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凉嗖嗖的蚯蚓刚从口中飞出,阿让只觉得眼前一黑,脚下打了个踉跄,身体好像被抽空似的,忍不住呕了几口苦水,”他奶奶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耳朵就被拧了起来,妈妈的大喇叭在耳边炸响:“小兔崽子,养大你了来拆自家房子,成天就知道玩玩玩,是不是玩傻了,没钟没点的,饭也不用吃,外头饿死算了,看回家怎么收拾你…”
阿让还在虚脱中,再说也不敢还手,砸门这件事还真不好解释,只好哎呀呀喊痛装可怜,任由妈妈拽回庭院中。
“大姐,快松手,小心把孩子扯聋了,到时有你后悔的。”
阿让一听声音,心中一乐,知道救星来了。
那是曼姨的声音。
自从几年前李根找她帮忙阿让入籍一事之后,两家人就开始有走动。
曼姨原名叫欧小曼,她在外面的那些事很早就在村里子流传开了,说她父母羞于见人,早早就翘辫子,是被她气死的,也因此村里人一直跟她保持打招呼不上门的关系。
听说早年她还有一个艺名叫欧曼妮,回村之后又叫回欧小曼,改行做带货,如今42岁还单着。
阿让爸妈自从阿让出生那天之后身体就一直没好过,看了不少医生,都说不知道什么病,就是阴虚火旺,吃了不少药也没见好转。
曼姨自从三年前香港那场大运动之后,带货也不好做了,便经常过来帮忙带孩子,这一来二去的,大家混熟了,李根夫妇发现欧小曼并非外间传言那般,人其实挺不错的,心地善良,待人也真诚,这介蒂也就消除了。
有了阿让做纽带,两家人就像搭伙过日子一样亲密。
每次阿让在外面惹祸,曼姨便成了他的护身符,这次也不例外。
这几年妈妈身体逐渐衰弱,脾气却越来越火爆,此时正在气头上,哪里肯放手:“妺子,你别管,整天惹事,一身烂泥巴,一玩就不知道回来,再惯着他,早晚惹出大祸来!”
曼姨跟在她身后扯住:“大姐,哪有这样教孩子的,你先看看他胳膊下面夹的是什么。”
柳巧月这才看到阿让腋窝下的佛座白莲,其实早就看到了,只是一急,气火攻心昏了头,也没想那么多,一时愣住了。
曼姨掰开她的手,把阿让搂在怀里,见他整个耳朵都肿了,心痛的帮他揉了揉,怪起柳巧月来了:“阿让是帮你找药去了,这么懂事的孩子,亏你也下得了狠手。”又柔声问阿让:“疼吗?”
阿让咧嘴一笑:“我皮糙肉厚的,不疼。妈妈似乎力气大了些,看来这莲花真管用,这次是新鲜的,明天我就去找来药引子,妈妈一定会好起来的。”
柳巧月怒气平息下来,知道错怪孩子,后悔了,眼中差点落泪,有高兴的泪,也有自责的泪,心里扇了自己几个耳光,连连自问:“孩子没让我操过心,我也没照顾过他,我这是怎么啦?”
嘴上却气哄哄斥骂:“这次曼姨护着你,就饶你一次。还不滚去洗涮干净,曼姨等你吃饭都等了一个钟了。”
家长对小孩就算是理亏,面子上也不会认。
阿让找个阴凉地方放好莲花,抹掉裤子,光条条在园子花洒旁边洗起澡来。
今天乐事多,这点委屈一下子就忘了。
第一件乐事,他已经想到刚才施展控物术之时为何会头晕,成乾说的灵池,定是那个肚子想放屁的地方,那条凉凉的小蚯蚓应当就是灵力,至于自己为何会头晕目眩,身体虚脱,定是肚子里养的小蚯蚓太少了。
看来小蚯蚓不但可以让人神清气爽,还能让人有力气,今后可得多抓点。
第二件乐事,他发现妈妈今天打人的手劲似乎大了些,声音也响亮了些,看来那个鬼爷爷说的都是真的。
那个鬼爷爷是去年阿让遇到的,说实在,那长相鬼都比他好看。
阿让天生嘴馋,家里两粥一饭的日子,让他经常胃里淡出个鸟来。
自从四岁获得自由之后,他便经常自己跑到野外找好吃的,有时一去好几天不回家,什么天上飞的,山上跑的,地面爬的,水里游的,山洞躲的,他都抓来吃,上树掏鸟蛋,下河捞王八,山上抓小蛇,地里吊青蛙,人小就抓小的。
不得不说,他的存在就是大荒山小动物的生态灾难。
去年他在后山乱葬岗烤石蛤吃,那地方埋的是死去的麻风病人,那些人活着都让人害怕,何况死了,便经常有毛骨悚然的故事流传出来,白天也少有人敢去。
