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流逝,床上女人的面容早已不似当年那般圆润,时间让他们成长,走散,又相遇。
为什么要和她结婚呢?
因为小山?因为责任?
可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这些年他虽从未刻意想起,但不可否认,他未曾有一刻忘记过季茯苓。
在新西兰前些年,他写作查资料时,偶然在一本有关中药学的书上看到了茯苓这味药材。
[茯苓,味甘、淡、性平。归心、肺、脾、肾经。
配伍禁忌:秦艽,共食之气机不畅。]
后来和季茯苓领结婚证那天,他再度想到那段介绍,心中嗤然。
去他的禁忌!他秦艽这两个字就是注定要和季茯苓放在一张纸上的!
“如果没有小山,你是不是还只是把我当成玩玩儿就可以毫无负担随意丢弃的……上赶着的女人?”
季茯苓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和勇气,才问出这个困了她好多年的问题。
当年他那句:上赶着的女人,玩玩儿而已,又不会结婚……
言犹在耳。
那么他现在选择和她结婚,也仅仅是因为他这辈子不会再有其他孩子了,而她也不肯放弃小山的抚养权。
仅此而已吗?
秦艽听着她的话,恍惚间有什么在脑海中炸开,喉咙竟然有了些哽咽之意:“那天,我在酒吧里说的那些话,你是不是……都听见了?”
答非所问,便是答了。
季茯苓苍白着脸点了点头,捏着他衣角的手仿佛再也支撑不住一般,往下滑。
可就在她的手与衣角即将分离的那一瞬间,手腕骤然被他握住。
覆在手腕上的力道不小,可她却能感觉道他的小心翼翼和语气里难以掩饰的才轻颤。
“所以你留的那张纸条,都是气话对吗?”
季茯苓皱眉:“什么纸条?”
秦艽如墨双眸紧紧盯着她,一瞬不瞬:“你放在公寓茶几上的。”
公寓茶几?
季茯苓猛然从脑海深处捞出那段记忆,她离开临市时好像是留了一张纸条。
具体写了什么她已经记不清了,大约是些狠话或者故作轻松的刺伤。
想不到他竟小心眼地记到了现在。
于是直接抽出了自己的手,故作轻松地回道:“怎么,秦少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是吗。你都能说出上赶着的那种话,我才写了几个字就罪大恶极了?”
“所以那些都不是你的真心话对吗?”
秦艽目光灼灼,季茯苓偏开脸:“就是真心话。”
身侧床垫下陷,秦艽直接坐了下来,季茯苓疑惑抬眸。
秦艽重新去拉她的手,一脸理所当然:“我不信。”
季茯苓:“……”
季茯苓:“爱信不信。”
说着,她避开他的碰触,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就准备起身去浴室洗澡。
秦艽不管不顾伸手揽住她的腰肢。
她挣扎:“你做什么!”
“你问我的问题,不想知道答案了吗?”
他就像是个妖精,总能轻易勾起她的情绪。
69書吧
季茯苓顿了顿,扯开他的手指:“不想了。”
秦艽坐在床上,眼睁睁看着她光着脚去了浴室,月光倾泄,落在他眼中,照亮的满是后悔和遗憾。
好久后,耳边才传来水声。
他起身,将她的睡衣找出来放在床上后,才拿了自己的睡衣去了隔壁。
季茯苓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没有看见秦艽的身影。
她想他或许是去了次卧,毕竟虽然两人已经领了结婚证,但至今都是分开睡的。
她垂了眸子,拿着毛巾细细擦拭这湿润的长发,直到看见平整折叠在床上的睡衣,手上动作一顿。
只是还没来得及思考,手上的毛巾便被人拿走。
她回头,看着身后的男人稍显诧异:“你怎么……又回来了?”
秦艽好看的手指落在她发梢,眉眼间一片坦然:“我们是夫妻,我来我妻子在的房间,有什么不对吗?”
正常夫妻这样当然没什么不对,可他们不是啊。
季茯苓眉头微蹙,他难不成还想睡她?
秦艽忽视掉她眼中似有若无的不情愿,继续开口:“更何况,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我要是走了,你一个人再偷偷躲起来哭怎么办。”
季茯苓瞪他:“我跟你没什么话好说的。”
“我跟你有话说啊,”秦艽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那老婆话都问出来了,我的答案总不能一直憋在心里吧,那要憋坏了委屈的不还是你吗。”
听懂他话里的不正经,季茯苓忍无可忍地夺过毛巾,脸颊气鼓鼓的泛着红晕:“出去!”
秦艽见她这颇有生机的模样,才恢复了正经样子:“我错了肉肉,但你总得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吧,法官给嫌犯定罪前都还能允许他们自我辩护一下呢。”
“老婆,你听我解释解释好不好?”
