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拂玉在病中，也不只是在一味消沉。
苍坞山的话，多少还是让她有所触动。
或许只是蚍蜉撼树，但她仍然想尽自己的努力，将自己所珍视之人从注定的苦厄当中救出来。
剧情开始有了一点改变，这或许就是她该把握住的契机。
她不敢在云雀师妹面前表现得太明显，只能按捺下心绪，几句话哄走云雀后，她躺回到床上，脑中不停思索接下来的对策。
前世，她和重黎因是那样的关系，不论出什么任务，基本都是绑在一起。对他交付完全的信任之后，她也顺势表白，只不过她没有什么小女儿家羞涩的情态，会和心上人讲甜言蜜语。
她只道：“我父亲很看重你，若你我二人成亲，他老人家的衣钵有了传承，想必他一定会很高兴。”
她觉得一切是水到渠成，见重黎淡淡一点头后，她唇角的笑意根本按捺不住。
谁娶了她，自然便是未来的掌门。
也自然有了承袭灵端宗的秘宝，寒天镜玉的资格。
寒天镜玉是灵端宗灵脉的来源，其实就埋藏于掌门所在的主峰当中，因为有它的存在，诸峰灵力充沛，妖邪不侵，已然成为了不亚于其他仙人洞府的所在。
然而，寒天镜玉特殊就特殊在，它并不能被外力感知和获取，只有历代掌门大概知晓其位置。
那时的重黎，在修为上已经远远超过了苍坞山，苍坞山也有意隐退，便将寒天镜玉的秘密告知了他们。
可谁知，重黎居然从神界的古籍之中查阅到了寒天镜玉的取用之法。
需用数百仙魂为祭，寒天镜玉方可重新认主。
这件事的原委，是后来她被囚无妄海时，重黎亲自告诉她的，并且还附加了诛心的一句：“只怕你祖上的杀业，丝毫不亚于我，所以才会极力避免寒天镜玉面世，好让这个秘密，永远不见天日。”
她不愿相信，可古籍上明明白白的记录，让她根本没办法辩驳，只能声音嘶哑地重复：“你说谎，不可能……你说谎……”
再到后来，重黎不断逼迫她承认自己的罪行。
似乎只要承认了，便能洗刷掉他履历上的污点，好让仙神两界，可以毫无芥蒂地容纳他。
可漫长持续的痛苦，始终没让她松口哪怕半个字。
她凭什么要去信一个背叛者的片面之词？更何况这事也并非她做下的，她偏不认！
重来一世，这寒天镜玉，终究是个隐患。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把所有事情反复梳理咀嚼。
若剧情主要围绕男主展开，她大可以想个办法，把男主这个瘟神赶出灵端宗。
反正天底下大大小小的修仙宗门那么多，他随便去哪都行。
再者是寒天镜玉，既然这辈子重黎根本无法得知它的存在，那么也绝对想不出这阴毒的法子来夺取……若是剧情太强大，她无力转圜，那就干脆咬咬牙将寒天镜玉让出去便是了，总好过被强安上罪名，成为神器的祭品。
……
拂玉像是顿时有了主心骨，翌日寅时三刻，晨钟声声，她已经梳洗穿戴好，恢复了以往不苟言笑的大师姐模样。
云雀昨儿夜里还是歇在侧屋，听到开门的声音，迷迷瞪瞪趿着鞋子，打开小窗朝外面看。
师姐只留给她一个窈窕的背影，她连忙喊了声：“师姐。”
拂玉回眸，只听云雀忧心道：“你是要出门吗？不再养两天？”
“总歇着也是吃不消的。”少女声线清冽，哪有半分昨日那般颓靡丧气的影子，甚至微微一笑，“师妹早膳要吃些什么？我刚好要去食肆，可以给你带一点。”
“不用了不用了。”云雀虽然自个儿是医修，但是于养生层面并不讲究，昨夜里看话本到子时，本来就打算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的，“师姐，你去忙你的就是。”
她打了个哈欠，见拂玉应了一声，便又安心地回屋睡觉。
只不过等她睡到彻底饱足了，再起身时，发现了桌子上居然有尚温热的荷叶糯米鸡和酸梅饮子，旁边小纸条上，是苍拂玉那端正秀气的簪花小楷：见你还在睡，便没吵醒你，这些早膳要记得吃。
呜呜这什么神仙师姐，没有被这般关照过的小云雀感动到一塌糊涂。
……
云雀酣眠期间，新弟子的遴选大典已经开始了。
地点选在主峰下的斐文殿，这里的殿群和广场，是最富丽最宽敞的，足以容纳这五年一度的盛会。
这些年来，灵端宗名头打得很响亮，前来参与遴选的人很多，且男女老少，各个年龄阶层的人都有。拂玉就御剑站在云头，目光简略扫了一眼，发现人足以排到山门处，少不得得有一天一夜，才能完全结束。
殿门之前，摆着七把玄椅，苍坞山坐在正中，在他身侧，则是各峰的长老们，分别对应着法修、医修、阵修、体修、符箓师、灵偃师。
这几位长老座下弟子都不少，可掌门苍坞山的亲传的剑修弟子，拢共也才三个。
一是掌门事务繁忙，无瑕抽身；二是剑修的门槛实在是高，看似是有把趁手的剑，便成功了大半，可实际上要有堪比法修的斗法能力和堪比体修的强健体魄，总的来说，学得其实相当驳杂。
各个系别，其实也没有分得那么清楚，譬如其他峰上自然也有剑修弟子，有些刚入门的，也不是长老们亲手栽培，而是由师兄师姐们来做初期练气筑基的引导。
灵端宗每年都有针对新弟子的评测，以心法功法学习成果为标准，会列出一个排名。天分悟性好的弟子，自然会在选拔当中脱颖而出，得到重点的扶持与栽培。
躨皮鼓敲响，在那沉闷雄浑的鼓点声中，长老们依次落座。
同拂玉一起，用各自的法器，站在天上观摩的比比皆是。
“师姐。”慕澄远远瞧见了她，似乎是没想到她也会来，连忙御剑至她身边，“……你身体好些了？”
拂玉点点头：“我好多了。只是想过来看看，今年可能招到一些有禀赋的新人。”
慕澄扫了一眼下方乌泱泱的人群，盘腿坐在自己的那火红色的离火刃上：“哪那么容易，照往年的情形，能有二十个人进来都算好了。”
他似是还有话要说，但是不知出于什么考量，默了一会儿才道：“对了师姐，云雀师妹是不是已经同你说了那小子的事情？”
“……说过了。”拂玉一怔，目光不由自主，移转到坐在道台上，一身玄衣、满脸肃容的赫真长老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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