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瑾黎没吱声。
“盖儿。”
她望了眼季清，对方的身子略微侧向她，好像一直在等待她喝完似的。
他摊开手，那只白色的瓶盖正面朝上，躺在他的手心。
“喝好了？”
“嗯。”
她伸手去拿，在触到一抹温热的那一瞬，她见他的指尖动了动。
祝瑾黎抬眸看他，对方就只是望着手心。
“啧。”
朱畅嫌弃地看了看对面略微暧昧的两人。
“你们俩够了昂。”
“我还在这儿坐着呢。”
祝瑾黎拧好瓶盖，小小地呼了口气。
莫名有点紧张是怎么回事。
“都吃好了，那么我们走吧。”
她对朱畅的话避而不谈。
“你还要回家吗？”
朱畅站起身，手握餐盘，瞥了眼季清才开口。
“回。”
“回去看看小乖。”
朱畅点点头，又偷瞄了眼季清的方向，附到她的耳边讲悄悄话：“你们一起？”
“嗯？”
祝瑾黎瞥了眼季清，对方有所察觉，转过头来看向她。
一起回家？
有点奇怪。
何况季清中午的时候好像不会回家？
她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冲朱畅摇了摇头。
“我和你一起。”
季清突然开口。
祝瑾黎扭头看他，有些惊讶，对方则略显无辜，圆而微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祝瑾黎才是提出一起回家的那个。
“和你一起回去。”
他又重复。
血液直冲祝瑾黎的面庞，她脸颊有点热，又被拆台的季清给囧到了。
“啧啧啧。”
朱畅摇晃了一下祝瑾黎的胳膊，后者适时地转回了头。
“对你们俩我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看着朱畅那副已然了解的模样不由地辩解：“不是你想的那样。”
祝瑾黎苍白无力的解释只换得朱畅的连连点头。
“懂懂懂，是比较好的朋友嘛，我懂。”
......
这种反应还不如刚才的啧啧啧让祝瑾黎舒服。
她有些无奈，索性不再解释了，随便吧，反正现在他们两个是真的没有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
不过季清....
大病初愈的他好像变得有些主动了？
不过这也太主动了吧，何况是在旁边有其他人的情况下。原来季清是这么一个毫不在意他人看法的人吗？
想起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还给自己的那管糖，祝瑾黎好像理解季清今日的“反常”了。
可能他就是如此，与主动无关。他就是如此，越接触，才越了解他的个性，所以今日的他并非反常。
想到这里，祝瑾黎略微紧张的心情才有所和缓。
他的主动靠近对自己来说明明是一件好事，可她怎么总有一丝莫名的压迫感。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朱畅晃了晃她的胳膊，祝瑾黎回过了神，失焦的眼眸慢慢浮现出朱畅的面孔。
“没什么。”
她随便搪塞过去。
季清向这看了一眼，口罩后的双唇扯成了一条直线。
相比放学时的熙熙攘攘，此刻的校园安静了许多。没有了人头攒动的赶往目的地的学生，现在多数人要么已经回了家，要么在餐厅里逗留，只有少数人回了教学楼。
朱畅便是那少数人之一。
等朱畅满面姨母笑地冲他们道别后，祝瑾黎终于没忍住地开了口。
“你也要回去吗？”
祝瑾黎的目光落在了教学楼前的那棵桂花树上，它坐落在一个大大的泥盆里。时值九月，零星的黄色缀在绿叶之间，有隐隐约约的桂花香钻到了祝瑾黎的胸腔。
他看她轻轻嗅了两下，于是他也学她，微微吸气，他闻到了清芬的香。
呼气，吸气，这一次季清闻到了甜甜的气息。
如梦似幻，若即若离。
他忘了回她的话，等祝瑾黎看过去，才发现他盯着那棵树发呆。
“桂花树。”
“很香吧。”
他点了点头。
“好闻。”
“像糖，甜甜的。”
祝瑾黎眨了眨眼，她看着季清认真的神情，难言的雀跃涌上了她的心头。
片刻前的紧张完全变成了过眼云烟。
能说出这种话的男孩子能有什么好让她感到压迫的呢？
“嗯嗯，但糖果的味道肯定比不上桂花呀，这个嗅到肺里，”她指了指自己的胸腔，“心旷神怡。”
季清从那浅浅的梨涡和那亮亮的眼睛里读到了。
她很开心。
“嗯，这是自然的味道。”
他回应她，看她眼眸里的雀跃转为惊喜。
好像有点摸到祝瑾黎的情绪开关了。
“季清！”
她好像有些激动，季清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紧张中暗含着他自己也还没察觉到的一丝期待。
“嗯？”
“你好会说话啊！”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他被她夸得有些懵，口罩下的薄唇微微抿起，他垂眸，转移开了话题。
“我们走吧。”
祝瑾黎瞥见他泛红的耳尖，忍不住在心底偷笑：“嗯嗯，不早了，走吧。”
呜呜呜，她真真切切感受到弟弟的可爱了，实在是太萌了。
原来年龄小一点就可以萌量十足吗？
胡思乱想着，祝瑾黎看了眼周围。
目光所及依旧有许多三三两两成群结队的人，而他们在人群中继续前进，在丝丝缕缕的桂花香里慢慢地走，直到感受不到那丝甜。
已经走过了一个街头，两人并没有开口说几句。
季清本身就是话不多，至于祝瑾黎...
