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顺郡王自然听出了世子的挑拨之意,心下不喜,觉得他似是被王妃带左了性子,说出的话实在上不得台面。
却又听林禧玉口中说的“年年”之语,又看他双眸中的期盼,心中一软,拿着杯子与他手中的一碰:“如你所愿。”
世子见二人竟然亲密至极,心下不快,却害怕说得多了画蛇添足,白惹了父王不快,只得低头用膳,闭口不言。
义顺郡王看他一眼,想起生病时参悟的“世事无常”,也不顾是席间,竟迫不及待考教了一番世子的功课。
他最近看多了流民,自想起了那句“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的话来,让世子试着破题。
世子却回答得支支吾吾。
自王妃被关,义顺郡王也忙着前朝政事,鲜少过问他的功课,于是便放宽了心思,将那经纶典籍都抛在脑后。
义顺郡王见他这般,便知他倦怠,脸上的温和也消失不见。
他生了气,旁人更是惴惴不安,一时间,屋子里静得可怕。
林禧玉开口劝解,实则火上浇油:“想来世子还未学到《论语》这句,爷何必生气?所谓‘饭前不训子’,再让世子沉了心,坏了身子呢?”
说着,他拉住了义顺郡王的手,不让他发火,又让其他姬妾退下,不许她们看笑话。
义顺郡王本来生着气,却要顾及林禧玉的身子,强忍着不把他甩开,忽而又想到林禧玉也是考了试的,忽而问道:“那依你看,此题如何破?”
林禧玉想了想,又看向世子,才笑道:“爷折煞我了,这题太难,我不会破。”
义顺郡王见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被气笑了:“你倒是疼他,再不说,我可不饶你。”
林禧玉得偿所愿,看义顺郡王身上的提示并没有变,也不怕了:“民既富于下,君自富于上。不过也是我瞎想,当不得真。”
义顺郡王笑道:“破得不错,哪是当不得真?”
林禧玉答得越好,义顺郡王便对世子越不满意。
林禧玉却知像世子这般的孩子,若是要下他面子,除了正面打击外,还需一点猛料:“夜深了,想来世子也是因着困顿,想不起来。爷若是还要深究,那我便自去了,我可是受不得一点子困的。”
义顺郡王这才心疼起林禧玉孕中不易,督促几句让儿子好好进学的话,便亲扶着林禧玉离开。
对林禧玉来说,世子越是平庸,对他未来的孩子越是有利。
他假惺惺地在心里对世子说声抱歉了。
待梳洗完,林禧玉问起卧雪的事。
义顺郡王哪知道那么清楚,夸了两句便没了。
林禧玉垂眸:“看来卧雪去时,陈氏在她身边,等我得空,再去问问她吧。”
话题打住,他又见义顺郡王心情不好,坐在床边,笑道:“爷还为世子发愁?”
义顺郡王从鼻腔里哼出一声:“他即为世子,也该勤奋好学才是。”
“世子正是调皮的时候呢。祈玉在时,也与世子大不了多少,不也是被我打过训过?便是陌哥儿,一直求着我给他找教习武学的师父呢,可把师兄、嫂子愁得不行。都是一样的。”
林禧玉看上去是为世子说话,其实还是婉转地提醒义顺郡王:赶紧帮着陌哥儿把事儿办了,别让他再催。
义顺郡王被林禧玉一提醒,也想起来之前的承诺,隔天,便修书一封,把事情办妥了。
且不说林陌如何高兴,世子却实实在在把林禧玉记恨上了。
他如今年岁渐长,也没有幼时那般懵懂。
王妃被关后,许多下人就被打发到他身边来,若不是身边奶嬷嬷得力,怕是那院子都会乱起来。
他是王府唯一的继承人,那起子下人不敢怠慢于他,但慢慢地,他也感受到了父王对他的忽视。
后院又有女人怀孕,他听说那女子地位低微,便不放在心上;但林氏得了封号,以雷霆手段震慑住府内宵小,又颇得父王信重,他若是生下来孩子,那父王心中,还有他的一席之地么?
更不用说,父王还当着阖府的面叱责了自己。
想到这里,世子的心不安了起来。
正逢侍女翠竹值夜,见世子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索性点了灯,柔声劝道:“世子,夜深了,明儿还要进学,可不能再熬了。”
世子长叹一口气,见是母妃给的婢女,又在灯光下显得眉眼温柔,难得起了倾诉的心思:“你不知道,母妃不在,父王的心已经偏到了林氏那里去。
“今儿他考较我学问,我虽答不上来,何至于问一个侧室?端得叫本世子没脸。
“那林氏也一点眼色全无,父王问的是我,他在那里搭什么话?不过是一个侧室,偏充什么老学究?”
他喋喋不休地低声抱怨着。
翠竹被赵氏安排到世子身边,本就是为了等世子到年龄时方便伺候,她自知长相平凡,为了日后不被世子抛在脑后,她还需要想些办法。
只没想到,这机缘来得太巧了些。
翠竹拍着世子的后背,一边安抚世子,一边低语:“奴婢听说那颖侧妃原来也是下场考过试的,只是这次他在您与王爷面前卖弄,实是不该。
“但殿下,您也应该警醒些,那颖侧妃如今有了身子,若是一举得男,再吹上几句枕头风,您该如何呢?”
世子想起今日之耻,心中顿时紧迫起来:“是了,母妃如今还被关着,若是父王真的偏听偏信,这王府里哪还有本世子的位置?”
他想清楚后,病急乱投医,只一叠声儿问翠竹该如何。
翠竹却冷静,没有因为骤然得了世子信任便将谋害侧妃、皇嗣的责任揽在头上:“奴婢到底岁数小些,没多少能用的人。只不过,您的奶嬷嬷赵氏,奴婢记得在府里也有不少相熟的下人。她又是嬷嬷,奴婢的手段跟她一比,却是云泥之别了。”
一席话,轻易说动了世子,却将翠竹自己撇了个干净。若是日后东窗事发,她只咬死了不知情便是了。
世子心里有了主意,睡意也逐渐涌上大脑。梦中,都是他的奶嬷嬷神不知鬼不觉地打掉了林侧妃的孩子,而自己,则变成了义顺郡王唯一的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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