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渝忽然想起秦铮给的建议。
手术成功的标志是将鬼病人的意识和病灶隔断开。
江渝恍然。
那些黑色的絮状物应该充当着鬼病人内脏器官的部分。
她切割絮状物时病人的剧烈挣扎，足可见切割絮状物并不是解决办法。
因为，大部分进入世界的玩家做不到像江渝一样摁着鬼病人强行动手，他们必然无法切下那些黑色絮状物，也就是说，如果割下病灶是手术成功的关键，那么没有人能作为主刀医生活着走出这间手术室。
惊悚世界的存在是为了禁锢厉鬼而不是为了弄死玩家，自然不会设定必死的部分。
切割病灶不是解决方法。
切割意识才是。
手术刀并不好做到利落地割断颈骨。
江渝微笑着再次启动电锯。
但是电锯在这方面就非常方便。
她轻声安慰着因为恐惧不断挣扎病人：“别怕，很快就不痛了。”
在人头落地的刹那，机械广播再一次响起：“恭喜江医生手术成功。”
鬼病人的人头脱离了身体，滚落到角落，血液溅了一脸，表情却十分轻松。
黑色的球絮状物在脱离了头颅之后迅速萎缩干瘪，最终和那些黑色丝线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鬼病人那颗裂开的头颅似乎还是有点儿怕江渝，躲在角落里不敢看她。
“你就打算这么当一颗头？”
江渝向上推了推金边眼镜，笑容危险：“还是你认为我现在已经不能拿你怎么样了？”
病人：……
他费劲地想仰起头看江渝，却不慎滚动了一下，因为是脸朝地，嘴巴被地面堵上，只能发出闷闷的声音，说不出话来。
江渝自认为大发慈悲地将他的头颅拎了起来，拧开放在手术室里立着的塑胶医学模特的头，换成了病人的。
病人的头颅和医学模特的脖颈迅速相连，就连模特那塑胶质感极重的外壳也增添了几分富有人类皮肤的光泽感。
“谢谢你，江医生，我现在不痛了。”
病人这句话说的心有余悸，他活动了一下新生的身体，看样子是这具身高一米八五还有六块腹肌的躯体很是满意。
他正想再适应一番自己终于脱离疼痛的新身体，却冷不防和江渝仿若压抑着嗜血疯狂的眼睛对上，吓得跌坐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别杀我，别杀我，我知道你想要了解什么……”
病人见江渝没动手，连忙道：“周澈是睡在我隔壁床的病友，据说他的胃里和我一样，长了一个良性肿瘤。”
“他有一个妹妹，叫周湘，是学医的，听说在九江医科大学读书，都念到博士了。”
“周澈的手术就在我前两天。”
江渝闻言，低头思索了一瞬，复又问道：“周湘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她不只是副院长的实习生么？”
“我不知道。”病人竟也十分迷惑：“但我的手术是副院长做的，手术器具都是她准备的。”
“她的哥哥死在医院，她为什么会来这里工作？这也太奇怪了。”病人自言自语道：“为什么？周湘有什么特殊的，为什么我会——”
病人说着说着，声音突兀地僵住了，他双手掐住自己的喉咙，双眼瞪大，眼球凸起，脸色奇异地泛起青紫，就连嘴巴也张得越来越大，将鼻子都挤成一团，根本不似人类的五官。
啪嗒。
两颗眼球掉在了地上。
紧接着，又是一条长长的鲜红的舌头从病人的嘴里滑落，像一头滑腻的鱼般带着粘稠的血液和唾液摔在江渝脚边。
再是黄白相间的脑浆顺着被挤成一条缝的鼻孔中喷洒出来。
最后，泥状的猩红大脑从病人的耳朵里缓缓流出，一小滩一小滩地积在地面上。
那颗头颅里的所有人体组织都化作一团黑红色的浓稠血水，从黑洞洞的眼眶里淅淅沥沥地滴下。
江渝面不改色地看着眼前既恶心又可怕的场景，末了还百无聊赖地挑了挑眉。
“就这？”
“你不就是不想让他说出来吗？有必要弄得这么血腥吗？”
江渝一脚踩扁一颗眼球：“还是为了吓唬我？”
“我好怕啊。”
江渝对着手术室里的监控摄像头咧开嘴角，笑得肆意又猖狂：“周湘女士，动点真格吧，不然我很快就能逮到你了。”
鲜红的“手术成功”四字在手术室的房门上亮起。
江渝离开手术室并没有受任何阻拦，她回到一楼的急救大厅，却见地面和墙面上的血迹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洁净明亮、空无一人的大厅与一身血的梁寻月和许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们躲在前台后边，一脸警惕地望着她。
似乎有哪里不对。
江渝前后环顾了一下急救大厅。
王齐林不在。
“证明你的身份。”脸上还有残余血迹的许和冷道：“否则我会对你动手。”
