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途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主管礼仪的两位管事不能乱动,甚至眼神都不能乱瞟。
而当一声惊呼传来,宋晏礼再也端不住了,扭头一看,已经见了火苗,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蔓延。
因祭祀官服宽大,还未引火至身,甚至整个后摆快烧完了他都未发觉。
“快!快拿水来!”
他不顾形象地冲下台阶,疯狂拍打着,却是连袖子上都燃了火苗。
群臣慌忙散开队伍,云行之也护着江吟晚往后退。
由于太庙都是香火,几个小太监拎着桶水,却迟迟不敢往里面泼。
“快去外面井里!”混乱之中,相国为他指了条明路。
宋晏礼开始往外跑,边跑边脱着外袍,裤子,仪态尽失,脸面尽毁。
这恐怕是第一次在公众场合如此丢人的仪官,太常寺卿的老脸一直都没晴过。
江吟晚兴致勃勃地看着,冷不防双眼被人蒙上,云行之的声音幽幽在耳边传来:“衣衫不整的男人看了脚上会长鸡眼。”
“那为何你能看?”她忿忿不平去掰他的手,冷不防腰上一紧,整个人蒙着眼被他拖进怀里。
“因为我也是男人,所以能看。”他有意在后面实时讲诉,“哎哎,跳井了!”
“你……”江吟晚气得直咬下嘴唇,但碍于众臣在场,她无法发作,只能忍气吞声。
她不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早被云行之尽收眼底。
他先是留意到凤冠上的一抹蓝,是他费尽千辛万苦做的点翠簪子。
没想到江吟晚真的会大婚之日佩戴进凤冠里,顿时心头一热。
只是看她盯着那宋晏礼,那个为了活命脱得快不剩的男人,心生醋意,便覆住了她的双眼。
好想让她的眼里只看得到自己一个人。
江吟晚咬着嘴唇生气的模样,怎么看都觉得可爱,若不是在外面,他可能就会情不自禁吻上去。
此时,井边开始热闹起来。
“宋少卿,你怎样了?”大臣们纷纷在井边询问,几个太监在努力往上卷水桶,试图将这朝廷命官拉上来。
此时的宋晏礼,头发尽数烧焦,浑身上下只剩贴身衣物,就这还东一块西一块窟窿,连路上的乞丐都不如。
幸好他跳井及时,命是保住了,皮肤似有灼伤,还需要太医进一步判断。
从井水到井沿的过程中,他都在剧烈咳嗽,像是呛水的模样。
江吟晚足足踩了云行之好几脚,才挣开他的束缚,赶上晚场。
由于旁观者过多,她站在汉白玉阶梯上才勉强望到井边。
“你拿我给你穿的婚鞋来踩我的脚,有些过分了啊!”云行之嘴角抽搐着,一瘸一拐跟上来。
“谁让你阻止本公主看热闹?”江吟晚瞪了他一眼,扶住沉重的凤冠,“又不是没看过,长鸡眼一事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你还看过谁?”身边的云行之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她肩膀扳正,逼自己与其对视。
他的目光不甚友善,探询中夹杂着隐忍的怒火,似乎一触即发。
江吟晚一愣,灿灿说了句:“不是你吗?上次受伤我还去当过医士为你包扎伤口……”
闻声,那眸中的怒意才消散得无影无踪。
江吟晚觉得他有些奇怪,以前也没见过他发这种莫名其妙的火。
这时,一道长音直入太庙。
“皇上驾到!”
江逾远的龙辇可谓姗姗来迟,但正好赶上看热闹的点。
“吾皇万岁!”
众臣连忙跪拜,太监们一时情急丢了手中绳子,也跟着跪下。
那宋晏礼才露了个头,根本未抓紧井沿,一声“陛下”未出口愣是重新掉了进去,溅出更大的水花。
江吟晚死死盯着自家皇兄,如此重要的日子他竟然会迟到,直看得江逾远不敢抬头与她对视。
她正欲向前,几个臣子挡住了她的视线,一板一眼地向江逾远禀告刚才发生的事情。
太庙起火可是天大的事,关系到皇家脸面。
“太常寺可有纵火嫌疑?”皇帝亲自下了龙辇,确定庙内无损失后,依旧怒目而视。
“太常寺恪尽职守,从不敢忘形,请陛下明鉴!”太常寺卿双膝着地,急急忙忙辩解。
还有再次爬出水井的宋晏礼,狼狈不堪地披上太监递过来的衣服,光着脚与太常寺卿跪在一起。
“臣断不会用火来燃自己!”
说话间,依旧湿漉漉的像一只落汤鸡。
江吟晚看到他,轻笑了一声,她与云行之此番合作默契,做的是天衣无缝。
以香为引,既已燃尽,变成灰土。
之前宋晏礼因急于灭火,拍打跑跳造出大动作,所带起的风早就将灰土吹散于无形。
再加上众臣一起折腾,现场留下不少衣物烧毁的痕迹,那点灰土,早就不值一提。
“臣等都可以作证,是祭拜之时突然燃起的火,自宋少卿衣摆起,来势汹汹。”相国公凑过来,为宋晏礼讲情。
她多留意了一眼相国公,这个古板的老先生,是狄秋的父亲,更是前世叛国之人,为了爵位不惜杀子求荣。
难怪不时替宋晏礼说话,应该是从一开始就跟宋晏礼有着数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大喜的日子里,即使发生这种事情,也必须继续进行仪式。
“刚才在三重门外已经被母后斥责,朕不可再耽搁了。”江逾远的心声传来。
随即延熹公公便大声宣布:“陛下有令,此事先暂时搁置,送长公主出门!”
正好还在时辰内,江吟晚便握住云行之的手,两人准备往门外走。
经过宋晏礼之时,她还以胜利者的姿态,怜悯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
“太庙起火前所未有,怕不是先帝发怒……”宋晏礼恶狠狠地看着他们,又开始动歪脑筋。
一句只言一半的话,倒是提醒了在场众臣。
数句心声一起在江吟晚耳边响起,大抵都在说着一个意思:
“太庙着火,仪官着火,难不成先帝不同意这门婚事?”
江吟晚心里暗叫不好,只顾着一时报复,他们忘记了是在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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