激动，兴奋，紧张，期待交杂在一起，让她脑袋乱乱的，一时开不了口。
我不说话，他会不会尴尬？
说什么呢？
两个人一起回家会很奇怪吗？
为什么他也要回家？自己会是他回家的原因之一吗？
还有，自己的号码他是怎么记住的？
或许，他是个过目不忘的天才？
他一个人住...
思绪越飘越远，祝瑾黎没注意自己已经皱起了眉头，一副苦苦思索的模样。
“你怎么了？”
“哈？”
一下子被拉回到现实，她面带疑惑地望着季清。
“为什么不说话？”
她的眼睛眨也不眨，想从对方的眼里揪出丝丝可疑的情绪，可是她失败了。
那双眼睛里是真切的好奇。
“emm，”她咬咬唇，准备找个理由搪塞一下，“我觉得你比较喜欢安静？”
“所以...”
她没敢看他，一阵轻笑传进她的耳朵，祝瑾黎觉得耳朵痒痒的，很想把它在肩上蹭一蹭。
“有什么好笑的。”
弱弱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季清低头望过去，只能看到她的头顶，一个白底但遍布绿点的发圈将她的黑发圈成一束，柔顺的，泛有光泽的。
他突然很想摸一摸。
“咳。”
“也没有很喜欢安静。”
他努力别开了视线，企图用回答她的问题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比如现在，我不是很想太安静。”
现在不是很想太安静？
在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祝瑾黎的脖颈都梗住了。
僵硬又沉重，让她无法与他对视。
“那你的意思是？”
他看祝瑾黎愣是盯着地面，心底腾起几分不满。
“现在更想和你聊天。”
很难不怀疑季清是不是在撩自己。
“喂，”祝瑾黎偷瞄他一眼，撞见他认真的神情，又迅速别开了视线，“你…你怎么…”
他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后拦了拦。
祝瑾黎的目光落在那只温暖的手上，脚步随之停了下来。
她傻傻地抬头看他。
“红灯了，等会儿吧。”
口罩遮住他大部分的神情，祝瑾黎看不见他按捺不住的翘起的嘴角。
他握住她了。
很奇妙的感觉。
就像她触摸到自己的手一样，那份悸动与满足又塞满了他的胸膛。
来来往往的车辆驶过，因疾驰而起的风拂过祝瑾黎的面庞，她看到有路人侧目，不由地站正，轻轻扯回自己的手腕。
“你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没察觉到对方的僵硬，祝瑾黎也没能看到对方眼眸里暗涌的失落。
他看了看自己停在半空中的手，默默收回。
他知道她在说什么。
他变得积极，没看到她的欣喜，反而先看到了她莫名的紧张。
自己太着急了，也许应该再慢一点的，也许她也喜欢慢慢来的，毕竟是她先说，他们是朋友。
朋友。
他突然想起一个很好的措辞。
“我们不是朋友吗？”
“是朋友的话，就不会那么...”
他没有把话说完，两只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祝瑾黎。
是朋友的话就不会那么见外了？
祝瑾黎默默把他未说完的话在心里补充完整。
“所以你是那种，和朋友在一起会更加开朗的类型？”
她见他躲闪开目光，盯着地面，然后点了点头。
“那你呢？”
季清重新望向她。
“嗯？”
祝瑾黎眨了眨眼，余光里闪过一辆又一辆的车，可只有眼前这个静止不动的人物占据了她大部分的视野。
“你也会这样吗？”
他眼神算不上清澈，带着一股探究，好似要望到她的灵魂里去。
“呃，也许吧，”她看着红灯的倒计时，突然希望它再快一些，“我也不清楚。”
“哦。”
身侧传来他低低的声音，季清没再开口。
“走吧。”
等绿灯重新亮起时，祝瑾黎立马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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