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谦见到孙璟童的时候不过是个会说几个字的小男孩儿,孙璟童才三个月大。
那天苏牧谦异常活泼,不知是不是好久没见苏南的缘故,苏南随便逗他两下他都能乐得哈哈大笑,门外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父子俩——是孙国廉。
孙国廉说明来意,大家都随着他去到四楼,看到梁佩伶手里抱着个婴儿,苏牧谦也探着头想去观望,只是梁佩伶手里的婴儿正哇哇大哭,苏牧谦看了一眼就扭头了。等乐舒把她哄好再抱出来的时候,苏牧谦又探过头,这次没再扭头,看到孙璟童的那一刻眼睛都睁大了,伸手想去摸她的脸,又好像不太敢,梁佩伶拉着他的小手轻轻在孙璟童的小脸蛋上摸了一下,苏牧谦就开心得合不拢嘴,孙璟童也十分配合地笑了。此后苏牧谦便要每天都上来找孙璟童。
苏牧谦得知自己要搬家的那天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了,他不敢想象没有孙璟童这个玩伴他的生活将会多么难过,他的目标一个都还没完成怎么就要开始其他篇章。
苏牧谦给自己定的目标是和孙璟童一起上重点初中,和孙璟童一起上重点高中,孙和璟童一起上重点大学,和孙璟童结婚。他心中的重点初中是安城一中,离开了安城,他还怎么在安城上学,好啦,这回连方向都失去了。
车子驶离,离安城越来越远,苏牧谦的心也一点点往下沉,车子一路颠簸,颠得苏牧谦烦躁,干嘛要受这样的罪,在安城待着不舒服吗?最难受的要数奶奶,她不习惯坐车,当初父亲将她从乡下接到安城的时候都吐了一路,那才多远的距离啊。苏牧谦看着在副驾驶上脸色发白的奶奶,在心里将自己父亲骂了几十遍,奶奶太可怜了,那晕车药也就管刚开始那三四个小时,路程实在太遥远,后面该晕还是晕。司机一路走走停停,也算是比较照顾奶奶的了。
因为就一个司机,加上有些地段路况不好,到宁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经过几个红绿灯,连苏牧谦也开始反胃了,根本无心欣赏窗外的风景。到家之后东西都是苏南一个人搬的,其他人已经晕得没什么力气。他倒是很精神啊,苏牧谦想。
一趟电梯可能放不下,苏南让一个人在楼下守东西,两个先跟他上去休息,乐舒让苏牧谦和奶奶先上去的时候,苏牧谦一点谦让的意思也没有,直接扶着奶奶往电梯里走,他可不想呆在这儿等他那“了不得”的父亲。
新家比较宽敞,苏牧谦和奶奶都有各自独立的房间,甚至还有一间客房,这点苏牧谦还算满意,终于不用跟奶奶住同一间房了。
东西搬完,苏南带着一家人在外面餐馆吃的饭,休息之后的苏牧谦食欲大增,饭馆的饭菜就是比家里的饭菜香,这是苏牧谦还算满意的第二点。
吃完饭散步回去,一路欣赏着路边的风景,路边种的树比安城多,都是隔几步路就有一棵,不像安城都是随意生长的。宁城的马路很宽,可以走四张车,晚上也有车来车往,回到家往窗外看去,还能看到灯火通明,这个时间的安城只能看到星星点点的亮光。
苏牧谦都迫不及待想和孙璟童分享他的所见,离开这么久,他也挺想她的,可惜这边还没安装座机,只能等一等。
苏牧谦打电话过去孙璟童没接那天他内心是崩溃的,孙璟童从来没有不接他的电话,他想问问她的生日要怎么过,也许第二天她忙着过生日没时间接他电话,可是一直到他睡着她也没打电话过来,第二天打来也没说几句话就挂了,还说以后都不用这个座机了,他连生日祝福都没来得及说一句。
苏牧谦也尝试过写信,他写过很多,就是没收到过一封回信。
苏牧谦想过去一趟安城,父母忙于工作,奶奶就不要让她受罪了,他们又不放心苏牧谦一个人回去,这件事就被搁置了。
苏南对苏牧谦的要求越来越严格,他就像没读过书,恨不得让苏牧谦二十四小时学习,只是生理不允许,还是得给足吃饭睡觉的时间。反正只要苏南能看到的地方,苏牧谦几乎没什么娱乐时间,周末也理所当然地去上补习班。苏牧谦好想找孙璟童诉苦,可是已经联系不上她了。
被压得喘不过气的苏牧谦渐渐沉迷于网络,不知道什么时候加了个人,因为都喜欢周杰伦,所以聊得很投机,心中的压力也得到了释放,只是后来不知道她怎么就突然消失了,她的头像一直是灰色状态。
每天睡眠不足的苏牧谦开始在课堂上睡起了觉,学习成绩也开始下滑,等乐舒发现苏牧谦的精神状态不好的时候离中考也不过几十天。
