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药于暗中尤发紫色微光,红蛛知续命之物自是珍贵,双手捧起叩谢接过。
任九霞系好葫芦,贼溜溜看了地剩肉残骨,试探性问了问,“娃,这些你都…不要了?”
“肉吃过便是,连着吃太腻了,爷爷想要,不嫌脏就都送你吧!”
任九霞喜出望外,那模样比捡到百元晶币还高兴,从竹筐掏出几个折叠大袋,一咕噜全包了。
内脏,残肉,王八底壳,连同炉上焦黑的背壳,一点不剩,像个捡破烂似的。
阿让甚是好奇,“这些残次品要来干嘛,大热天的背回去都臭掉了。”
“卖啊!娃儿不懂,你见过几只亿年王八,浑身连屎可都是宝啊,上佳灵药材料啊,制药厂可是抢着要。”
任九霞倒是坦诚,阿让感觉这老头眨眼之间,仿佛变成个老财迷似的,一听到钱,马上精神起来,“这堆残次品能卖多少钱?”
任九霞估算一下,“千年紫灵芝,灵力含量万分之八,一公斤一万二晶币左右,王八所含灵气虽说不如紫灵芝多,可十三亿年,应该也有万分之一以上,具体要测测才知道,一公斤一两千晶币应该不成问题。”
阿让眼珠子都绿了,发出大声感叹,“这么值钱?!”
任九霞向他挤了个眉,“你这娃和爷爷对脾气,不会让你吃亏的,咱们五五分账,有空去书斋门房取钱,我就住在那。”
“当然要去…”脑里想到一条财路,临时改口,“你放心,不是去找你要钱,我李让说好了给你,自然不会赖账!”
这王八剩下的残次品不下十五公斤,那可是他甩出去最大的一笔钱,心痛得直骂:真是败家!
任九霞腰绑肩扛,三大包叠起来难民似的,冲着阿让悄悄说,“你这娃仗义,老头子喜欢,这样吧,也不能让你吃大亏。你不是想改规则么,先在十年内打进星武学院!”
这算哪门子买卖,不就是甩了个空手人情,还用得着咬耳朵!
阿让哇叫起来,“十年?你这不是废话,或妹妹等得了十年么?!”
这老头当真是个二皮脸,刚才一张脸正经,本来印象不错,刚对他有一点小崇拜,转眼又变成一副市井嘴脸,真是人心难测,便横了一眼,
“哈哈哈…”任九霞仰天长笑,“法缘本先觉,命运不饶人,芒履踏千山,运来花自开…”
留下一偈,逃难去了!
阿让本来就恶心古诗,听得懂才怪呢,冲他的背影伸出个大舌头,“神经病!”突然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大骂起来,“死老头,王八犊子,你怎么知道王八有十三亿年,定是你躲一边偷听到的…”
那老头早已拐过山丘,消失在暮色当中。
时间,六月初八晚上八点,红蛛送给哥哥那颗煅魂续命丹,阿让取来潭水,“妹妹,赶快服下。”
“哥,我现在精神好着呢,先帮我收好,等明天再吃。”
明天就是六月初九,妹妹满六周岁了。
想起来鼻子酸酸的,马尿差点憋不住,揉了揉接过丹药小心翼翼存入暗格,又拿出一颗小灵丹塞进她嘴里,“你先吸收药力,我收拾东西。”
他快速洗干净刀具用品,物归袋,刀入鞘,查了一下没遗漏,复查这是他在野外一个人生活时养成的习惯。
整理完毕,体力也恢复了七八成,瓶里只剩三颗小灵丹舍不得吃,弯下腰対妹妹笑着说,“我们回家喽!哥背你。”
红蛛挣扎站起来,“我现在还能走,哥,我们能不能先别回去,你不想去看看我住的地方吗?就在大北山川森林靠东边一点点,叫鼻息山,孤老峰鼻尖对着的地方,回去也还算顺路。”
明天和小妈约定要去做灵修测试,看妹妹的神态是不想让自己拒绝,算了,念不念书无所谓,小妈那头只好爽约了,便爽快应承,只是一脸坏笑对她说,“我答应你可以,不过你得让我背,不然我就不去。”
“哥,回去的路还远着呢,”
话没说完,阿让轻轻提起她甩上后背,“就你这几两肉还没王八重,还怕哥背不动。”
话虽轻松,脚下却跑得飞快,现在只能用速度来尽量争取小妈那一头不用爽约。
红蛛在后背捶一下,“哼,哥哥坏,骂我是王八,王八咬人喽!”
张开小口在阿让后颈狠狠咬了一口。
这一咬可不是惺惺作态,是真的咬,后颈湿暖暖的,阿让,“哎哟喂”叫出声,“”妹妹是属狗的吗?”