江渝歪头一笑：“证明我的身份？”
子弹擦着许和的耳朵飞过，在他身后的墙面炸开一个小孔。
短短几秒，许和却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一言不合就开枪……
“这个肯定是真的！”
梁寻月立刻捂住许和的嘴，将一张血字条递给她，连声道：“你可回来了，刚才有个东西冒充你，还害死了王齐林。”
哦？
江渝挑挑眉。
“说说。”
当时在江渝走后不久，梁寻月三人忽然又见到身着白色医院护士服的她急匆匆地从门外走进来。
“怎么了？”
梁寻月不疑有他，还以为江渝发现了什么关键线索，正想凑上去询问，却被背包里罗盘的剧烈震动吓了一跳。
王齐林一向是个急性子，他见江渝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走向这边，还误以为是江渝有什么线索想瞒着他们，当即情绪上头，站到江渝面前拦住了她。
“喂！你想干什么！”
谁知那相貌身形与江渝近乎完全一模一样的人闻言竟骤然抬起头，一层人皮如冷血动物褪皮般脱落，只剩一副血淋淋的血肉躯体与红白相间的肌理展露在王齐林面前。
王齐林登时被吓得连喊都喊不出声，全身僵直地站在原地，只能直愣愣地看着那腹部空空荡荡的怪物伸出尖利的指甲刺向他。
五脏六腑如水般哗啦啦地从王齐林被剖开的肚子里滑下，他惊愕地低下头，似乎还没能完全反应过来自己的死亡。
梁寻月捂住自己的嘴，和许和迅速趁着那人形怪物将王齐林的内脏吞入腹中的当口退到能遮掩身形的前台之后。
人形怪物蹲下身，在带着诡异的满足表情吞吃下了王齐林的内脏后摇摇晃晃地站起，它左看右看，血红的眼球转动，寻找着藏在某处的许和与梁寻月。
突然，老人机的默认铃声从急救大厅的大门响起，铃声是俗套的老歌，在现在看来很是滑稽，人形怪物却悚然一震，压根顾不上寻找梁寻月二人，急急忙忙地穿回人皮，跑进了急救大厅深处。
梁寻月躲在前台的柜子里，见外面半天没动静，便小心翼翼地拉开柜子门的一条缝。
一张惨白的脸贴在了门缝，正好奇地观察着柜子里。
梁寻月捂住嘴，控制自己没有喊出声。
那眼睛没能从漆黑的柜子里看见什么，又对没有尖叫声这件事有些遗憾，惨白的脸渐渐远离了缝隙，梁寻月却不敢再将柜门打开，也不敢合上那道缝隙，生怕被外面可能存在的怪物发现柜中有人。
直到确定许和敲响了她的柜子，梁寻月才敢打开柜门。
“那不是怪物。”许和反驳了梁寻月最后的说法：“那应该是一个人。”
从许和的视角来看，那蹲在梁寻月柜子面前的人梳着高马尾，瓜子脸，薄唇，戴眼镜，身着白大褂，看起来有些眼熟，又像是医生。
“那人离开了梁寻月的柜子后，就往急救大厅深处走了，之后的时间，我们没有发现任何怪事，就连王齐林是尸体也随着那些血手印消失了。”
许和道：“你有见到她吗？”
披着人皮的怪物护士估计就是江渝见到的第二个护士。
而第二个瓜子脸薄唇的医生……
江渝心底有了猜测，她笑道：“恭喜你们。”
她将那张字条仔细收进口袋中：“你们可能是第一个看到本源厉鬼的人。”
梁寻月：……
她进了那么多惊悚世界，做了那么多支线任务，真是第一次离本源厉鬼和死亡那么近，梁寻月看了看表，只见离下班还有整整一个小时。
简直度秒如年。
这厢梁寻月祈祷着不要再遇见厉鬼，那厢江渝却在一个人玩笔仙游戏，就好像生怕找不来鬼似的。
可惜江渝在手术室内外的所作所为已经传遍了整个急救大厅。
任她招鬼的句子写得多么细节多么诚恳，也没有一个鬼真不怕灰飞烟灭地应召出场。
熬到凌晨三点半下班，梁寻月疲惫地挥别还打算去找一趟张医生的江渝，独自回到宿舍。
倒不是她不想和江渝去，只是梁寻月只是实习医生，她在下班后就必须即刻回到宿舍，遵守宵禁准则。
梁寻月看见许和来的时候还是两个人，走的时候却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到宿舍，不由伤感地感慨了一句：“真是的，你永远不知道在惊悚世界里下一个死的会是谁，还好你们宿舍另外两个人是孙宏司和赵成。”
许和的脸上有些许疲倦，他问：“为什么？”
梁寻月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勉强打起精神来道：“要是你宿舍是陈胜其和李祯，你就要过上在惊悚世界一个人的独居生活了。”
许和倒是不太在意，反而安慰梁寻月：“没关系，反正王齐林也只是我带的人，只是到时候尾款没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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