人经过。
岑缨往旁边走了几步,也无意去窥探采薇的祈愿。她抬头看着周围的佛像,佛像慈眉善目,怜悯世人。
她想到了奚砚他在寺庙里祈福三日,大抵是诚心感动了佛祖。
又走到了旁边殿中央处,上面放置了一个木质签筒,是用来求签的,岑缨伸手拿过了木质签筒。
认真且慎重地摇晃,她感受着自己手中木质签筒里签子的颤动,带着节奏地律动。
她摇晃了很久,闭着眼睛,最后晃了一根签下来,她才睁开了眼睛。
拾起了这根签,岑缨又放下了签筒。
示意身后的采薇不用跟着,自己在寺庙逛逛求一求就行。
她让寺庙的高僧带自己去找方丈解签,手中的签似乎是上签,签文这些她完全看不懂。
来到了方丈的住处,他似乎正在闭目养神,身后是重重卷帘。
岑缨打量着眼前这位白胡子的大师,雪眉霜髯,身形枯瘦,穿着一身很老旧的僧袍,他正打坐。
感受着她的打量,这位大师缓缓睁开眼,轻声道:“孩子,你终于来了。”
言语仁慈恳切,似乎是在等她很久了,有些莫名的玄乎。
岑缨不解,面上露出困惑,问道:“大师,您认识我?”
她恭敬地问着,大师似乎是认识她的,那目光很是慈爱怜悯,比自己的父皇眼神还要仁爱很多。
“认识一位求神拜佛的小友,你手上的红绳有着寺庙里独有的清香,贫僧能探知到,这正是他求的。”
“是奚砚吗?”
岑缨下意识问着,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还是想确认一番。
“施主是要解签的吧。”
大师并没有急着承认或者否定这个问题,而是望向了她手中的签。
岑缨点头,往前走了一步,将手中的签递了过去。
“上签,于今此景正当时,看看欲吐百花魁。若能得遇春色到,一洒尽醉脱尘埃。”
大师念着上面的签文,开口解签:“如今是好的时机到来,时不我待,而今虽艰难了些,但来日方长,事在人为,必能大展宏图。问姻缘一事,则很有希望,可觅得良缘,夫妻恩爱。”
岑缨听着大师的声音,悬着的心莫名沉了下来。
她只知道一般求签最好的是上上签,所以她郑重又郑重抽签,抽到的是上签,还以为结果很糟糕。
“大师,信女有个很古怪的事情,我想求大师答疑解惑。”
岑缨又问着,她这次来不止是解签,更重要的是询问自身的离奇经历,希望能得到答案。
“世上事都是机缘,时机未到不可说,等时机到了,你也就知晓了。”
大师放下了那根签,摇了摇头,她要问的事情他也给不了答案。
她命里有这样的劫难,有人为她点灯十盏,舍己身寿命,病体支离,换她一朝无恙脱身于危难。
可是他们两个人感情偏生要经历些磨难,他不能一语道破天机。
“也罢,多谢大师。”
岑缨躬身朝着大师道谢,虽然没有解答什么困惑,但是她却坚信了自己的感觉。
她出了门,站在外面的柱子附近,看着正下着朦胧细雨的天。
不知该往何处走,她循着心声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撑着手中的油纸伞,绕过了拱门,她跟着前面的僧人来到了一处院中,这里人很少。
她抬头看向了院子中的场景。
烟熏火燎的古寺,薄薄的一帘烟雨,挂满了红绸带的菩提树下,有位容色疏冷的白衣青年,俯身低眉,为弱小无助的狸奴撑伞。
那一刻,他比殿中受尽香火供奉的佛像,还要慈悲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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