钉钉子的声音还在继续,只是越飘越远,远到不切实际,如同一个梦。
江吟晚昏昏沉沉闭上眼睛,再睁开之际眼前突然大亮。
藕色帷幔轻扬,引得上面悬的珍珠互相碰撞,屋内弥漫一股冷香,是她平日里最爱的檀木香。
“莫非我还是在梦中?”她屈了屈手指,自言自语道。
“殿下!”
金丝楠木床榻前扑过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头上的发髻有些散乱,眉毛略浅,竟是她身边年纪最小的宫女朔雪。
“终于醒了,真的是太好啦!”朔雪搓搓手开心地说。
一瞬间,江吟晚感到这个场景有种莫名熟悉感,好像经历过一般。
她在朔雪的搀扶下坐起来,直勾勾看着周遭的一切。
屏风上的凤凰舞得肆意张狂,一旁的镂空雕花窗子透进来丝丝缕缕的光,青花瓷瓶里插着沾着露水的桃花,恰到好处地点缀了春意。
这做派,怎么看都是她自己的寝殿。
我……重生了?
江吟晚被这个念头惊了一下,平日里看了不少天马行空的话本,也有这种重生回归的。
没想到她自己也当一回书中人。
“殿下要是死了,我都不知道会被分给哪个坏主子。”
她正晃神,听闻立于一侧的朔雪竟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便轻轻挑了挑眉。
想起上一世,这丫头为了护自己被于晴栀活活丢进井中淹死,不由得对她多了几分纵容。
两人目光交汇,朔雪“扑通”一声跪下,令江吟晚讶异的是,又有一个声音传来。
“难不成殿下发现我偷吃了一块桂花糕,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朔雪的声音又响起,她看了个清楚,这个宫女压根儿没有张嘴。
难不成她能听得出别人心底里的话。
想到这,江吟晚勾了勾嘴角,随口说道:“倒是有趣。”
长公主一笑,大事不妙。
一众宫女战战兢兢立在一排,低下头心里直发毛。
“这疯丫头居然还笑得出来,怕是水灌进脑子了吧。”
“不就仗着是长公主,有什么了不起的……”
江吟晚刚在铜镜前坐下,宫女们的心声就一股脑地往她耳朵里钻。
现实中明明安静得紧,能听见落地银针之声。
随着她们的声音越来越过分,江吟晚终于不耐烦地挥挥手。
“全拖出去,杀了!”
一句话,吓得她们连心声都停了,纷纷跪在地上,小鸡啄米般地磕头,殿里顿时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求请声。
“殿下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并非是她残暴,而是前世殿内这几个宫女不但卖主求荣,一路引着人来抓她,还在于晴栀抓着朔雪按到井中之时,帮忙按手按脚。
实在是该死。
侍卫们听命鱼贯而入,抓着宫女们就往外拖,不一会儿,连哀嚎声都没了。
铜镜里的女人面容依旧美艳,只是远黛底下横着的秋波,时而温柔似水,时而冷漠肃杀。
她正兴致勃勃挑着口脂的颜色,一枚牡丹紫金步摇突然掉下来砸在地上。
顿时,珠翠滚得满地。
“殿下…殿下饶命!”朔雪吓得跪下去哆哆嗦嗦地去捡,结果越捡碎得越多。
“这下可完了!”
听着贴身宫女的心声,她恍然意识到刚才的行径定时吓到了她。
“不打紧,区区一枚步摇而已。”江吟晚摸了摸发髻上的珠钗,左右欣赏着,“碎了换新的就是。”
朔雪眨巴着迷茫的小眼睛,明明刚才的宫女们什么都没做,就惨遭杀害。
而她打碎了太后赠予殿下的牡丹紫金步摇,却未受惩罚。
难不成……殿下要提拔她为贴身宫女啦?
当然,她心中所想都被江吟晚尽听入耳。
“从今往后,你就是本公主的贴身宫女了。”江吟晚倒也爱成人之美,“你既然爱吃桂花糕,本公主准你每天都可以去小厨房领一份。”
“谢谢殿下!”朔雪高兴的声线都破音了。
她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自进宫以来就在殿内当差,不但没有什么坏心眼还忠诚护主,留在身边再合适不过了。
江吟晚梳洗一番,收拾妥当,无意间一瞥,发现桌案上放着刚绣了一半的刺绣。
收翅欲落的蝴蝶轻踏于花蕊之上,至于花朵还未完成,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
虽针脚绣得歪歪扭扭,但不难看出是蝶恋花。
“这是……”她猛然一惊,全都想起来了。
这蝶恋花是她当初为宋晏礼亲手绣的丝帕。
据此推测,如今应是楚国的天启元年,她的皇兄江逾远刚刚登基,正在大力选贤举士,而从众考生中脱颖而出的就是宋晏礼。
宋晏礼皮囊不错,又装得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所以备受瞩目,引得京城里世家小姐争相角逐。
当初,她不知怎的被迷惑,是这帮追求者之首,更是在重华宫前面跪了一天一夜,求着太后将宋晏礼给她作驸马。
后来愈来愈过分,骄纵到以跳水威胁。
还是她的皇兄心疼她,拟了道圣旨遂顺了她的意,欢天喜地嫁给宋晏礼,开启被宋晏礼利用的一生。
而她重生的时间点,刚好是跳完宫里的揽月湖,被救上来苏醒的时间。
江吟晚想到前世的所作所为,不由得搓了搓眉心,以前竟然恋爱脑上头,拿自己生命开玩笑。
等等……
她突然愣在原地,也就是说,现在江逾远已经拟好了旨,让宋晏礼作驸马。
若是她现在去状元府,估计还来得及阻止宣旨。
“快去派马车,本公主要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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