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清醒过来，这是在幽兰殿。
“嘘”云行之反应迅速，先是冷静转身做了个噤声手势，冲身后的朔雪邪邪一笑，后连忙用手执起毛笔。
他先是快速将江吟晚鬓角杂乱的发丝拢到耳后，然后用毛笔仔细地在她脸上描画着什么。
这样一来，完美解释了他刚才的行为，也保护了江吟晚，避免落人口舌。
反正他本来就是大家口中的混世魔王，做出什么事情都不觉得稀奇。
眼看到了宵禁时间，云行之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放下笔直起身来。
守夜的宫女不敢言语，只是偷偷往这边瞄，心里憋着笑。
云行之就差没哼着小曲走了，到了朔雪旁边，不忘提醒道：“等公主睡醒再告诉她这个惊喜。”
直到轻手轻脚翻过宫墙，越过屋顶，从皇宫溜出来回到侯爷府，他才抚着胸膛，对自己刚才的行为暗叹一句：“好险！”
险到差点暴露他的心意。
情不知何所起，发现之时已晚矣。
“什么好险？”一个女声幽幽传来，惊得云行之立刻正襟危坐，装作读书的模样，连书拿倒了都未曾发觉。
云夫人在婢女的搀扶下走进来，她身着朴素，未曾有一丝皱褶，首饰简约，不见奢靡之息，望向他的脸上尽是严厉神色。
他排除万难，悄无声息潜回侯府，却被自己的母亲抓个正着。
“是夸赞这本书好看。”云行之赶紧将书反过来合上，起身恭敬唤道，“母亲。”
“我的儿子何时如此勤学了？”
云夫人在他的脸上打量一番，随后转头使了个眼色，从门口进来个婢女，将抱着的画卷放在他的桌案上。
里面皆是京城各家小姐的画像，姿势优雅，仪态万千。
“为你精挑细选的世家千金，你连看都不看。”云夫人表现出痛心疾首，“天天就知道往外跑。”
云行之虽然行事一向恶劣，但还是深谙孝道，一声不吭，任凭她数落。
他时常不带侍卫偷溜出去，就是因母亲以他到了适婚年纪为由，无休止地往屋子里塞画像，试图令他寻到中意女子。
“这次出去，是不是又去找长公主了？”果然是知儿莫若母，云夫人一句话揭穿了他。
“是”云行之老实回答，“只是帮她抄了个佛经。”
“她就是个红颜祸水！”云夫人一时激动，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没听京城都如何传言，她是如何倒贴宋宴礼的？”
“身为女子，她从小就舞刀弄剑，不守三从四德出皇宫到处乱跑……”
她越说越来劲儿，云行之抬起头，破天荒冲撞了她一句：“够了！”
他无法容忍外界说江吟晚的不是，即使是自己的母亲。
“好啊！”云夫人双袖一甩，指着他，“敢为了长公主顶撞为母了。”
“行之不敢。”他将头深深垂下去，希望能减轻一些母亲的怒火。
“限你一个月之内，从这里挑出成婚的女子。”她拿起画像又放下，对他下了最后通牒。
云行之选择沉默，云夫人临走时又补充一句：“我儿子成亲也要赶在重华女儿之前！”
云夫人与重华太后素来不和，皇宫上下都知晓，两人不知是何时结下的梁子。
自云行之懂事时起，就被母亲要求事事比江家兄妹做的优秀。
连写字、作画这种小事都如此攀比，更何况成亲这种大事。
即使他与江吟晚相比年少了一岁，云夫人现在也要求他早早成亲。
当然，这种强压之下只能适得其反，不但理想与现实背道而驰，还养出了个劣迹斑斑的混世魔王。
直到天光乍现，江吟晚才缓缓转醒，发现自己趴在桌案之上。
“什么时辰了？”她往窗外望去，出声询问守夜的宫女。
“回禀殿下……现在是卯时一刻。”宫女不敢正眼看她，连言语都有些闪烁其词。
江吟晚将探询的目光扫到朔雪脸上，连她也一样，踌躇着不肯上前。
“本公主吓人不成？”她疑惑极了，开始静听两人的心声。
“若长公主知道自己的脸成为这种模样，不知该如何大发雷霆。”
“怎么办？怎么办？要不要告诉殿下是世子所为？”
估计又是那个云行之做了什么手脚。
江吟晚连忙用手摸自己的脸，一看手指上沾满了墨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命道：“快拿铜镜过来！”
一众宫女闻声跪下，朔雪取了铜镜过来，几乎是跪行送到她面前，小声说着：
“是，是世子嘱咐不要打扰您休息，等您醒了再说。”
铜镜中，她的柳叶眉被描成刀刃，白净的脸上还被画了个丑丑的火柴小人。
那小人顶着三根头发，弯弯的嘴巴微笑着，似在振臂高呼。
见状，她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吓得宫女们瑟瑟发抖。
“云行之，本公主饶不了你！”
这墨是江南进贡的上好松烟墨，极难洗掉，直到她把脸搓红了，还能看到一点墨痕。
她幼时曾在云行之脸上画过乌龟，让他丢尽了面子，真是谢谢他只画了个火柴人报复回来。
江吟晚余怒未消，连抄写的佛经字字都带刺。
用完早膳，一个宫女捧了百花宴的请帖进来，说是驸马已经出任太常府少卿，正亲自送请帖前往各宫。
这消息总算令她心情舒畅了些，尤其是想到宋晏礼知道被任了个无实权的官职，崩溃的模样。
她接过请帖，一封信轻轻从里面飘出来，看笔迹显然是宋晏礼的杰作。
“呵”江吟晚冷笑一声，看都不看，拿起信就往烛火上燃。
之后，边往外面走边将燃烧的信往院外丢。
好巧不巧，刚走出门就看见幽兰殿外站着的宋晏礼，许是等宫女复命，还未离开。
“长公主在烧我的信？她平日里给我写了这么多信，不是看到我的回信应视若珍宝？”
她听见他心里的疑惑，瞥了他一眼，干脆掉头就走。
“殿下”宋晏礼在后面喊住她，声音极为温柔，“请问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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