石蛤是一种山涧青蛙,三角头,粗皮表皮长满肉疙瘩,模样虽黑丑,却是个大洁癖,生长地方的水质不得有半点污染,只生活在清澈山泉之中。因肉质滑嫩,滋阴补阳,胶原蛋白多,还可以美容养颜。这世道,达官贵人夜生活辛苦,男人易肾亏,女人皮肤皱,石蛤自然成了他们大补养颜的美味。
不到二十年大荒山都快被吃绝种了。
得益于乱葬岗的内涵气质,那一带附近山涧,坟窟窿,烂瓦坛里的石蛤又肥又大,倒是成了阿让一个天然美食粮仓,一有空就溜去开小灶,还能顺带回去给爸妈和曼姨进补。
那时他在一个废弃坟头烤石蛤吃,刚烤熟才发现身边坐了一个老头,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两只眼可以看到两边,就是看不到正面,模样还没鬼好看。
阿让纯阳之体,天生胆子大,以为自己占了别人的家门口,那老头是从坟里跑出来找他算帐的,便递了一串烤石蛤给他:“没干净地方,借你家厨房用一用,我保证收捡干净。”
那鬼老头也不客气,掏出一瓶米酒,阿让认得是农村祭祖常用的老土狗,三晶币一瓶,人是不喝的,便更加确信这老头定是从地下跑出来的。
看他吃了自己的东西,算是行贿成功,应该不会再有恶意。
就这样,一老一少在坟头大快朵颐。
不一会就聊开了,老头说他是阿让的爷爷。
阿让当场感到很惊讶:“你就别逗了,我爷爷住在麻村南岭,那儿风景好,清明节我才去过。”后来想想,也没谁说鬼非得整天窝在家里,那不得闷死了,自己不也是从麻村跑到这里找快活,便问道:“你是来这逛街,还是来找亲戚的?”
鬼爷爷哈哈大笑,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告诉阿让:爷爷在跟别人玩捉迷藏,不能在这里呆太久,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你爸妈得的是焱火焦心症,九座佛心莲,哦,就是那佛座白莲,是个好东西,能开出白莲更是三识海中的圣品,此莲生于阴而长于阳,在污泥中历劫,其心圣洁高贵,是你爸妈的对症良药。
你取它之时,可滴九滴血在水中,多结善缘,必有后报。
此莲拿来泡水喝,药效只能取之一二,却弃之八九,实在是暴殓天物。
等你再长大一点,可以去孤老峰北面的凤鸣谷,那里有一处滴水潭,抓一只塘中王八,这只王八和寻常的王八不同,有两个头,头即是尾,尾即是头,它的前世魂体叫镇柱神龟。
你取下它的绿晶内丹,就在肚脐眼正下方,长得像一枚鱼胆,绿色的很好认。
记住了,千万不能有破损,一旦破损,反而成了伤身之物。
每次和一片白莲花瓣捏碎一起泡,一分钟就够,泡好了别丢掉,取出来下次还可以再用。
知道爸妈的病症,又有药可治,阿让心里别提有多高兴,问出来的却是一个奇葩问题:“杀死它就为取个小胆,那不糟蹋了,能煮来吃吗?”
鬼爷爷呵呵笑了:“当然能吃,镇柱神龟是魂识海一种常见的乌龟,这只压在星魂神殿顶梁柱底下,经过几十亿年觉醒出灵识,上来后找了一只寻常王八寄养,魂体和灵体匹配不佳,活了十三亿年还只是一阶,是个没前途的灵识,不如送它回魂识海再行修炼。它的肉身还是王八肉,当然可以吃。”
阿让听天书似的一脸懵逼,什么魂殿魂识海,对他来说没有吃的要紧,傻愣愣说:“取了小胆,我吃爆香乌龟肉。”
鬼爷爷还传了一些古怪的打坐调息之法给他,告诉他那是煅体之法。
现在他似乎猜出,那些盘坐,调息,倒立,卧睡,指天骂地的古怪姿势可能就是采纳灵气的法门,要不然抓石头那会,哪来的灵力。
只是心里奇怪,听成乾说仙道灵修要先觉醒灵识,自己不是还没有觉醒灵识吗?这一想脑子有点乱,不如不想。
鬼爷爷当时还叮嘱他,在这个欲念世界,人心难测,今后为人处事,只可做,不可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包括父母,因为他们可能会无心伤害到你,包括朋友,因为说不准哪一天他们就会背叛你。
这也是阿让霸占掌荷塘,又不想和别人解释的原因。
那次邂逅,鬼爷爷还有事没交代清楚,当时他还说:“你有个妹妹,在…”话没说完就不见了。
阿让就是羡慕别人有兄弟姐妹,乍听有个妹妹,先是乐开花,接着又是吓一跳,对着空荡荡的乱葬岗问了好几遍:“鬼爷爷,妹妹在哪?你倒是说清楚啊,在你家吗?”
