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吟晚刚想斥责他。
转念一想，幸好他这么做了，否则就是一出长公主女扮男装，红袖坊捉奸的好戏。
不得不佩服云行之的机敏。
“碰见云兄不易，可要请本公子喝酒啊。”江吟晚顺着他的话说。
两人兄弟相称，一直到了厢房里，云行之一把关上门，才悄声问道：“我的长公主殿下，你怎么来这儿了？”
“红袖坊既然你们男人来得了，我们女人就也能来。”江吟晚丝毫不肯示弱。
“对了”突然想到什么，她掏出那枚随身携带的牡丹纹玉牌，递给他。
“别！”云行之脸色一白，迟迟不肯伸手接，嘴里吞吞吐吐说道，“送出去的……哪，哪有还回来的道理。”
江吟晚初衷只是让他看一看，并好跟碎片作对比，并不准备还给他，见他如此模样，歪歪头准备听下文。
“敬茶的事情是我有错在先。”他将头勾下去，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我保证此事不会再发生。”
好像敬茶还有第二次机会似的。
但云行之居然会向她低头认错，无异于有生之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那好吧。”江吟晚准备逗逗他，“本公主就勉为其难，继续收下吧。”
肉眼可见那人松了口气，眼中凝了光，久久不息。
她突然想珍惜这道光，便拍拍他的肩膀：“以前的事情是我误会你了，从现在开始，我想重新认识你。”
重新认识的第一步，竟然是陪他去乱葬岗挖坟。
荒草凄凄，鸟儿哀鸣，不知是不是因天阴，隐约可见一个个跳动的蓝色鬼火。地面尽是破败的衣物和尚未腐化完的草席，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云行之多少有些故意的成分，赌她不敢下车。
“你贵为堂堂长公主，不必跟着我来……”
江吟晚不等他话讲完，就已经跳下马车，冷不防一脚踩到块骸骨，硌了一下。
但她只是低头瞅了眼，挪挪地方继续站着，打量周遭环境。
没想到在天子脚下，京城这种繁华之地，还会有如此地方。
“呕”腐臭味令朔雪吐得直不起来腰。
她连忙将自家贴身宫女赶回马车，自己拎了把锄头跟着云行之走过去，颇有些夫唱妇随的感觉。
“殿下，呕，殿下！”朔雪的声音被她远远抛诸脑后。
“不过是区区尸体而已。”江吟晚抱臂冷眼旁观道，没有太大的语气波澜，“活着都不怕，死了又有何惧。”
醉汉一听来者真实身份是长公主，忙不迭前去带路，据他所说自己是长公主的崇拜者。
虽然在路上挨了云行之好几记眼刀，依旧乐此不疲。
没走多远，三人到达一处无人碑前，碑是旧碑，土却是新土。
江吟晚从未碰过锄头，学着他们的模样，卷起袖子有板有眼地挖着土。
惹得云行之忍不住惊叹：“江吟晚，你倒是令本世子刮目相看！”
若是一般女子见到如此场景，恐怕要么如朔雪吐得无法下车，要么尖叫连连，到处藏匿，毕竟满地都是实打实的尸体。
“我曾经做过一个噩梦。”她开始讲重生之前的事情，“梦里国破家亡，尸俘遍野，皇室宗亲头颅皆高悬于城门之上，我也遭受酷刑被钉子钉死……”
闻声，云行之的锄头重重一顿。
“殿下可别放在心上，梦都是反的咧！”醉汉挥着锄头还时不时插嘴。
“闭嘴！”云行之呵斥了他一句。
“自从做了那个梦，本公主就不怕尸体了。”江吟晚扬起锄头，一下一下敲进泥土里，似在泄愤。
“吟晚。”云行之突然喊她的闺名，认真望过来。
“虽然无法预料到有什么情况出现，但我向你保证，只要本世子还有一口气，定要护你周全。”
在呜咽的风里，她心头一颤。
这句话似乎并不该出现在此处，应出现在前世，他倒下那一刻的回眸。
正发着呆，几只灰扑扑的老鼠拖着长尾巴，从他们锄头下穿过，还发出“吱吱”之声，吓得她毫不犹豫往云行之所在的方向扑过去。
“救……救命，有老鼠！”惊魂未定之后，她发觉自己跳进云行之怀里，脚未沾地，被他打横抱起。
缓缓抬眸，正好迎上那人似笑非笑的目光。
尸体都不怕的长公主，居然会惧怕老鼠，定是让旁人开了眼，还不如当场作昏死状。
“别秀了，两位殿下！”醉汉突然一拍大腿，高兴地嚷道，“小人找到啦！”
待他扒开浮土，两人一同望过去，有具尸体面朝上仰着，穿着邋遢却背着水粉，像是个画师。
而那块玉牌剩下的部分，就是从这堆水粉堆里翻到的。
云行之心思都在玉牌上，他拿起两块碎片拼在一起，严丝合缝，确实是一体。
尽管线索又遭中断，但两人还是松了口气，至少发现的不是他亲生母亲的尸体。
只要人还活着，就有找到的希望。
江吟晚多看了一眼尸体，突然觉得有些眼熟，像极了为于晴栀作画的画师。
她捏着鼻子往下继续查看，肚子上有刀伤，可见是干净利落毙的命。
“不会是你杀的吧？”她有意问道。
“那可不能乱讲！”醉汉连连摆手摇头，解释道，“小人一向都是只图财，从不伤人性命！”
发觉说错了话，他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江吟晚稍微靠近一点，听了听他心中所想，确定杀人凶手不是这醉汉。
“这个画师应该见过不少达官显赫，所用的水粉宣纸都是极好的。”云行之用小棍拨着旁边的掩埋物。
分析的不错，连她江吟晚都见过，但这样一来，玉牌从何得知更是难寻。
“啧啧，听闻最近京城不太平，乱党盛行，随机杀人。”醉汉蹲着瞅尸体的伤口，嘟囔着，“搞不好就是他们杀的！”
她将此话听在了耳朵里，前世乱党作乱的时间没有这么早，是宋晏礼手握重权之后，他们才逐渐猖狂。
莫非因为她改变了一些事情，而加快了进程？
“两位殿下，咱们还是回去吧。”醉汉嘟囔着，“可别碰到乱党什么的……”
只恨这人的嘴开过光，刚说完不久，真的有几个蒙面人出现在乱葬岗，凶神恶煞般朝着他们方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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