苏牧谦已经集中不了精神学习,他以此种行为向自己的父亲反抗,中考时甚至都没全力以赴。
初中毕业乐舒终于答应让苏牧谦去一趟安城,就在他计划好去安城的时间和路线时,突然得知他素未谋面的外婆摔断了腿,乐舒带着苏牧谦赶往医院去看她。
老太太脾气好像不太好,他们去的时候把脸一扭,并不想看见他们,旁边的外公脾气明显好多了,母亲长得像外公,性格也更像外公。外公把苏牧谦叫出病房聊天,病房里的母女俩突然就哭了起来,苏牧谦想去劝,被外公拉住。
没一会儿苏牧谦被叫进病房来认亲,外婆其实也是刀子嘴豆腐心。认了亲之后,外婆就跟苏牧谦拉起了苏牧谦不想拉的家常,奈何母亲在旁边,他也只能乖乖应答。最后苏牧谦被迫加入了陪床行列,白天外公守,晚上苏牧谦守。大人都忙于工作,苏牧谦还有个表姐马上高三,现在正准备期末考,所以就只有苏牧谦来参与了。也好,反正晚上也不用和她大眼瞪小眼,他还祝他那个表姐考试顺利,最好考得比他还差。
在医院无疑是折磨人的,不仅病人受折磨,陪床的人也受折磨,活动范围就那么点,也不能像在家里一样想坐就坐,想躺就躺,苏牧谦心里想的是希望病床上的人睡一觉起来就能活蹦乱跳,立马可以出院,大家都不要生病住院最好。想到这儿,苏牧谦又想起了孙璟童,不知道她现在在忙什么,是不是在预习高中的课程了,她中考应该考得很好吧,考上重点应该没问题吧,可不要像他一样。他恨不得明天就去安城,可母亲交代的事他得完成,外公一个人确实顶不住。苏牧谦归根结底是个懂事的孩子,他的叛逆只是针对父亲一人,他觉得让父亲花的钱付诸东流是对施加压力给他最好的回报,让他望子成龙的希望最终破灭。
苏牧谦每天都在数着时间过日子,终于让他数到了外婆出院的时间。
外婆出院,大人们提议聚一次,这也是十几年来的第一次团聚,乐舒让苏牧谦也去认个门。
外公家的房子很气派,有大门,门两侧挂着两个大灯笼,有围墙,有院子,院子里有花花草草,有假山鱼池。房子有两层,是古装剧里会出现的房子,苏牧谦一时以为穿越是真实存在的,周围人的穿着和屋里的灯光告诉他这并不是穿越,他只是走进了中式建筑的房子,客厅里摆的那个青花瓷花瓶是不是真古董,苏牧谦很想上去探个究竟,可他又不敢贸然上前,要是弄坏了他可赔不起。
原来外公家这么有钱,原来母亲是富家小姐出身,这么说那他是不是也算是个有钱人了。他还觉得宁城的家大,跟这儿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
外公家这么富裕,他们当初怎么会在安城的小房子里住那么久,看母亲和外婆刚见面时的场景,应该是母亲和外婆吵架了,对,应该是这样的。
要是母亲不和外婆吵架,那么他不就能在这里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么。不对,她们如果不吵架,他们就不可能在安城,不在安城就不会遇到孙璟童,那还是在安城的好,在安城也没什么烦恼。
苏牧谦终于在落座之后见到了他传说中的表姐,眉宇间有与乐舒相似之处,不是他想象中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今天菜肴的制作有她参与的部分。
乐玥被安排坐在苏牧谦旁边,他们年纪相仿,更有可聊的话题,其实是想让苏牧谦跟这位表姐在学习上取取经。
苏牧谦打小就不喜欢跟除孙璟童之外的女生玩儿,这会儿显得有些拘谨,倒是乐玥让他放松,这儿也算是他的家了,在家的状态就该是舒服的。
乐玥也不问苏牧谦的成绩,只说自己的目标是清华,也没让苏牧谦要多么努力,把所有课余时间都用来学习,需要劳逸结合,最后考到哪儿都是缘分注定,只要上课认真听,作业认真做,不虚度年华。至于情感问题,不鼓励,但也不打击,都随缘,遇到了就珍惜,不仅要珍惜这个人,也要珍惜在一起上学的时光,让自己变得更优秀。
这对于苏牧谦来说确实比苏南的方法受用,他不是不爱学习,只是希望能有点放松的时间。乐玥有打游戏的时间,有和朋友出去玩的时间,有培养自己兴趣爱好的时间,她也有很好的成绩,在重点高中名列前茅。
苏牧谦加了乐玥的联系方式,偶尔也会闲聊几句,苏牧谦和她说过自己的心事,乐玥也分享过自己的秘密,这些都是家里人不知道的。
苏牧谦规划好路线就离开了宁城,他要先去苏南老家探一下亲,还有几个叔叔伯伯在那儿。
苏牧谦是第三次到这儿,前两次都是还在安城的时候过来的,几年过去村子变化不少,大伯家盖起了小洋房,大堂哥家又添丁了,大家对他还是一样的热情,苏牧谦天天跟着弟弟妹妹到处跑,山里有趣的东西太多,空气也好,苏牧谦的压力在这儿都得到了释放。