“不好!”
季茯苓将秦艽赶了出去。
可等她吹完头发躺上床没多久,身后的床垫下陷,有人掀开被子躺了进来。
她背对着他,闭上眼睛装睡。
她感觉他似乎在看自己,看了不知道有多久,清冽的沐浴露香味扑鼻而来,她落进了一个有些微凉的怀抱。
腰侧覆上一个带有温度的大掌。
她一惊,克制着自己没有任何动作,睫毛却不受控制的轻颤。
身后传来一声很轻地叹息。
低沉微哑的声音顺着空气钻进耳朵里。
“肉肉,我好像从来没有和你讲过我的养父母,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季茯苓没有说话,任由他将自己抱在怀中,说他的从前。
“四岁那年,我失去了世界上所有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双腿也没有了,是他们将我接到临市给了我一个家。”
“我记得刚到秦家那会儿,那时我刚被截肢,常常会产生幻觉痛,几乎上每晚都会被疼痛折磨。睡不着,就算好不容易睡着了也会在梦里被疼醒,所以母亲便天天陪着我,每次都等我睡着她才会去睡,就算我从梦中惊醒,一睁眼看到的,一定会是她。那会儿她还和父亲一样,在局里工作,可为了更好的照顾我,她很快就辞职了。陪着我往返国内外治疗,我生活中所需要的一切她全都亲力亲为……”
“那时我性格孤僻偏执,即使他们办好了收养手续,我也不愿意叫他们一声爸妈。可母亲从来不会强迫我,她总是温柔的摸着我的头说:我们秦艽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
“那时父亲的工作正值上升期,每天都很忙,可即使他再忙,每天都会抽出一个小时陪我说话,和母亲一起陪我练习使用假肢。”
“他们两人的感情很好,却一直没有孩子。我以前以为是他们不想要,可后来才偶然得知,他们其实是怕有了自己亲生的孩子,会让我觉得被忽视……”
“知道这个消息的那天,也是我第一次喊他们爸妈……那天我和母亲说,我希望他们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可母亲当时并没有同意,她说人心都是偏的,她不想让我哪怕有一点觉得他们不爱我。”
“他们给了我全部的爱,但我也知道,他们是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的。”
“所以我和父亲谈了很久很久,他们才说了一句顺其自然。也许是上天眷顾吧,上高中后,我真的有了一个弟弟,我怕他们因为顾及我的感受而束手束脚,便以方便高考为由转学到了云城。”
“其实在云城的那段时间,是我为数不多会时常拿出来回想的日子,我很庆幸能遇见你,也无比后悔,那时候做出的混账事。”
“高三那年,我确实是因为一些事情去了国外治病,我没有骗你。也因此错过了高考,在国外治疗期间,爸妈就给我申请了国外的学校。我当时已经准备好了要出国的,可我没想到你会来。”
“见到你的那刻,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表述我那时的心情,是惊喜也是庆幸,所以我将你带回了我自己的公寓……”
“说出那些混账话,是我不对。”
“可当时如果不那样做,母亲也许就会发现你的存在,她就会将我不愿意出国的原因归咎到你身上,我怕……”
说到这里,秦艽苦涩笑了笑:“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听到这种混账话,还走得那样干脆,甚至留了一张那样的纸条……”
“我瞎写的!”季茯苓没忍住,出声辩驳了一句。
“我知道,”秦艽圈住她腰侧手收了几分力,“可当时的我可生气了,我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你当成猴一样给耍了。所以我也像你一样,走了。”
季茯苓捕捉到他话里的漏洞,皱眉问:“可是你当时的身体没有我几个月前见你那么差?”
“命不好,在国外出了场车祸,所以——”
“你前几天还跟我说你是出了车祸去国外养病的!”
“你记错了,我是在国外出的车祸。”
季茯苓敏锐察觉到他话中的隐瞒,想到什么,她猛然转身,直直看进男人的眼中:“你后来是不是去过云城了?当时那个救我的人……是你?”
看着男人欲言又止又想要躲闪的眼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眼中蓦然含了泪:“秦艽,你是不是傻啊。”
知道这件事瞒不住了,秦艽叹了口气将泪眼朦胧的人抱进怀里:“怎么会傻呢,用我换了你和咱们儿子两条命,这多划算啊。”
季茯苓无声落泪,只是伸手紧紧回抱住了他。
“现在还想问我为什么要和你结婚了吗?”
季茯苓埋在他怀里摇头。
可秦艽还是说了,他说:“因为我爱你,所以想要和你结婚。小山是借口,不能生育也是借口,除了爱你这个事实,其他的全都是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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