红蛛俏皮回道,“我属王八啊,哥,我没什么可以留给你的,就留块伤疤给你。你能不能在我死之前不要对我这么好,不然,我会舍不得死的。”
可以感受到后颈一滴一滴滚烫泪水滴落,阿让心里酸溜溜的,暗暗责怪自己,说好了和妹妹开开心心的,又把她惹哭了,便哈哈大笑起来,“不怕,哥皮肉厚,血也多,你爱怎么咬就怎么咬。
哥跟你说件有趣的事,咱们村有一眼荷塘,开着全世界最大最美的白莲花,我听七叔公说,这荷塘原本是开红莲,这几年才开白莲,而且每年只在初六,初七,初八这三天开花,每天只开九朵,你说奇不奇怪。这次我们赶不上,明年哥带你去看,那花可漂亮了。用白莲花泡水加冰糖可好喝,家里还有六杆,回去哥泡给你喝。村子里的小孩每年都在抢,哥也去抢,初六那天哥全部抢过来了,你说哥牛不牛?
爷爷去年跟我说,摘莲花时喂九滴血给它,说是结个善缘,今后可得善报,我想着吃了它的花,给它几滴血也还算公平,就给了,你说是不是。反正打架血也是白白流掉。想起那老王八本来都钻进水里了,为何突然又跑出来,因为那会我流血了,定是我的血很美味,它嘴馋了才跑出来。妹妹,回去哥放一碗出来,咱们尝个鲜,到时候我请客。”
红蛛本来静静听着,突然吓到了,“哥,不要,我才不吃…哥,你今后要爱惜自己,不要老是受伤…前面往东,勾勾藤下面有个小洞。”
他们开始偏离回去的路线,密林洞口狭隘,像似某种动物在藤蔓中钻出来的密道,阿让只得放下红蛛让她自己爬,不时挡开勾刺防止伤到她,在弯曲林荫小隧道中狗爬了大约一里距离,他们进入一片清幽艾柏林,一些古老艾柏早就死透了,日久风化散发出阵阵幽香,林中高浓度氧负离子让人神清气爽,脱俗忘尘。
阿让又背起妹妹,开始抗拒寂寞的聊天。
他怕静下来,妹妹的思绪又坠入伤心旋涡之中,能做的就是不断说话,“妹妹放心,哥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谁挣我一分钱,哥挣他十分,谁打我一滴血,我打他十滴,看看大王八,就是咬我一口的下场!”
“是说我吗,我就是大王八啊,刚刚才咬你一口,你想吃爆香红蛛肉吗?”
阿让慌了神,“不,哥不是这意思,我是说别人,你是我妹妹。”
红蛛咯咯咯笑得流泪,笑完了叹了口气说,“哥,明晚12:00我就满六周岁了。人死都死了,还管是埋了丢了,还是煮了,孤零零埋在荒山野岭,还不如吃进哥哥肚子里,这样我就可以和哥哥永远在一起了。”
这种择时待死的感觉,就是泪水的开关,不可触碰,甚至话语都不行。
阿让赶紧把话题扯开,“妹妹,一路都是哥哥在说自己的事,你也跟哥哥说说你有什么有趣的事。”
“我能有什么有趣的事。五岁之后就来在这里,哦,快到了,前面有五堆鼻屎似的地方就是。
好多记不起来了,我只记得二三岁之后,爷爷每到一处就把我放在一个隐秘地方,有时候是山洞,有时候在海岛上,有时候住酒店,有时候还会住在学校宿舍,也有农村民舍。
最远一次是去年初,好远好远,我和一群长得像大蛇,头上有角,身上有翅膀还会飞的怪人住一起,每一处地方都没住多久,每天都像在捉迷藏。
爷爷一有空来陪我几天,教我识字修炼,还给我一些味道怪怪的药吃。
哥,你知道吗,爷爷有一只会飞的怪兽,长得像狮子,嘴巴像老鹰,身上有星星,还有四片大翅膀,那是我无意中看到的。
我和爷爷在一起的时候,似乎除了找地方躲,剩下的时间就是打架,有一次我睡醒,刚睁开眼就吓了我一大跳,周围黑黑的,黑暗中全是星星在眨眼睛,头上脚下全都是,前方也有四只长得像麒麟的马,可把我吓坏了,然后我又睡过去了。
这些年,爷爷一直想帮我抓一只魂宠,说那叫缀魂鬼王藤,传说可以碎魂重缀,养在我精神海里面,试试看能不能重新编缀我的魂体。
去年春节的时候,爷爷偷偷带我去了一处文明禁地,他说那是封门家族的魂宠私养地方,他们家最喜欢装神弄鬼,应该有这东西。结果进去之后,爷爷用空识神力查了一遍,说此处没有,刚想出来就被发现了,幸好当时禁地有一群赭羯人偷猎雇佣军和他们打起来,我们才逃出来。
后来爷爷说不是他们被发现,是我的灵识不稳,不小心泄露才被发现的。他说那缀魂鬼王藤传说多半是假的,而我长大了,灵识变强了,又无法匿踪,再带着我容易被发现,才送我回来找哥哥的。”
看来妹妹这些年肯定过得很不容易。
他不知道缀魂鬼王藤是什么东西,就算知道,爷爷都办不到,他又能如何。
短短一个下午,他好像长大了十岁,开始变得老气,心中很无助,也很无奈,恍惚一拳打在钢板上,钢板直接漠视,喊痛的只有自己。
他依稀明白一个道理:没有能力,什么保护妹妹和家人,一切大话都是在说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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