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道
王蒙一直关注固源战况，得知郑羌到时，兵不血刃，慕容鸣开城出降，并且愿意接受狐白裘来长安做个安乐公，他心里放松大半，慕容氏在他心中始终是个大患。
计算着日期，郑羌带慕容鸣差不多也要返回，审理慕容追的事情也要加紧来办，按他的意思就按谋反处理，杀了慕容追一了百了。但审理方面一直不太顺利，拿不到切实证据，而大王蒲坚太过于妇人之仁，觉得慕容追当年主动来投靠自己，现在没有一个确切的理由就杀了他，但不能服众。
王蒙也在想一个能服从的办法，正思虑间，听手下眼线来报，长安西城中要修什么华严寺，一群妖僧整日妖言惑众，鼓动一些善男信女在那里念经拜佛，正有甚者，为了修建寺庙，一些百姓宁愿倾家荡产也要捐财捐物，说可以往生极乐。
更重要的，一些王公大臣们也去烧香还愿，祈福施舍。秦王蒲坚也曾问过王蒙：“他们说的佛是真的吗？有没有极乐世界？”
王蒙当时也回道：“要说这佛，与我们中国所说的神鬼差不多。孔夫子的态度一直是敬鬼神而远之。所谓‘未知生，焉知死’，一个人不相信眼前真真实实的东西，非要信那些玄虚，不是太可笑了吗？”
当时秦王也笑了，觉得说的很有道理。
现在听手下人来报，这个华严寺本来就有，只不过年久破旧。后来听说一位蒲姓王公在那里许愿，果然得了子嗣，于是就要还愿重修华严寺。一些百姓也跟着前来拜佛许愿。人们口口相传，把里面的住持老和尚了因说的神乎其神，每日价烧香拜佛的人流不断。
这本来也算不上什么大事，王蒙却联想到长安学宫的事情，有意借此机会抑佛扬儒，于是吩咐人就在华严寺正门前搭建彩棚，在四月初八洗佛节安排一场佛儒论辩，以证视听。同时也让长安学宫的学子们历练一番。
洗佛节很快就到。
大清早，大批城内城外百姓放下手里活计，赶往华严寺，大家要赶到清水桥边，赶上放生大会。人们从寺边一些小商贩那里买下一些小鱼小虾，小乌龟之类，来到清水桥边，把它们放生，看着小鱼小虾游远，觉得自己做了大功德，前世冤孽也随之消散。
放生完毕，又去寺庙大殿里上香拜佛，也有求富贵签，平安签的。人们也慢慢往寺庙前才搭起的彩棚下聚集。
彩棚里，几个和尚正在念经，雷弱儿、梁楞领着几个学宫学子拾级而上，说有问题要向高僧请教，辩论就此开始。
雷弱儿带人坐东道，了因和尚带了徒弟坐西边。开始辩论的第一个问题：佛从哪里来？
了缘和尚引经据典，佛从西方来。讲佛是释迦王子，因体悟到生老病死、人世疾苦，于是出家修道，终于在菩提树下证得正果，这就是我佛来源。
雷弱儿笑道：“还是老生常谈。梁安，你去给他们讲讲。”
梁安是长安城有名的学士。自己挺身站起，理理衣巾，阔步来到论坛中央，朝西方坐席拱手道：“各位大师请了。我这里有个问题请教。”
了因和尚起身回礼：“施主不必客气，请讲。”
“请问，你们佛经里开头总是‘如是我闻’是何用意啊？”
了因道：“施主大材，不会不知。‘如是我闻’就是我佛高足阿难所传经，证明这不是他人杜撰的伪经，是听我佛所说，阿难所闻是也。”
梁安：“那么说来，现在所传的经书，也不过是听闻而已。口耳相传，怎么证明是佛祖的本意？”
了因道：“法传有缘人，佛法本不在于言语。懂的自然懂，不懂的自然不懂。”他这话说的圆滑，梁安竟然一时不得辩驳，张口结舌愣在那里。
彩棚下的观众一片嘘声，大家觉得老和尚说得有理，长安才子被折。
东座席又站起来一位，请梁安回去，他对西厢发问道：“今天那位师父说，佛从西方来，我却觉得佛本自东方去。你道那释迦牟尼是什么人？其实不过就是我们中土之老子而已。”
鱼尊是位伶牙俐齿的辩士，站在那里侃侃而谈：“道经云：老子入关，之天竺维卫国。国王夫人，名曰净妙。老子因其画寝，乘日精，入净妙口中。后年四月八日夜半时，剖左腋而生，坠地即行七步……”
西座席了缘和尚坐不住了，站起来答话：“这位施主不要信口雌黄。你说的那些事根本就是好事者乱写的。佛道大为不同，怎么能混为一谈？”
鱼尊嘿嘿一笑：“既然佛道大不同，道不能化佛，佛又怎能化道？再者，佛来中国之前，我们自炎黄老庄，已经几千年。没有那个释迦牟尼，我们也混的好好的，非要那个劳什子有什么用呢？”
了缘语塞，又强辩道：“老庄之道多有纰漏，只有我佛法才是天下正法。学得佛法才可以跳出三界不在五行，入得极乐世界。”
鱼尊道：“你有父母吗？”
了缘一愣：“当然有。”
鱼尊啐道：“你个不肖子孙。你只顾着自己去极乐了，却把亲生父母丢下受苦。自己亲爹娘不管不顾，却要认什么西来的胡人为尊，难道那个释迦牟尼比你亲爹娘还亲吗？”
彩棚下一片哗然。鱼尊说的有道理，一般人来看，父母天伦总是更重要些。
鱼尊乘胜追问：“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做了和尚，却断绝了子孙。如若大家都来效仿的话，家何以为家，国何以为国呢？”
了缘刚入沙门，自己也因为一时烦恼，入了空门，佛理教义还多有不通。现在被鱼尊当众一问，面红耳赤，连光头都红到发紫，羞惭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台下观众议论纷纷。
了因和尚“咄”地大喝一声，敲起木鱼。身边弟子一起敲起木鱼，念一段清心咒，拢住心神：稽首皈依苏悉帝 头面顶礼七俱胝
我今称赞大准提 唯愿慈悲垂加护
南无飒哆喃。三藐三菩陀。
俱胝喃。怛侄他。
唵折戾主戾……
鱼尊还想再问，听对面嗡嗡哼哼一通经文，如浪潮一样，汹涌而来，一时间让他头昏脑胀，站立不稳，心道：不好。得罪了这些和尚，竟然使出妖法。我先回去休息一下。
自己连忙退回东座席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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