没人应答,这老鬼应该是回地里去了,走也不说一声,回过神来才感到沮丧,从来没有听过爸妈说他有妹妹,敢情是随爷爷住地下了,有也等于没有。
去年阿让便去抢莲花,给了荷塘九滴血,可花是打架打出来的。
九杆只是抢了六杆,另外三杆还是被别人抢走了,之后他便进山去抓王八。
凤鸣谷不好找,可孤老峰好找,大荒山最高山峰,一开门就可以看到,在麻村对面横断岭北端。
俗话说望山走死马,他在山脉重峦,密林萝蔓中走了两天才摸到孤老峰下面,又绕着孤老峰半天才找到凤鸣谷。
谷中清幽,百鸟争鸣,难怪叫凤鸣谷。
滴水潭更好找,大夏地名,不是取其物形,就是取其意达,一进谷便听到滴水声音。
原来滴水潭,是孤老峰半山腰滴水洞掉落一滴水穿凿而成,难怪滴水声那么大。
他模仿吊鱼之法,甩了一块鲜肉把双头王八从底下岩缝中骗出来,哪知那只王八足有三十几斤,直接把线扯断,吃了肉就再也不上当,躲在石缝中不出来了。
阿让只好一边等乌龟,一边在谷中瞎逛,抱着侥幸心理找那个鬼妹妹,因为鬼爷爷留给他的信息也就这么多,那个妹妹是人是鬼还不知道,只有凤鸣谷是他言谈中提及的地方。
谷中地方也不大,转一圈就明白,除了中间山丘,四周环水,古木苍天,植被绵密,人都挤不进去,不要说鬼妹,鬼影都没见到一个,看着那滴水潭有古怪,从峰顶滴落居然聚而不散,异相之地出美食。
他索性爬上孤老峰,去了滴水洞,原来洞中还有一洼小水潭,周围积满厚厚尘灰,那滴水就是从水潭底部漏出来滴落下去的。
他见那洼水碧绿可爱,又是夏天,便跳下去洗了个澡,那知被一群乌头水蛭死死咬住,痒得不行,跳上岸在洞中岩灰中直打滚,这才发现了乌头水蛭怕火焰灰的秘密。
又在谷中呆了两天,那王八似乎有了心理阴影,无论如何诱骗不再出来,只好空手先回来。
这一去好几天,当然挨了一顿重重的板子。
不过他仍不死心,隔了两月又去,也是空手而归,想到民间传说王八可以千年不吃不喝,跟它耗时间,除非脑子有病。
回来之后他后悔错失了第一次机会,一直在琢磨着如何一击必中,可是王八躲在石缝里,又那么狡猾,他确实想不出办法。
中午见到成乾隔空搬石头,可把他乐坏了,这下有招了。
所以才死缠着成乾教他控物术。
他决定明天再去试试。
欧小曼扶着柳巧月进了屋子,餐桌上摆好了年饭,等着阿让洗澡那会工夫。
欧小曼盯着阿让一身肉疙瘩说:“大姐有福气,阿让长大了,将来定是讨女人喜欢。”
柳巧月乐呵呵笑了:“妹子,你就别夸他了,像个小野人似的,满口脏话,哪家女孩会喜欢野孩子。”
欧小曼笑了:“大姐,你就不懂了,孩子七岁前养心,七岁后养理,你放心,入了学,明了理,他会内敛心性的。如今世道艰难,没有一个强大的内心是走不远的,我相信我不会看走眼的。”
欧小曼一生阅人无数,在看人这一点上柳巧月不敢怀疑她的眼光,话也拉开了,便趁机问:“妹子,不是姐多嘴,看出你喜欢孩子,你现在还年轻,人也长得美,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可以自己生啊,咋不拉个男人搭伙过日子?”
欧小曼一脸怅然,隔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说:“跟我的男人不会有什么好日子的…不说了,可别忘了正事。我查了南梧市初级班的资料,排名前十的都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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