疯玩几天,苏牧谦也该启程去安城了,有些不舍,不知道再见会是什么时候,生活有太多无奈。
走进之前住的小区,苏牧谦有些许紧张,不知道孙璟童见到他会是怎样的反应,希望是惊喜吧。
小区很安静,只有枝头的蝉鸣不绝于耳,院子里打闹的小孩,闲聊的老人通通都不见了踪影,常年屹立在这儿的植物虽然绿色依旧,但也暗藏萧索之感,好生奇怪。
苏牧谦走到楼梯口,看到郝大伯家的门敞开着便探头进去打了声招呼。他们正在收拾东西,屋里杂乱无章,只是热情的跟苏牧谦打招呼,没好意思叫他进去坐坐。
“准备搬家?”苏牧谦并没看到门口贴的通知。
“对啊,这里要拆了,人家通知这个月底之前搬走,这不正收拾呢。对了,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
苏牧谦把自己的来意说明,还想和他们告别上去楼上,郝大伯叹气阻止了苏牧谦,接着把孙璟童家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孙璟童也是昨天刚搬走,他以为苏牧谦都知道的,难怪他们那么好的关系都没见到他们人来,原是不知情。
苏牧谦忍着心里的疼痛听完郝大伯的话,和他们告别,三楼和四楼都上去看了一眼,门锁着,都进不去。
苏牧谦去了趟墓地,刚开始有些害怕,看到墓碑上的照片只剩眼泪,想和他们说说话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孙璟童当时该是怎样的痛彻心扉。
苏牧谦当天就回了宁城,一路上眼神空洞,一直保持一个姿态坐到了宁城。
回到家见到乐舒没说一句话只是靠着她一味地哭,哭累了就沉沉睡去,第二天才把孙璟童的遭遇说给家里人听,大家无不震惊,苏奶奶和乐舒掩面哭泣,都在心疼孙璟童,知道她被接走也稍稍放了点心。
苏牧谦没考上重点高中,苏南本想发火,看到他最近表现都挺好,也没处发火,经过孙璟童的事他已经自觉地开始研究高中课本,也频繁去找乐玥探讨问题,苏南对乐玥是比较放心的。
高中第一次考试证明了苏牧谦没有在虚度光阴,他比第二名成绩高出几十分,虽然学校出的题目不是很难,但对于他们学校的其他同学来说苏牧谦就是一个神话。
在情窦初开的年纪,苏牧谦眼里除了学习就是篮球,现在没人能撼动它们在他心中的位置,有些人就先埋藏在心里吧。
乐玥顺利考上了清华,苏牧谦跟着她去参观了学校,在校门口拍了张照片,并发到了自己的空间,激励自己前进,也许他也能考上呢。
有人评论问他是不是苏牧谦,苏牧谦还没回答,就收到了一条好友验证的消息,对方说他是麦小飞,或许他知道孙璟童的消息。
和麦小飞聊了些有的没的,苏牧谦还是忍不住问了一下孙璟童的消息,麦小飞一直以为他们有联系。
麦小飞并没有孙璟童的联系方式,不过他们在一个学校,就是很难会遇到,有机会会告诉他孙璟童的联系方式。
苏牧谦以为他们开学之后就能收到麦小飞的消息,月底才才收到他的消息,还是无用的消息,孙璟童不用手机。苏牧谦把自己的号码告诉麦小飞,他前次就忙着问孙璟童的消息了,忘记把自己号码告诉他。
又是漫长的等待,一天洗完澡看到一个未接电话,打过去对方说是便利店老板,刚才确实有位女生过来打过电话,没打通就走了,苏牧谦认定那人就是孙璟童。
不久之后麦小飞又发来消息,是一串数字,说是孙璟童的账号,查找了一下,名字叫“无所谓啦”,苏牧谦有些怀疑这是不是孙璟童的账号,还是尝试着加了一下,意料之中的没有通过,苏牧谦没抱什么希望,也就没再去管它了。
再次登录时,对方已经通过了好友,但很明显没在线,苏牧谦浏览着她的信息,想从中确认她是不是真的孙璟童,基本没有有用的信息,只有所在地能确定,相册里唯一的一张相片还是锁着的。
我的名字?
孙璟童
答案错误
苏牧谦留言:童童,是你吗?
苏牧谦到高考结束才看到答复:是我。
没有多余的话,孙璟童这么不想搭理他吗?那为什么她要打电话,为什么又要通过他的好友,苏牧谦实在不能理解。
孙璟童在宁城大学是经过麦小飞之口得知的,报到当天看了所有报到点,没有看到孙璟童他们学院,询问了下才得知他们学院在老校区,见面的事又得推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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